这一夜是白云天离开北京以来第一次在床上睡觉,因此睡得格外香甜。白云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的结尾一只巨大的哨子在耳边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白云天恼怒地伸出手去想要把哨子推开,却一把推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这个东西不停地鼓动着被推开了又固执地回来,很是讨厌。白云天睁开了眼睛,发现一个黑影正趴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己的脸拼命地吹哨子,而自己的手正按在这个黑影的腮帮子上。
“起来!出去集合!”黑影见白云天有了反应冲着他大吼,吐沫星子喷了白云天一脸。白云天环顾四周一片漆黑,其他同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便跳下床向门口奔去。只见宿舍楼前的水泥地上,几十名飞行学员在夜幕下站成松松垮垮的队形,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囫囵一片,看不出行列。白云天匆忙插到了队伍中间。
“团长同志,学员队整队完毕。”那个刚才吹哨子的黑影在队列前向另一个人影报告。
借着洞顶被人工调制出的模拟星光,白云天看到,那个黑影就是陪他们一路走来的空军上校。上校一身笔挺的冬季空军常服,腰间紧紧地扎着皮带,以标准的军姿站到了队列前:“同志们,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成刚,是你们的团长!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第十五飞行学院的一名学员了。你们将成为中国空军自1949年成立以来,最为特殊的一批飞行学员。在国家危难之时,你们选择挺身而出,这说明你们都是有血性的爱国青年。但这还不够!在这里,你们要完成从老百姓到一名合格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飞行员的转变!这个转变将是脱胎换骨式的,现在是战争时期,我们只能采用一些非常规的训练方法,希望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开始吧!”
“全体都有,向右转!跑步走!”刚才吹哨子的区队长扯着嗓门,吼起那种只有他能自己听懂的口令。
这群服装五花八门的年轻人,懵懵懂懂地跟随着区队长跑出了航校的营区,在悠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隧道中奔跑着。这是一次典型的紧急集合加野外拉练。学员们一开始还饶有兴致,但随着距离增长,眼前永远是一成不变的隧道和白亮刺眼的灯光,学员们的兴致迅速消退,一个个开始东倒西歪,抱怨声在队伍中此起彼落。队伍跑出飞院的营区约摸半宿的时间,隧道里白亮刺眼的灯光渐渐消失了,隧道顶部被人工模拟出了仿佛清晨的朝阳的一抹金色。此时的学员队伍已经溃不成军。学员们一个个累倒在公路上,任凭区队长如何叫骂都不愿意再前进一步了。
一阵马达声沿着悠长的隧道传进了白云天的耳鼓。只见一辆敞蓬吉普车大开着车灯从远处迅速开来,从吉普车迅速变大的投影看得出来,车开的速度显然很快。车上站着的是成刚。只见成刚戴着大檐帽,帽带勒在下巴上,腰里扎着武装带,一手扶着汽车挡风玻璃一手握着手枪。即便在高速开行的敞蓬吉普车上,成刚依然保持着笔挺的军姿。吉普径直向着离它最近处的一个躺在地上的学员开了过去。学员们一开始还没有在意,但当汽车越开越近,依然没有减速的意思,方才一个个坐了起来。就在汽车距离那名学员还有不到十米的地方,那名学员发觉不对劲,一个骨碌滚到了路边的排水沟里。汽车毫不减速地擦着那名学员的衣服边冲了过去。
“啪、啪、啪、啪。”
成刚用手枪朝那些海躺在地上的学员射击。一发发子弹擦着学员的衣服边被射进了柏油路面里,这群稀稀拉拉的年轻人顿时炸了锅,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一骨碌爬起来再度沿着公路狂奔起来。
成刚站在吉普车上冲着奔跑的人群大吼:“今天最后十个跑回营区的人淘汰!哪来的给我滚回哪去!”说罢一把把区队长拉上了车,吉普车在隧道中猛然掉转车头,轮胎在崭新的柏油路面上发出尖利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一股橡胶在高温下融化的焦糊气味,兀自向着飞院营区的方向驶了回去,吉普车尾的红灯不一会就消失在了隧道的拐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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