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一向很护着它这个饭碗。她之前要拿这个饭碗去清洗,小花还特别不安地绕着她走了好几圈,焦急地喵喵叫,怕极了她会拿走它的饭碗。
黎昭苏心里咯噔一声,警铃大作。
她想起之前见到的很多新闻,在外面的小猫小狗受到别人的虐待诸如此类。
小花!
黎昭苏拔腿跑过去,拿起倒扣在地上的小铁盆,开始敲响小铁盆。
“铛铛”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风穿过叶片缝隙的小小的呼啸声。
心里的不安像阴天的乌云不断在扩大。
她焦灼地等待片刻,还是没有听见熟悉的喵喵声。
是不是生病了?
黎昭苏打算直接去小花的窝里看看情况,但她还没起身,余光忽然瞥到墙边上溅落的一片暗红,墙根处还掉落了几撮猫毛。
心中的大石头摇摇欲坠。
黎昭苏咬紧后槽牙,伸手去碰了一下那块暗红色。
她发现她的手抖得厉害,她翻过手心,迎着惨白的月光搓了一下指尖——
一抹惨淡的红色顺着指腹的细细的指纹蔓延开来,飘散出一股子铁锈味。
是血。
黎昭苏心里悬了一天的大石头“硄”地一下砸了下来,砸得她头晕目眩,耳朵嗡鸣,不得不用手撑着墙面来支撑自己摇晃的身体。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系统看到黎昭苏状态掉线了一整天了,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建议宿主立即在附近展开搜索。]
对,没错。
黎昭苏晃晃脑袋,打亮手电筒,跌跌撞撞地冲到安置小花的那片灌木丛里,抖着手翻看小花的窝。
小窝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温度。
小花不在这儿。
她的视线落在地上那几个泥脚印上。
他们所在的省份偏南,滑到这个时间点,以晴朗的天气居多。既然近日没下雨,脚印又带泥,指不定是去过学校的小池塘旁边。
黎昭苏脚步趔趄地往小池塘跑。
她手里晃动的手电筒照亮小小的一块区域,笔直的光柱指引她往前走。
混乱而急切的光来回滑过视线可及的地方,在晃过某一处时,黎昭苏的动作猛然停住了,忽然像按了暂停键,晕黄的光柱在池塘一隅停住了。
一具小小的、湿漉漉的躯壳安静地躺在地面上。
黎昭苏脚底一软,险些跪倒在地。慌忙间,她的手撑在地上,翻过手掌一看,湿润的泥土已经染污了她的手掌,泥水中隐隐带着一丝血红。
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往那儿跑过去。临近了,她看到小花卧在那儿,单薄得像一片秋天的落叶。
一股子酸涩直直往上涌,黎昭苏一抹脸,忍住泪意,上前捧起那只软软的小猫,就往校门跑。
她脚下的步伐越迈越大,越跑越快,横斜的枝条抽在她的脸侧和脖子上,火辣辣地疼。
黎昭苏恨自己只有两条腿而不是八只脚,又恨这学校太阔气修得太大,甚至冒出一些荒谬的念头——如果她有一双翅膀,可以直接飞到医院就好了,或者她能拥有哆啦a梦的任意门也行,这样她可以一瞬穿过这些林立的建筑和弯曲的道路,直抵目的地。
可惜没有如果。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内心的祷告,在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看到了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傅玄玉!!”
听到呼唤声,傅玄玉的脚步微顿。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脸上不由地出现了讶异的神情——他从来没见过黎昭苏这么狼狈的样子,披头散发,一身泥泞。
“怎么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傅玄玉接住弹过来的黎昭苏,视线顺着落到她手上捧着的那只猫咪,“这是?”
“没时间了!能不能请你送小花去一下医院?”黎昭苏急得快哭出来了,她知道傅玄玉有个专职司机,之前傅玄玉来接送她上课,都是这个司机大叔。
“好。”傅玄玉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我联系医院。”
事态紧急,傅玄玉也没留意其他细节,联系好医院后,他借着车内的暖灯,这才留意到黎昭苏微红的眼眶,脏兮兮的脸,还有她皮肤上纵横的红痕。
傅玄玉垂下眼,从旁边抽出一包湿纸巾递给黎昭苏:“擦一擦?”
“我没手了。”
黎昭苏的手里捧着小花,一动不敢动。她也知道自己脏兮兮的,但是她更担心一动,手上身上的泥水弄脏人家的车,更怕会加重小花的伤。
“算了……”
她剩下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铺天盖地的雪松和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气淹没了,脸侧有湿润的感觉。
傅玄玉凑近她,把湿纸巾折起来,小心而轻柔地擦掉她脸上和脖子上的污渍。
黎昭苏怔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傅玄玉,她发现他的眼睛十足好看,线条流畅,眼角微挑。
在乌黑的瞳仁里,她看到了她自己。
“好了。”傅玄玉看到黎昭苏脸上的泥印子都被擦干净了,换了一张湿纸巾,垂下眼给她擦手臂上的泥渍。
“谢谢,”黎昭苏动了一下,“不过……”
下一刻却被傅玄玉按住了:“别动。”
这句话像是有什么魔力,把她封印在原地,任由对方力道轻柔地擦去她手上的污泥。
在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对方根根分明的睫毛——和他眼皮上袒露的那点殷红的痣。
“好了。”
给她擦完那些泥印子,一包湿纸巾也见了底,傅玄玉抬手把湿纸巾放进垃圾袋里。
他的手抬起来后,黎昭苏发现傅玄玉洁白的白衬衫上有一团大大的泥渍,就在臂弯处。
应该是她刚才蹭到人家身上时弄脏的。
黎昭苏有点不好意思地提醒:“傅玄玉,你衣服脏了,袖子那里。”
傅玄玉垂眼看了一下:“没关系。”
“那你这……”
“不碍事。”傅玄玉注意到黎昭苏面上的愧意,不动声色地背过去,把袖子挽起来,盖住那块污渍。
车厢里重归寂静,不过好在医院也很快就到了。
傅玄玉是个很靠谱的朋友,在到医院之前就打点好了,他们只要直接去找医生就可以了。
不管何时,医院里总是亮堂堂的,为世间挣扎的人们点燃一盏希望的丁火。
“医生,它的情况怎么样?”黎昭苏紧张地看向医生,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
医生摘下一次性手套,抿着唇摇了摇头。
“不会的,不可能的,您能不能再检查一次?”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小猫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了。”
黎昭苏脸色一白,仍不死心:“可是它之前还很活泼啊,怎么会……”
“节哀。”医生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她旁边的少年,无声地询问他的意思。
少年朝他颔首。
医生心领神会地退出去,把这方小小空间留给他们。
黎昭苏伸手碰了一下小花,发现果然如医生所说的那样,小花的身体已经变僵了,冰冰冷冷的。
过了一会,傅玄玉听到她低声说:“你说,我早一点去会不会一切都不同?”
傅玄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无言地拍拍她的背。
“我感觉都是我的错。”
傅玄玉听到黎昭苏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带上了抽泣声,他搭在她背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滴答。”
地上多了几点水渍。
傅玄玉垂下眼,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黎昭苏。
“不是你的错。别哭了。”
“现在要紧的事情,一是要好好地送走小花,二是找出背后的凶手。”
黎昭苏接了纸巾,盖在脸上,没吱声。
纸巾被洇湿出两团水渍。
傅玄玉的手指蜷了一下,抚着她的背,说:“我来处理就好了。”
半晌,傅玄玉听到身旁传来模模糊糊的一声道谢。
黎昭苏最后是顶着一双核桃眼儿回家的,整个人病恹恹的,提不起劲儿来。姜书艺担心她出了什么事,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儿,黎昭苏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
最后姜书艺也没从她嘴里撬出来半个子午寅卯,她心疼女儿整天没精打采的,干脆打电话给杨老师给她请了个假,让她在家休息两天。好在黎昭苏之前的表现一直不错,杨老师准假得也很爽快。
黎昭苏也顺着姜书艺的意思在家里休息,没有学习,放任自己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窗帘被微风掀起一角,之前她放在窗边的嫩黄色缎带飞起来,又缓缓飘落下来,恰巧落到她身上。
她伸手拿过这段飘带,垂眸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她手掌上的这一段飘带。
这条带子是辛晓曼送她的,现在缎带还在,但关系却破裂了。
在这瞬间,她忽然觉得万事万物间的联系,就是一条连线,常见的状态是扭结纠缠在一起,但是要断开的时候,也是轻飘飘地就消散了。
就像她和辛晓曼,就像她和小花。
黎昭苏拿出手机,调出微信,看到顶在上面的与傅玄玉的聊天窗口,她的手指停在了屏幕上方。
那天傅玄玉说把事情交给他,她的心就落了大半。
后面不知道是因为放心傅玄玉办事,还是出于逃避的心理,她一直没敢太过问后续的事情。
仿佛不去碰后事,小花就还会在一样。
不过傅玄玉倒是有一直和她联系。
黎昭苏猜,他可能看穿了自己的情绪,所以只是偶尔提一提调查的进度,给了她很多情绪缓冲的时间。
她垂下眼,所有所思。
或许,傅玄玉也不像他表面上那样。
傅玄玉看似天边圆月般遥远冷清,就跟他身上冷冽的雪松味一样,但这人实际上是雪松底下压着的那缕玫瑰香,那点温和柔软要靠近了才能发现。
那天,他看到她情绪濒临崩溃了,自己默默地把事情都揽了下来,而且把她送她回家之后,这些天还会时不时问候一下她,告诉她现在学校的进度是什么,再问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正当她出神的时候,傅玄玉的消息忽然弹了出来。
[在吗?]
[小花的事情有进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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