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和夏富贵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收到分手信后的转天,再没来她这里伺候,臣寻想打听点夏漪涟的事都找不到人问。
“跟主子一个德性,变脸可真快。”
一怒之下,搞清算。
两年来他写来的信不知不觉竟塞满了一个柜子。
红线用绣花的丝线一扎扎地为她捆扎仔细,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衣柜里。
比她还细心,对他的东西也是珍而重之。
臣寻汗颜。
甩甩头,抛开已没必要的自责,将信一捆捆提出来愤恨地扔到院子里,搬出柴火,找来火折子。
既已没了瓜葛,留着这些徒增烦恼,还是祸患,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光是烧毁这些信件,竟然都花了一个下午。
余烬冷却,暮色已四合,满满一柜子的书信,最后不过是火盆里的几捧冷灰。
再睁开眼,春光明媚,娇嫩的新叶在枝头恣意舒展,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自疏落的叶片间投射下来,打在眼帘上,悦动的光斑温暖而炙热。
今天会是个艳阳天。
臣寻远远站在廊下。
书房门大敞着,太子正在里面大发雷霆,抄着什么东西都往地上狠狠砸。此时进去,无疑会成为他的出气筒。
幕僚们都警惕地离他三丈远,以防误伤,口中纷纷劝太子息怒。
“皇上对殿下寄予厚望才会待您如此严苛,还请太子殿下莫要再生气了。”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皇上在早朝上的确是骂得狠了点,可那也是为了您好啊。”
“是啊,殿下,皇上一定是想让您印象深刻一点。毕竟您会继承他的衣钵,天子金口玉言,话是不能乱讲的。”
……
太子阴鸷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为孤好?你们每次都这么说,不会说点别的了?不过一件小事,他竟就逮着骂孤骂了一个时辰!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啊,孤不要脸的吗?天底下哪有父亲这样对待儿子的?哼,他真要是为孤好,就该早点退位让孤主政啊!”
众皆一惊,急忙大呼道:“太子慎言!”
“怕什么?就算当着他的面,孤也要说这句话!孤迟迟没办法主政,即使进了六部,他也不放手让孤去做事,只叫孤多看多听多学习。孤就像个提线木偶,被他、被你们所有人牵着走,告诉这件事情该这么做,那件事情你那样是不对的,够了!”太子怒吼。
他癫狂地笑起来,“他嫌弃我这做不好,那也做不好,何不改立太子?看我处处不顺眼,还让我占着这个太子之位做什么啊?哼,他又不是没儿子了。栖梧宫那位,不是才给他生了个宝贝儿子?”
太傅想上前拉他一把,制止他不要再胡言乱语,可又不敢靠近,急得直跺脚:“听为师一句劝,小不忍则乱大谋,太子慎言呐!”
太子眼一瞪,“滚滚滚,你们统统都给孤滚,滚得越远越好!”
一只半人高的花瓶被他抱起来砸向众人,一群人只得作鸟兽散。
臣寻等了一阵,看院子上空日头当顶,只得走进书房。
太子如一滩烂泥似的瘫在太师椅中,正在酗酒。
“殿下,大上午的也有雅兴喝酒?”
太子阴恻恻地看过来,“稀奇,房爱卿也会说笑话了?”
可见他人是十分清醒的。
臣寻干笑了下,一边走向自己的位置,一壁寒暄道:“不知道太子殿下因何事烦忧?须知,借酒浇愁,愁更愁。”
“你没听见么?孤可瞧到你早就来了。”
太子口气生硬,咄咄逼人,根本不容她有半点回避的余地。
臣寻只得硬着头皮,双眼看着地面,垂首道:“只听到了个大概,好像是因为皇上在早朝的时候责骂您了?”
“嗯。”
臣寻抬头,认真地询问道:“不知皇上所为何事?”
太子屈腿搁在桌面上,目光再次阴嗖嗖地瞥了她一眼,“如果你刚才不分青红皂白就说父皇骂孤是为了孤好,孤肯定将你一脚踢出房门了。”
臣寻一脸愕然。
太子哼哼道:“刚才那群人不就这样?孤真是烦死了。不喝酒怎么办?可一喝酒,你们又要数落孤的不是!总之孤就是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臣寻摇头失笑,“一味相劝殿下息怒,岂是为君分忧之道?不如将事情说出来找到问题的症结,再对症下药才是良策。”
这话听着顺耳,但是太子睨着她,眼里满是敌意,“说出来,让你再笑话一次孤?”
臣寻含笑以对,“太子怕微臣笑话您吗?”
“笑话!孤会怕你笑?”
“那就何妨说说。”
“……”
激将法,有点用,但用处到此还是戛然而止了。
太子看着她不说话了。
他不想被她牵着鼻子走,好歹他是储君,她是臣下。
尽管她这个牵,同刚才那些幕僚的牵不一样,他心底还是愿意的,因为她说的话听着舒坦。但,面子上过不去。
臣寻无声地同他对视良久,毫无惧意,脸上神色始终轻松自在。
太子先败下阵来,他移开目光,无意识地、自嘲地笑了笑,低声喃喃:“房爱卿,如果你是女人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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