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什么妈？
把我扔在一旁不闻不问二十二年，见面只顾看我的衣服和包是不是名牌？
她不问我吃过多少苦，甚至也不抱一抱我，只凭几件衣物就断定了我过得不错？
过去我对她失望了十九年，一直以为她不要我。
直到看到外婆的笔记本，知道她其实寄过钱回来，我才渐渐释怀。
但是此刻，我对她再度失望了。
女人扒拉在我包上的手僵了僵，突然眼圈一红，捂住脸哭了起来。
“思思啊！是妈对不起你！但我也不想啊……”
舅妈伸手用力搡了我一把。
“你们干什么呢？要哭上别地方哭去，别在我女儿公司门前鬼号！
走走走，别给我家珍珍丢人现眼！
摊上你们这样的亲戚，我们家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女人仗着她一身的横肉，推着我和我妈从台阶上下来，直把我们推搡到路边，远离开那间公司门口。
我妈护着肚子还在呜呜咽咽，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人是她一样。
我甩开舅妈的手，目光一瞬不瞬看向她。
“你说吧，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外婆已经不在了，你回来干什么？别说是为了我，我不会相信的。”
我妈抽着鼻子哭道：“思思啊，我知道你怪妈不管你，可是当年妈那是未婚生子，留在家里会被人笑话的！
没办法我才离开，又怕带着你，会让你跟我一起受苦，才把你放在了外婆那。
本来我想着等自己赚到钱就接你走，可出去之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又没文化，又没本事，赚的钱根本不够自己花。
直到后来遇到你弟弟他爸，我才算是稍微安定下来。
可我也不敢说我生过孩子啊，就怕他不高兴再不要我了。
呜呜呜……你就体谅妈一下吧，妈也不是没管你，这不只要能攒下一点钱，我就都寄回来了吗？
哪想到……一定是你舅舅和舅妈这两个黑心肝！
是他们把钱拿走了不给你花对不对？冉凤杰，你还我的钱！”
我妈一边说一边挥手去打舅妈。
舅妈又怎么肯吃亏，立马闪开她的动作，黑着脸叫骂！
“说谁黑心肝呢？我们把你女儿养大不用花钱吗？
你女儿才真是个黑心肝的！不但不知道感恩，还勾搭了个男人把你弟弟弄进了监狱，现在人还在里头呢！
沈秀，但凡你有点良心就该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好女儿，看看她干的是什么事？”
听了舅妈的话，我妈顿时没了脾气，双眼幽幽看向我。
“思思啊，这事妈真不能不说你，你怎么能把你舅舅弄去坐牢呢？好歹他也是你舅啊！
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关起门来好好说，非要闹到这个地步，我以后也没脸再见你舅舅了！”
我心寒地看着她：“你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吗？他们把我外婆的肾给卖了！”
“什么？”我妈惊叫出声：“思思说的是真的？你们……你们简直是畜生啊！”
舅妈叉起腰来颠倒黑白。
“你少听你女儿胡说八道！那是老太太自己的主意，别硬往我们头上扣屎盆子！”
我妈呆在原地，脸上神色游移不定。
“思思啊，你是不是搞错了？你舅舅他再不像话，也不至于做出那种事吧？”
舅妈也道：“她知道个屁！整天就知道自己享受，老太太生病欠了一大堆的债，她也不找她男人拿点钱回家。
后来家荣出了事，老太太担心孙子，又实在没钱，这才把肾给卖了，那可都是她自己主动的，我们可没逼她。
你这女儿可厉害了，马上回家来找我们算账，让她那个男人把你弟弟搞进了监狱！”
我冷冷看着舅妈口沫横飞，真的很佩服她哪来的脸？
“光天化日说这种谎，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女人瞪起眼睛看向我。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家已经被你个小孽种给害成这样了，你们娘俩还能吃了我不成？
母女俩一个比一个不要脸，好像我们家欠了你们似的，还好意思来问我要钱！
沈秀，你女儿我可帮你找到了，想要钱找她去，我和你弟弟已经离婚了，你们家的破事少再来找我！”
女人说完转头就走。
我终于明白了沈家珍为什么那么积极帮我联系我妈，原来又是因为钱！
等舅妈走远，我妈小心翼翼问我：“思思啊，你跟妈说实话，你男人挺厉害的吧？”
我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问，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
“我没有男人，你别听舅妈胡说。”
她不信地用力拍了我手背一下。
“瞧你这孩子！和妈还遮遮掩掩的？有就有，妈又不会怪你有钱不给你舅家人花。”
我摇头：“真的没有！你住哪？我先送你回去吧，别站在这里说话了，天这么热。”
我妈叹了口气：“我哪有地方住啊？这几天都住在小旅馆里，你舅妈也不让我去她家住。”
我不解地看着她：“你到底为什么回来？”
我妈心虚地垂下眼皮，过了好一会儿才嗫嚅道：“我嫁的那个男人出事了，他包了个小工程，结果被人给坑了！
工程材料不过关，出了事故，死了几个人，然后他跑了，一大群人上家里要债！
我就一女人，带着你弟弟，还怀着个孩子，我能怎么办啊？只好逃回来了！”
我自嘲地哼了一声：“果然不是因为想起还有我！”
我妈可怜巴巴看着我。
“思思啊，你不会也不管妈吧？
我本来是想问你舅舅借点钱，回去好歹把欠人的债还一还，毕竟是几条人命啊！
可是……你舅妈她这个人，根本就不讲道理！
我明明给你寄过那么多钱回来，她硬说她没花，全给你花了！
妈在外头也是真的很心疼你，要不是实在回不来，我早就回来带你走了……”
我冷淡地反问她：“为什么回不来？你要真想回来接我，我就不信你回不来。”
女人被我怼得半晌没出声，最终又眼圈一红，委屈地落下泪来。
“妈真的是回不来呀！
最早那些年是因为没有钱，回来也没有用。
后来嫁了个男人，又怀孕了，连我都得指望人家活，又怎么好意思把你弄过去？
等你弟弟出生之后，我就更回不来了！
你是不知道啊，你弟弟他……他有缺陷，身边离不开人。
思思，你就原谅妈吧，妈是真的有苦衷，不得已才一直没来接你……”
我知道这会儿再跟她计较什么也没有意义。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有苦衷，在我需要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回来过。
唯独能给我安慰的，只是她曾经寄过钱回来，说明她并没有忘了这个世上还有我！
“弟弟有什么缺陷，他人在哪？”
或许我妈不值得同情，但我想知道弟弟的情况，至少他是无辜的，而且是我的至亲！
听我问到弟弟，我妈顿时有些着急。
“你弟弟智力方面有点缺陷，他还在旅馆呢，思思啊，你住哪，我们赶紧去接他吧！先去你那好不好？”
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妈可以生而不养，我却不能像她一样狠心，把大肚子的她和弟弟拒之门外。
我伸手叫了辆车，跟我妈去了她住的小旅店。
见到弟弟的那一刻，我顿时一阵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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