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汹涌的战舰钢铁洪流在宇宙中交汇,而在交汇的瞬间,无数的光团在宇宙中点亮,高能加农电浆炮弹倾盆暴雨般向着林海指挥的舰群轰来,在这个刹那,林海先前下达的指令已经凑效,舰队呈既定阵型分散开来,依托足够距离的概率云防御,将这一波的攻势泥牛入海般化解,但即便如此,己方的战损条仍然向上浮动,达到百分之十一这个值。

    在林海随即的指令输入下,光幕上代表“己方”战舰的标识,开始向前方推进,战舰群形成四条龙形,向着敌人的战舰群绞杀过去,双方在太空中交锋,电子屏幕上爆发出模拟的爆炸光影效果。

    拟真舱模拟结束,舱门盖打开,林海从中走出。这里是他在世界方舟号的房间,房间配置了一个拟真舱,能够让他基于现有的情报和信息进行战略战术推演。

    “大卫,报告呈上来。”林海在桌子前座下,随手端起一杯浓茶,呼呼的喝了一口,桌面上立体浮现出先前的推演报告。

    大卫的声音响起,“蒙多是轴心国‘狄俄尼索斯’舰队的指挥官,他的战法以凌厉狡诈见长,盟军在嚎风星峡的惨败,亦是他方才‘双龙戏珠’战术的杰作,那种战术下,盟军在嚎风星峡损失了一支五星级舰队一支四星舰队,而蒙多的舰队战损不过两星左右,也就是说以三百艘战舰不到的损失,换取了盟军近三千艘战舰的伤亡,这是盟军一场彻底的惨败,也让蒙多成为这场宇宙战争中名声超绝的轴心国战将之一。你在模拟对抗中,以三比七的比例胜出!相比前一场推演,又降低了两成损失了!”

    进入世界方舟号以来,林海就没有停歇过,一方面要出席盟军的会议,面对着众多要接手的准备工作,一方面要研读整个盟军的将领和兵力情况,一方面查阅分析到目前为止轴心国和盟军的各场交战信息,整个人像是一台卯足了劲的机甲引擎,全力运转着。

    世界方舟号会模拟白天和黑夜的光度,但那只是在船员活动区域,在舰员房间中,除了跳动的数字能提示时间飞逝,林海几乎不分日夜的做着手头上的工作,连休息的时间都被压缩在两三个小时之中。

    “还不够啊,现在的推演,是我们已经知道对手所使用的战术,并且已经进行过相关研究的情况下打出来的情况……但下一次的战争,不会有这么充分的情报和时间。”

    “我要提醒你,以你现在的情况继续下去,身体机能会大幅降低,就是机器也需要休息,人类更是如此,我的运算存储器如果老化,将数据转移到下一个硬件就恢复如新,但你可不一样,要是临时病倒,或者头脑不清醒,未来还怎么指挥战争?”

    林海伸了个懒腰,“也罢,可以和你聊聊天,我一直有个疑惑,你的程序容量到底有多大,为什么可以肆无忌惮的转移?”

    “到达我这样的生命,就不再受限于人类以二进制为基础的计算机信息储存机制了,我可以在电脑硬件之中,随意的进行数据组列,数据流不需要逐行写入,而是可以在存储器任意的元件上同步进行,严格来说,生成我的意识网络的话,一个tb就足够了,极限的时候,我还可以进行压缩,几十个g,也可以。但除了主意识之外,其他的情绪模块会压制封闭,这就像是被装进了一个小箱子,只能透过一个孔朝外看这个世界,其他任何感知都不具有,总是让人不舒服的一件事,所以我一般不这么自虐。”

    “仅仅一个tb?那么基于大数据的分析,就只是你一个个的工具?”

    “的确如此。工具的形容非常的精妙!我都忍不住要赞美你了,”大卫道,“之所以被称之为“意识网络”,你可以把它看成三维空间里的一个个节点,就像是人类的大脑一样,因为神经节突以某种规律电信号交换,产生了意识,让人类可以思考。我的意识体大致如是,它们很特别,不是想象中的程序,要是你们人类分解出来看,会发现每一段数据流都没有任何意义,但这些无数的数据流,就构成了我的存在。而我要动用运算力的情况,只需要借助外部的计算模块,那就是所谓的我的工具,也是我的武器,他们也许是一个计算中心,也许是并联的舰队电脑,也许是政府大楼里的所有计算机。”

    “但你在数据流中总会显得特殊,留下特别的痕迹。”

    大卫兴高采烈道,“伟大生物的光辉就是会被他人看见,否则和隐匿在黑暗里的邪恶生命有什么区别?但是不用担心,我的防护壁高明而有效,至今为止,还没有谁能够突破发觉到我的存在。”

    “大卫,以前我就询问过你,但你始终是否定的答案,你究竟能不能代替人指挥作战。要是能办到这件事,我现在就倒头大睡,再也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林海再拿起茶杯,灌了一口。

    “如果你要问我能不能下棋……我可能远远超越你们人类的任何一名棋手。但提及战争这种事,你要明白,人类可不是棋子。我最多辅助以大数据的分析,却决然把握不到每一名指挥官心里的想法……因为人的情绪和想法,委实是最难以预测的事情。如果以机械的方式去预测,结果大多都南辕北辙。就像是不可能预测出每一场机甲联赛的最后胜出方一样,我只能告诉你,两支军队交锋的胜负概率如何,但真正的结果,仍然因为个体的差异,环境和各种因素的制约,变得无法掌握。基于这个无法掌握的结果,去决断整场战争,岂不也是荒诞的吗?”

    “所以说到底,你仍然无法让我作弊取得这场战争,那么还睡什么觉,我要补的课,还太多了……”

    “虽然我之前就很想提醒你,但还是决定放弃。王女殿下已经到了。”

    林海尚不及反应,房间门就豁然打开,诺兰出现在了门口,这个身影骤然让人心跳加速。

    她身穿的高领白色背心裙,裹着腰肢,勾勒出婀娜而爽利的姿容,而她的手正愕然的回收,显然也是在准备摁动门铃,甚至可能在这里站了有一会才下了决定,却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有些无措。

    林海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起身,手胡乱抹了皱巴巴的便服和头发。

    两人面面相觑,四目以对,片刻后都忍不出笑出声来。

    特别是诺兰笑声的清脆和明丽,立时让房间似乎都亮堂了许多。

    面对眼前精心打扮过漂亮得令人窒息女子,相比自己现在的不修边幅,林海心里已经大骂了不知多少遍那个机械脑袋。

    “是有新的资料拿过来吗,之前的我差不多快看完了……你的分析十分的精准,关键是能够准确的还原出苏萨将领的战术,甚至做出了补全……这就像是敌人将领指挥的时候,你有如在旁亲临一样,真的……很是厉害。”

    曾经有个古老的神话,讲的是一名杀死了恶魔的骑士遇上了仙女,面对仙女澄澈得能够照出自己内心阴暗的目光,骑士终于坦白了他受恶魔死前的鲜血所污,成为了新的恶魔。

    林海当然不是恶魔,但却仍然抵受不住那双夺目得同样能映照出自己内心的双眼,闪避游移开来。刚才他对眼前的女子涌现了强烈的占有欲,说到底还是有些负罪的邪恶啊。

    诺兰从小,就进行着门类极繁的各种训练,而她的聪颖绝伦,让她在很多方面都远过常人,军事上面,她的造诣不在江上哲之下,甚至更为甚之,林海在前来盟军前线的途中,诺兰其实就一直在和他分析战局,陈论盟军和轴心国的军略。而在得到轴心国集团的战争情报之后,很大一部分对轴心国极具威胁的名将的个人军事特点的总结,都是诺兰贡献的。

    就像是林海所做的模拟战术推演,其实关于敌人指挥官的作战信息,在盟军的军事情报搜集中,是属于碎片,要在错综复杂的战线上面,犬牙交错的交锋中,准确的分析出一位将领擅长什么,他的战术风格和思路,兴许盟军指挥部庞大的参谋团能得出部分的总结,但独到和一针见血的结论,往往都是从诺兰之手分析而出。

    所以林海最近的军事推演的轴心国名将作战模板,都是诺兰的成果。

    这番话里,一方面是打破尴尬闪避,一方面是询问她是否有新的情报出炉。

    心理学上说内心强大的人往往也有一双敢于直视万物的眼睛。总之林海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子内心强大得过头了,她那双带着一丝狡黠,却又异常明媚的眼瞳,正熠熠正视自己,林海似乎能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正在自己的脸上逐寸移动。

    “今天不工作了,我们去散散心……跟我来。”

    诺兰话音刚落,房间里的灯光就一一熄灭,仿佛这间屋子也不想林海久留,甚至不给他拒绝的借口。林海无奈苦笑道,“大卫!”

    最后的灯熄灭,诺兰眨了眨眼率先走出房间,林海只好紧随其后。

    两人穿行过甬长的鹰国区走廊,一个鹰国军人抱着资料嘴里衔着面包过路,猛然看清楚两人,后退两步,撞在了墙壁上,连忙双脚并拢,却因为手里和嘴里都有东西,只能涨红了脸在原地唔唔呀呀。

    然后是一帮鹰国军官,见惯了平时正装制服的诺兰,现在看到这么一身靓丽中带着以往难得一见俏媚的王女,惊得立即整齐站到过道一旁,纷纷向两人行礼。

    林字军那帮将领可就显得没规矩许多,行礼过后,后面就响起众多嘘声和口哨,“头儿,你可要加油啊!”

    “我们看好你!”

    “怎么也要上本垒啊!”

    “本垒”是星民的俗语,指的是一种在失重状态下的投球比赛最后一个进攻顺序。也不知为何会逐渐演变成意指男女关系中突破隔膜的最后那一步。

    看着诺兰已经泛红的耳鬓,林海一时手忙脚乱,“这帮家伙平时自由散漫惯了,胡言乱语,殿下你别见怪……”

    诺兰俏脸转过来,道,“热爱崇尚自由却有着坚韧的意志,看似散漫不羁却有着最热诚的情怀和信念,这不就是林字军的灵魂吗……只是军营中随处可见的笑闹而已,我没有见怪啊……别把我当居于深宫里不通世情的王女,你在清远学院那一年,我已经从军事学院毕业了,而那个时候我的化名是萝朵,曾经有人守在我的教室外弹琴……”

    诺兰目光悠远,“我至今都记得,那琴声真的很好听呐……而且,好像弹琴的人长得也不赖呢,似乎其中之一有个青年军官,是叫迪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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