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幢独栋冲天的大厦里,一家从来不会透露工作性质的公司员工,对着电脑“啧啧”两声,自言自语:“咱俩大帝这几天让我转给一个叫卡号持有者是苏见深的人,数额有些庞大。”
他旁边同事,是只鬼,它推了推眼镜,办公椅一滑,凑过来,八卦满脸:“你还没听说?”
员工:“听说什么?又出现什么绝世恶鬼了?我记得上次大帝这般挥金如土,是给一个散修。他为了帮大帝铲除极凶恶鬼,用自己九世修为,和它同归于尽了!”
当年酆都大帝为了给散修续命,不断拨功德给他。但恶鬼强悍,散修终究是修补不及,选择舍命。
眼镜点点头:“三千年前要不是那散修,就是咱们大帝要用命相抵了,那阴阳两界,就乱套了。”
古时候,还没有把功德转化成钱,这是后来大帝研究出来的,顺便做了这么一家人鬼共同工作的阴阳两届银行。
不论多钱,都可以直接划账。
眼镜说:“这次大帝这么舍得,是因为要用千金博君开怀!”
员工“哦”了一声,来了兴致:“大帝有心上人了?”
眼镜点点头:“地府都传开了,那人,刚18岁,松陵观第一小天才!门门考核都是满分!”
员工人“嘿嘿”一笑:“大帝还真是老牛吃嫩草啊,他都好几万岁了。”
—
那边苏见深师父刚挂了电话就又打了过来,向来荣辱不惊,气性端稳的历春风,在电话里头深呼吸了两次,才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问:“小深,你告诉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身份,瞒着我。”
历春风看着手机里通知到账的5千万……陷入了沉思。
苏见深:“?”
他不明所以:“我有没有特殊身份,得问把我扔了的那对男女。”
他从来不会喊出爸妈二字。
因为他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能找到松陵观,却不请道符驱散鬼怪近身,而是选择直接把他遗弃。
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历春风当年把他捡回来,在襁褓里掏出来一张卡,里面有500万,留了个字条,意思就是够他吃喝一生了。
苏见深一分钱不想花他们的钱,历春风就一直给他保留着。
生他的人,起码是个豪门之家。
不过这都和他没有关系,一点都没有。
历春风听到手机里过于长久的沉默,知道孩子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谁不希望有亲人疼爱,欢聚一堂。
“小深,是师父问的不准确。是这么回事,你卡上,又多了5千万,我怀疑你是不是大帝失散多年的好兄弟!”历春风硬生生把话题扯过来。
苏见深:“多?少?钱?”
他觉得自己幻听了!神色严肃起来。
历春风:“五,千,万!”他认为自己吐字相当清楚。
苏见深:“………”
嗯,的确,大帝这样塞钱的样子,的确不正常。
“师父,你有空去问问城隍,是不是大帝……才是我爹。”
站在他身旁的司栖尘:“……”
小朋友的脑回路很清奇啊!
他瞧着苏见深眉头皱起,接连得到高额功德后的态度,好像并没有他第一次收到5万时那么开心。
大帝也皱起了眉,为什么得到了更多的钱,反而不高兴呢?
电视剧里的霸总们不都是给心上人花花花买买买,就能获得芳心抱得美人归么?
万年单身狗,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了。
他尝试问道:“你不喜欢钱?”
苏见深这边挂了电话,打开功德本一看,果然,就是五千万没差。
“谁不爱钱,”他心里极度不安,虽然他长在收费标准高端的松陵观,见多了师父师兄们做场法事之类的大活,都会进账几十乃至百万,但超过千万一单的活,几乎没有。他眉头一直没有放下,说,“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给鬼找东西这种小卦,它不值千万功德。”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除非他真是我爹!不然干嘛这么大手笔!”
司栖尘:“真不是。”
“对,您是神官,您是大帝他老人家派来的,您和我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见深眼巴巴的仰头看着他。
这事太古怪了。
“之前有个鬼差,你把他西装弄破了,还记得吗?”司栖尘问。
“啊……记得。”苏见深有点不好意思,他不是有意冒犯,是那鬼差动手动脚嘛。
“那就是酆都大帝。”司栖尘要证明他没有撒谎,是当时苏见深不信任他。
“啊?”苏见深眼睛和嘴巴都张大了。那还真的是酆都大帝?
“那么年轻的嘛?”他的第一反应。
松陵观的神像和各大书中的画像,酆都大帝的形象都是凶神恶煞,中年大叔的年纪。
然后苏见深发现,自己除了还记得年轻以外,完全不知道大帝的脸是什么模样了。
不过他懂,神颜哪能随意让人看见记住,他不记得了才正常。
司栖尘成功扳倒苏见深对他年岁上的固有印象,颇为满意。
“大帝是神,容颜不老,俊郎非凡。”他自夸起来,毫无压力。
“是是是,对对对。”虽然不记得脸,但跟着夸准没错,“大帝他……我当时完全不信他的话,大帝没生气吗?”
苏见深小心翼翼地问。
“大帝的心胸,可谓是天阔海宽。”司栖尘要把自己的形象值拉满。
“是很宽阔……但他干嘛给我这么多钱。”苏见深还是受之有愧。
司栖尘:“他喜欢给。”
有钱,任性。
苏见深:“……”
脑袋,有坑?
两人沉默对视,脑回路完美错过。
“司先生,”一个小警察敬礼,汇报,“车祸死亡者的家属来了。”
“嗯。”司栖尘转头头看着警戒线那边,天空此刻已经有些发暗,浓烈张扬的晚霞铺开。一对穿着考究的老年人伤心欲绝在辨认几乎不成样子的尸体。
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抱着母亲,不停哭着,喊着“哥!”
“呼……”他听见苏见深吐出一口气。小朋友又被这样令人压抑的场景给弄得难受了。
“你就别过去了,我把死者的话带给他们就好。”司栖尘说完大步走过去。
事情处理的很快,神情低落的苏见深被司栖尘送上车里,这次他没有调整车里温度。
“我想回松陵观。”苏见深看着华灯初上的繁华城市,想念他们道观里的青烟袅袅,安静怡人。
“你师父让你给多少鬼算卦后,才能正式出山?”司栖尘试图挽留,“不如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去阴路口完成你的任务。”
“抱歉,花了你那么多钱一直预定汇鲜楼顶楼,需要多少钱,就算是我先借了酆都大帝的钱,还给你,以后我用给鬼算卦的功德再慢慢还大帝。”
苏见深没心情,没胃口。
他看着人死了会难受不假,可他其实更加意难平的是,别人的父母都和孩子在一起,而他的爸妈直接抛弃了他。
他想,在扔掉他的那一刻,那一对男女可有过不舍,可曾难过?
现在他们是不是有了新的孩子?一家人幸福温馨?
他不能想这些,他会觉得烦躁,倒不至于多伤心。
不快乐的时候,他喜欢把自己关在小屋里,画符诵经或者勾个小鬼过来聊聊天都行。
总之没心情吃饭算卦。
而且算一卦,那脑袋有坑的大帝还会给他翻倍加钱,他更不想算了。
这会让他觉得本来就没有意义的事,更加不可理喻。
司栖尘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他似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给苏见深钱他不会开心了。
因为他们彼此不了解,他不知道,小朋友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要不是通过钱梦灵的事,他就不会知道,苏见深不情愿算卦,而是想要捉恶鬼,护佑阳间。
他想大展拳脚,又不愿意违背师令。
要不是遇到车祸鬼,司栖尘也不会知道,小朋友心思细腻敏感,容易受影响。
他是个孤儿,触景生情,想得到关心关怀。
所以才才会对历春风几次直白的要求夸夸他,打电话委屈巴巴的求安慰。
可这些,他都没有得到满足。
司栖尘心里有些闷。
是他欠考虑了,活了太久,很多思维方式的确跳脱了常态。
恋爱不是他有钱有权有地位就能谈的。
“好,我陪你回松陵观。”他温柔开口。
苏见深听到这一句,心里忽然就好像被什么戳了一下,有点温柔也有点酸楚。
可他摇摇头,他有什么资格去贪图神官的包容呢?
他只想师父也能在他极度需要关心的时候,说几句好听的话就够了。
他最亲近的人,只有历春风了。
司栖尘不想勉强他,点点头,指尖灵力绕出,苏见深转眼之间就来到了松陵观大门口。
他推开大门,跳出一只雪白的猫,苏见深抱起它,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苏见浅,我好想你。”
尾随的大帝灵机一动,附身在那只备受宠幸的白猫身上。
要了解一个人,就是要深入他的生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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