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雨声越来越响,有磅礴倾倒之势,冷风肆意的从窗缝吹进,让人忍不住打寒颤,仿佛又回到了冬时。

    宋晚衿神情悠悠的躺在浴桶里,温热的水十分舒服,一阵倦意袭来。

    林秀言让她莫要嫌弃,实则里头收拾的整洁干净,听着外头的雨声,更是让人心觉温馨。

    在他乡遇见心善之人,何其有幸。

    可是——

    丞相大人当真是为了避雨才进来吗?从客栈出来,专程来城外边住一夜躲雨?太过于单纯的目的,她反而不能想的单纯了。

    难不成,这其实是家黑店?

    可是林秀言收留他们,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她实在是无法相信。

    宋晚衿猛的想起丞相大人让她脑子清醒清醒,方才她还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得他不高兴,如今看来,极有可能是在提醒她,小心警惕,比起刚认识的陌生人,她自然是更相信祝鹤沉。

    若真如自己所想,林秀言表面好心收留,实则夜里趁人睡着了将她抓走,卖到别处去,说不准眼睛舌头都剜了过去——她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毛,可好像这样一切才说得通。

    虽不要平白无故把人想坏了去,但毕竟是生人,还是谨慎小心些吧。

    “宋小娘子,需要加床被子吗?今夜外边冷的厉害。”

    宋晚衿回过神来,林秀言嘴里的话莫名在她心里变了味儿,她反应了半晌才回道:“不用了,我不是很冷。”

    “好的,那你若是冷了,可自己去下头取,就放东边儿的房间里。”

    “好,我知道了。”

    宋晚衿出来后正穿衣裳,她原先那套湿了,这身是老板娘的衣裳。

    浴桶里的水还晃悠悠的,她望着有些出神。

    林秀言轻轻敲响了隔壁的门,依旧问道:

    “郎君,可需要多加床被子?”

    宋晚衿的思绪一下被拉了回来,可惜她听不见祝鹤沉的回答。

    林秀言又从她房门前经过,应该也是被回绝了,待脚步声远去不见,她才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她用力一推,才发觉门栓未落好,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这是要引狼入室吗?”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开始她还喊了几句,发现屋子内没人后,心里不免有些慌张,步子也急促了些。

    若是上回青诃坊的人追来报复,祝鹤沉再厉害也不一定躲得过去,他们那边不知还有些什么稀奇狠毒的东西,说不准现在已经被抓了去了。

    宋晚衿心里莫名的焦急,最终还是决定出去找找。

    好像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就真的将祝鹤沉的安危放在心里了——

    宋晚衿熄了两间屋子的灯,轻轻关上门,拿起墙角边靠着的伞,下楼——

    “你……你为何还不睡?”林子钰抖了抖斗笠上的水,挠了挠头,羞涩的的问道。

    宋晚衿不答,将伞往后藏了藏,反问道:“大半夜的怎么还出去了?你姐姐晓得嘛?”

    “嗯嗯,晓得的,雨下的太急,我们在几百米开外的一块荒地种了些粮食,这大雨来的太急,姐姐怕压弯了苗儿,便叫我过去看看。”林子钰没想到会被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如此关心,再次红了脸。

    宋晚衿见他确实浑身沾满了稀泥,手也未来得及洗掉,确实是刚才田地里回来的模样,只是有大人的暗示过后,她无法太过于放松警惕。

    “原来如此啊,那你收拾收拾快些睡下吧。”宋晚衿又往下走了两步,眼睛笑的弯弯的,梨涡在不光亮的楼梯拐角处微微显现。

    “噢噢好,我马上就去,你下来是要找什么东西吗?我可以帮忙。”林子钰看呆了神,顿时觉得干什么都不是回事儿。

    “我今日跑得太急,丢了只镯子在外头,不过不要紧,我大概知道落哪儿了,就去捡回来就行。”

    “外边雨势太大,路又泥泞不好走,实在是太危险,要不我还是陪你一起去找吧。“林子钰说完,又觉得不妥,解释道:“我身强体壮,出了什么事儿也可以挡在前面。”

    宋晚衿看他不敢抬眼的模样,确实憨厚可爱,不像是坏人。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的,小心着点儿找即可。”宋晚衿生怕他再劝一句,明儿个醒了再找,又道:“那镯子对我而言极其珍贵,今夜不找回来,明日可能就已经被雨水冲走了。”

    宋晚衿这样一来,不就解释的通了。

    林子钰也听不出她的话是为了不让她跟去,想了想将身上挂着的坠子取了下来,是个小笛模样。

    “这个给你!可以吹响的,只要你有危险就吹这个,我姐姐那儿还有一块,一只吹响另一只也会有反应的。”林子钰总算找到机会走过去,将笛子递到宋晚衿面前。

    “这可不行,万一我弄丢了,使不得。”宋晚衿没料想到林子钰如此真诚,不免有些感动,同时也为自己在骗人有些心慌。

    “不会的,这东西若是能拿来救人,才是有用的。”林子钰笑的腼腆,又将笛子推给宋晚衿。

    她看着少年真挚的眸子,有些动容。

    怎么好像她自己看着更像是坏人???

    “那我先收下,回来就归还给你,谢谢啊。”宋晚衿接过笛坠,揣进了随身的锦袋里。

    在大雨的冲击下,油纸伞显得格外脆弱无力。

    宋晚衿虽然撑着伞,但外边的衣衫还是湿了许多,她尝试着先在店外边一圈转了转。

    “丞相大人?您在吗?”

    “大人?”

    最终,在回与不回中间做个抉择,宋晚衿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稍微走远些,反正小心点,总不至于迷了路回不来。

    越往外走,明显的是地面越来越难走,她应该是到了条土路上,鞋子底会陷进去,一步一步走的格外艰难,一条路下来大有跋涉千山万水之感。

    “雨这么大,不会是落下哪个山坡了吧”她忍不住乱想,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那可是京城最具盛名的丞相大人,哪能走路滑了滚下山坡去。”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喃喃道。

    毕竟,还在青诃坊被当作小倌人卖过宋晚衿想到先前的画面,禁不住笑。

    笑着笑着,才发现不知道已经走去哪里了。

    回头望了望漆黑一片的雨夜,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落叶沙沙作响,雨声砸在油纸伞上,动静格外的大,她本以为过来回去只有一条道,哪知走了接近半个时辰,还没见着那家店。

    她迷路了。

    四周只有漆黑不见五指的空洞感,让人心生恐惧,她方才走久了,现在脚底痛的不行,前面好像就有棵大树,宋晚衿决定先过去休息会儿。

    反正浑身都是雨水泥土,她索性坐了下去,想要靠着大树,正往后仰——

    “啊啊啊啊啊。”

    她的叫声被雨声完美的掩盖住,一切仿佛没发生过,还是那样的雨夜。

    宋晚衿没机会思考,身上传来剧痛,她一路滚下来,山坡上全爬满了野荆棘,扎进她的肌肤后又极快的穿破,慌乱中,她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脸。

    谁知道那树后面是个较为陡峭的滑坡,雨水一冲,垮塌了不少,更加易倒。

    良久,终于停下。

    她浑身动弹不得的躺在原地,鼻间俱是血腥与泥土的混杂味,伞早已不知去处,冰凉的雨水就直直的打在脸上,她仿佛看见满天的利刃纷纷扎向她。

    宋晚衿只觉得,出门前应该去算上一卦的,霉运接踵而至,实在是吃不消了。

    雨水模糊了她的眼睛,朦胧中,好像有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大人”下意识轻喃。

    是幻觉吧?

    宋晚衿醒来时,明显感觉温暖了许多,她想要抬手,却发现一动便疼的不行,只能将眼神转向旁边。

    祝鹤沉在桌边翻看着手中的册子,烧了许久的老油灯盏只能发出微弱的火光,映衬着他完美的侧颜,若隐若现,扑朔迷离,像是梦境一般。

    “我”

    宋晚衿唇瓣微张,声音细小微弱。

    “这竹屋无人居住,暂时先避雨。”

    “水,有有吗?”宋晚衿发觉自己嗓子干的不行,连声音都变得粗哑。

    “没有。”祝鹤沉翻过一页,随意答道。

    宋晚衿叹了口气,自嘲道,“雨水倒是管够。”

    屋子又陷入沉寂,宋晚衿只能躺了回去,眼神停留在屋顶上。

    “大人,我担心您出了什么事,便出来找您,哪知天不遂人愿,偏偏叫我给走到了这里,幸好坡上没有石头,否则碰上了怕是当场就”宋晚衿娓娓道来,还意犹未尽时便被人打断。

    “有力气了?”

    宋晚衿立马摇摇头。

    “那就别说话。”

    宋晚衿闭上嘴,乖顺的点点头。

    房间内又陷入寂静,她的听觉忽然变得极好,手指翻动册子的细微之声也落入耳里,眼前仿佛能看见祝鹤沉专注的神情。

    宋晚衿的心间流淌过一抹莫名的情绪。

    就这样呆呆的躺了许久,直至不再有声音,她才缓缓开口:

    “不过还是叫我找到了。”

    祝鹤沉知道她在接方才未说完的话,起身,走到床榻边。

    这竹屋久久无人居住,这张小床也是破败不堪,下雨后,潮湿的霉烂味儿扑面而来。

    宋晚衿浑身被荆棘勾伤,倒是一张脸除了沾染了污泥外,丝毫未伤。

    “自找苦吃。”祝鹤沉下颚微微扬起,看向她的目光清冷。

    “嘶……”宋晚衿挪了挪身子,若小刺扎在身上密密麻麻的疼痛瞬间袭来,“好疼。”

    祝鹤沉方才将她救回来,已经简单的处理过伤口,只不过再深入些的,便没了,所以宋晚衿还是叫疼。

    看她这副模样,祝鹤沉动了动嘴,还是说道:“坐起来?”

    宋晚衿点点头,艰难的想要起身,手撑住床榻,还是未起来,一双眸子水润,看着委屈极了。

    祝鹤沉瞥了一眼,出手将她拉了起来。

    意外的,动作十分轻柔。

    宋晚衿正惊喜的望向他,原先放好的坠子掉出来,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小笛坠子,祝鹤沉是见过的,他记性一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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