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医院大门外栽种的树不是很多,出了医院就没了遮阴的地方。

    因为习惯了室内的阴凉,所以一踏出室外,陆折就被高挂的烈日刺得睁不开眼睛。

    他脚下的动作不变,眯着眼踏进太阳底下。

    但是他和沈白舟牵着手,而身后的沈白舟没有动作,以至于他被惯性带着后退了回去。

    陆折偏头,不解地问道:“怎么不走了?”

    沈白舟目光落在太阳与遮阴黑白相间的地方,然后投到陆折被太阳一晒就泛起淡粉色的脖颈上。

    沈白舟轻轻地蹙了下眉,薄唇送出一个字:“晒。”

    陆折不否认太阳是挺晒的,但并不是不能承受的范围内。

    尤其是作为南方人,对这种莫名其妙的高温早就习以为常,忍到下一处阴凉地就没事了。

    陆折听出了沈白舟语气里的抗拒。

    早在一点点熟悉了沈白舟的过程中,陆折就觉得某些地方,沈白舟其实是娇气的。

    不过,想到沈白舟的身体,配着这张完美无瑕的脸,娇气一些似乎也不是不行。

    陆折:“那你站在这里等我吧,我去把车开过来,这样你能少晒一点。”

    沈白舟还没反应过来,手心里就空了。

    陆折松开了他的手,沈白舟心神猛地一沉。

    眼看陆折会错了他的意思,一头跑进了太阳底下,沈白舟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上陆折。

    然后,他伸手扣住陆折的手腕。

    空了的手心被填上实感,沈白舟整颗心才被稳稳地按回心口的位置。

    他道:“我和你一起去。”

    沈白舟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是陆折能感觉到沈白舟的动作,并没有他本人看上去那么冷静。

    指节的力道稍稍有一点重,所有的不安都附带在了这些力道上。

    陆折知道沈白舟在不安什么,但还是提醒道:“你和我一起去的话,可能要晒很久。”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开了车就会过来接你,不会花很长时间。”

    沈白舟松了手指,手往下握住陆折的手,神色淡淡地站在太阳底下:“不晒。”

    上一秒说“晒”,一脸抗拒的人,下一秒就因为他要丢下他一个人去开车过来,瞬间改了口。

    陆折忍不住弯了下唇角:“好吧,我们一起去。”

    眼前的人娇气是真的娇气,只不过到了他这里,又似乎变得不那么娇气了。

    陆折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但是那种只有因为他的特殊感,就是让他心情好,并且想要去无条件地纵容对方。

    -

    离开医院后,陆折没有开车回家,而是朝着市中心的商场开去。

    家里的空房装修好后,里面的设施是齐全了,生活用品还没有来得及给沈白舟准备。

    陆折打算先去趟商场买东西,再带沈白舟回家。

    前面恰好是红灯,陆折停下车,抽空对沈白舟说了一句:“差不多要到午饭时间了,我先带你去吃饭。”

    “等吃好了饭,我们再去买一些你要用的生活用品。”

    “买好后我们再回家,好不好?”

    陆折说完等了半晌,前面的红灯快要变成绿灯了,他都没听到沈白舟的回应,这才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沈白舟的脑袋倾靠在车窗和椅背的空隙间,从肩膀处滑落下来的头发,挡住了他的侧脸。

    陆折这个角度看过去,看不清沈白舟的神情,只能看出沈白舟闭着眼睛。

    沈白舟住院的这段期间,身体有了不错的恢复,但是病根留在那,终归不是健康的状态。

    时不时会扛不住身体的疲惫,容易犯困。

    陆折以为沈白舟睡着了,怕打扰他休息,没再开口说什么,安安静静地继续开车去商场。

    到了商场,陆折特地找了阴凉的地下车位停车。

    停好车后,他身边的沈白舟依旧没有醒过来的征兆。

    陆折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沈白舟喊醒,就看见沈白舟睫毛颤了几下,呼吸也不平稳,好看的眉头都蹙了起来。

    沈白舟的模样显然是没有睡着。

    陆折很轻地唤了一声:“白舟?”

    陆折没听到沈白舟的回应,于是整个人倾身过去,想要看看沈白舟是醒了,还是没醒。

    然而,他还没确认沈白舟醒没醒,视线就触及到了沈白舟苍白的脸色,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陆折吓了一跳,以为他哪里不舒服,赶紧下了车,走到副驾驶拉开门。

    陆折弯下腰,扶住沈白舟的肩膀,用手撩开贴着沈白舟脸边的头发,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一遍沈白舟的情况。

    “白舟,你醒醒,你哪里不舒服?”

    陆折的话音刚落下,闭着眼睛的沈白舟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神没什么焦距,但是一眨不眨地望着陆折。

    鼻息感受到从车门外飘进来的凉意,他手搭着陆折的胳膊,慢吞吞地下了车。

    陆折跟着他下车的动作准备往后退开一些。

    刚退了一步,下了车的沈白舟顶着一张苍白的脸,身形不稳地朝着前面倒下去。

    陆折后退的动作全部僵住,赶紧上前接住倒下来的沈白舟,两条胳膊紧紧地抱住沈白舟的腰,怕他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

    陆折吊着心脏:“你不要乱动,我现在带你回医院。”

    沈白舟下巴枕在陆折的肩膀上,周围阴凉的温度让他浑身都好受了不少。

    蹙着的眉头快要松开的时候,听到陆折说要送他回医院,黑眸一点点焦距起来,眉头再次皱得紧紧的。

    沈白舟声音很闷地道:“不回。”

    陆折:“不行,你脸色白成这样,我再带你回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不回。”沈白舟声音沉了下来,嗓音带着满满的抗拒。

    沈白舟后知后觉自己被陆折抱着,微微偏过脸,埋在陆折的肩窝处,声音不自觉染上眷恋。

    “阿折。”

    沈白舟不满足地抬起手臂,禁锢住陆折的肩膀,把人按进怀里。

    接着,语气平缓陈述着自己的不舒服,“我难受。”

    陆折被沈白舟的话带跑了偏,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沈白舟按进了他的怀里。

    陆折低头去看沈白舟的脸色,短短的时间内,沈白舟的脸色要比刚才在车里的时候好了不少。

    再联想到了沈白舟的话,陆折愣了下:“你是不是晕车了啊?”

    沈白舟不理解“晕车”两个字,但是拆分开来,加上陆折口中所谓的“车”,他大致能懂其中的意思。

    沈白舟没什么精神气地“嗯”了一声。

    陆折松了一口气,沈白舟只要不是身体上出现了问题,他就放心了。

    晕车的话,缓缓就好了。

    陆折道:“你去车里坐着,休息一会儿就不晕了。”

    沈白舟没反应,怀里的人让他舍不得放开手。

    他不是不想去触碰怀里的人,只是怕吓到了他。

    单单只是牵手,其实根本满足不了他,却也只能硬生生忍着。

    但是,这是陆折主动靠近他,就这么乖乖地待在他的怀里,没有这样的靠近他可以忍,有了他便克制不住地想要更多。

    陆折没听到回应,猜道:“你是不是难受的不想动?”

    沈白舟怀揣着卑劣的心思,偏偏怀里毫不知情的人给他找了一个理由。

    他一边唾弃自己心思不纯,一边顺应自己的欲念,不惜一切也要骗取一点点的温存。

    沈白舟闷着嗓音,应道:“嗯。”

    每次陆折听到他闷闷的声音,看着他眼睑微垂,像是折翼天使一般,不得不为现实低头的模样,心底就忍不住塌了一小块。

    陆折任由沈白舟靠在自己身上,耐着性子道:“你能站稳吗?能站稳的话,就先这样靠着我缓缓。”

    沈白舟眸光微动。

    陆折对他越纵容,他内心那些不纯的心思,就越会如蜂鸣般扎刺在他的心上,无声地谴责他。

    同样的,纵容的越多,他也越想得寸进尺。

    “不能。”沈白舟收紧了自己的手臂,鼻下汲取着陆折的气息,黑眸深不见底,嗓音附上了相反的虚弱,“你抱紧一点,好不好?”

    沈白舟的呼吸和他身上的微凉不一样,很烫。

    每次说话,那些滚烫的气息钻进陆折的耳朵里,就像窜过电流一样,灼得他耳朵发烫。

    那么烫的气息,加上“好不好”这样,像极软语的话,陆折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沈白舟都这样了,他怎么可能说不好,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于是,陆折边抱紧沈白舟,边道:“好。”

    停车场周围时不时有人路过,路过的人都会朝陆折他们这边看过来。

    陆折慢慢意识到,他和沈白舟的动作有多么引人注目。

    而且那些路人的眼神,都带着一股浓浓的暧昧。

    陆折说不出拒绝沈白舟的话,但是他忽略不了自己被人看着的尴尬,尤其是理解了路人眼中的暧昧。

    陆折估摸着时间,问沈白舟:“你感觉好点了吗?”

    沈白舟察觉到陆折身上气息的变化,即便再眷恋陆折的靠近,他也知道不能太过分,不能让陆折有反感的情绪。

    沈白舟从陆折的怀里退出来,指尖划过陆折的肩膀,微微一颤,透着股淡淡的挣扎。

    他用着最慢的速度,缓缓地松开陆折,气息隐着低落。

    沈白舟薄唇微动:“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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