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子再回到岩洞里的时候,看见月泽靠在石壁上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她抹了一把脸,又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轻轻走到月泽身边,她给他号了一把脉,见他心跳正常,气息平稳,中毒迹象也轻了不少,整个人似乎变得好多了。
再看他的脸,嗯,还是好白。
谢凌子悄悄地凑近观察他,不知道是不是妖丹起了作用,之前他因为受伤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现下敷了药后又得休息嘴唇已回了点血色,似乎又回到了初次见他的场景,他一身红衣懒懒散散的躺在床上,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连男人都能迷倒,现在换了一身白衣,容颜依旧,只不过又是另外的感觉。
红衣似妖邪,白衣似谪仙。
她捧着脸细细观察他,突然想起他的亲人都被烧死,那他岂不是成了孤儿?
月泽缓缓睁开眼,就看着谢凌子正捧着脸聚精会神的看着他。
谢凌子喜出望外:“你醒啦!”
他有些虚弱的微微一笑,就想借力起身。
“姑娘,多谢你,要不是你,恐怕我已经死了。”
“哎呀,不要客气,作为斩妖师我们的首要职责就是保护百姓,保护你,是我的职责。”谢凌子见人醒来,心情大好,笑眯眯的和他说话,她把他扶起来,此人身高伟岸,躺下的时候安安静静,像个病弱娇儿郎,眼下恢复了少许,整个人看起来健壮多了。
她又说:“你的家人我已经好好安葬,就葬在家的附近,眼下你需要休息,若是想要祭拜还是等改日吧,而且天黑路远,对你的伤很是不利。”
他背靠着山岩,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似乎打算做戏做到底,干脆就把受伤懦弱装到底了。
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谢凌子连忙拍着他的背安抚他:“你还好吧,可能是余毒未清,你这个样子,怕是走不回去了。”
他虚虚弱弱地看了她一眼,眼里是楚楚可怜的破碎水光,谢凌子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他堪堪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迈开步子,还没走出两步,就虚弱的往一边倒去,谢凌子眼疾手快的扶住他:“你你你哎呀!我背你吧!”
谢凌子见他那样,再也顾不上男女有别,扛起他一条胳膊环住他的腰身便扶着他往外走。
月泽见她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有意捉弄,他对她说:“就有劳姑娘了。”
谢凌子感到一阵温柔的气息喷在脖颈,本来就难为情的小脸更是腾的一红,她结结巴巴道:“没事。”
她动了动脖子,想要远离这人近在咫尺的脸,只好故作镇定道:“你还是少说话的好,免得牵动全身,毒气四散”
他微微一笑,看着她越发发红的脸温柔的应道:“好。”
只是不等片刻,他又不安分的说起话来。
月泽说:“姑娘今日救我一命,实在我再生父母,我该如何感谢你呢?”
谢凌子道:“哎呀,都说了是我的职责,救你理所应当,不用谢。”
月泽又说:“这样如此可好?若不是你,我今日那里活得了,要感谢的。”
谢凌子连忙拒绝:“不用不用,你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感谢了。”
月泽继续道:“姑娘如此客气,可叫我如何是好,你可不要太客气,若是有需要我所做的,姑娘说一声便是,我亦可竭力去办。”
谢凌子无奈摇头:“都说了不用,你怎么那么啰嗦。”
月泽伤心:“姑娘可是嫌我啰嗦,可是救命之恩怎可忘记。”
谢凌子一脑壳子嗡嗡,脖间被他温热的气息拂得痒痒的,只好好言相劝:“我作为斩妖师,斩妖救人是我天生职责,莫说今日救你,来日也可救他人,救了便是救了,不要啰嗦了,我不求回报的。”
月泽久久不说话,谢凌子以为他终于听进自己的话要闭嘴安静了,谁知他只是沉默了几许,又继续问:“姑娘把我的家人葬哪儿了?”
谢凌子道:“你家附近的大树底下。”
月泽继续追问:“哦,具体多远?”
谢凌子又耐心解释:“几步远吧,若是从你今日发愣的地方算,应该是你家大门口的地方。”
月泽:“哦,那处似乎是我家狗的居所。”
“啊!”谢凌子惊讶出声,有些尴尬的说:“我不知那个地方,只是觉得近,你好找”
月泽:“无妨,那瘦狗靠吃我家食粮活命,占了它的窝做埋骨之地,算它报恩了。”
谢凌子这才舒了口气:“你不介意就好。”
月泽看着她憋红的侧脸,很是娇俏动人,见她扛着自己没有半点怨言,哪怕自己故意烦她也没见她跳起骂人,只是忍着气好言相劝,一副拯救世人的无私奉献模样相当无畏,虽然能力一般,但气势惊人,想到此他心中又多了几分戏弄之意。
他继续说:“可是狗都会报恩,姑娘你却拦着我报恩,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这样岂不是连狗都不如?这叫我如何是好?”
谢凌子听了他的话,平静了很久的心情终于塌陷,她无可奈何道:“没事的,你是人它是狗,只要你不与它比,那就没有问题,不必过意不去。”
月泽笑:“可是不行,我无法控制自己,此时更还在劳烦你,心里已经积攒了许多愧疚之意。”
谢凌子深深叹了一口气说:“没事的,我都不介意,你还需要介意个什么,再说我一路救人,每个人都要报恩,岂不是要忙死我了,你就当我行善积德,勉强安慰自己受我的恩德吧,别想了哈!”
谢凌子歪着脖子故意离他原点,此人似乎并不知她此刻感受,男女授受不亲,她虽然作为一名大夫,多救人施药,可大多时候都是适当看病,从不到如此的亲近地步,再说了,她碰的多数为妖,比起折腾人她还是更喜欢折腾妖,人碰个两下就呜呼哀哉,一脸要死要活模样,哪里像妖,随她怎么扎,敢废话一句就叫他们开不了口,但此时不行,那么大个男人,总不能叫她一针扎下去,封住他的嘴吧。
此人在她耳边废话连篇,她实在想象不到,那么个好看的人,怎么是个如此爱钻牛角尖的聒噪人呢!
安静不过片刻,那聒噪的人继续问:“姑娘”
谢凌子终于忍受不住,转头想要怒喝他闭嘴,谁知一扭脸,就对上一张饱含笑意的脸,二人咫尺之间,呼出的热气都能互相拂到面上,谢凌子闻到一股沁人的清香,她的脸腾的又烧红起来,她往后仰了仰,问道:“干、干嘛?”
月泽笑得很是迷人,嘴角微微弯起,带着沁人心脾的红润,笑道:“我们去哪儿?”
谢凌子微微侧脸,说道:“送你回家啊!”
月泽:“我家烧了。”
谢凌子:“哦,那去烟月楼吧。”
月泽的声音有些伤感:“可是那里没人会为我疗伤。”
谢凌子不知他又想干嘛,只好问道:“可我上次见你就是在那里呀!”
月泽双眸轻阖,满是悲伤:“那里是烟花之地,楼里的人只拿我当赚钱的工具,从来不问我的感受,每日我都要与人欢笑,与各种为我容颜而来的人强颜欢笑,我并不想回到那里。”
“那你可还有去处?”谢凌子妥协问道。
“没有。”
谢凌子思想挣扎了一番,最终败在他楚楚可怜的眼神下,只好说:“那就先回我家吧。”
月泽弯起两只好看的眼睛,温柔一笑,道:“那就劳烦姑娘了。”
·
自打三人出门去找毒烟无果后,谢桕和谢青黛就回了驿站继续救治被大火烧伤的病人。
直到日暮西落,夜幕降临谢凌子还未归家,二人才发觉,谢凌子是不是出事了。
谢青黛传出的纸鹤一只只飞回来,已然没有带回谢凌子的气息,到最后一只纸鹤归来时,倒有了消息。
纸鹤的身上不仅带了谢凌子的气息还带着妖气。
谢青黛面色一凛,沉声道:“惨了,凌子遇上妖了!”
谢桕立马停下出门的脚步,回过头问道:“师姐,怎么回事?”
他一看纸鹤散发的妖气更是心中一紧,懊恼道:“我们就不该把她留在那个荒郊野岭,这些妖物极其狡猾,指不定看我们来了躲起来,等我们一走,见只剩她一人肯定要动手!”
谢青黛安抚住他,眼下传信纸鹤只是带着谢凌子的气息和妖气回来,而那气息似游龙翻滚,绝不是死人的气息。
“别急,虽然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但一定还没生命危险,她还活着,我们再去今日那个地方去找一找。”
二人说完就行动,还没走出大门两步,就看见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向他们走来。
谢桕睁眼一看,就见那不是一个人的身影,而是两个。
应该说一个抗着一个。
谢凌子气喘吁吁,月泽的实在高大,她一个小姑娘废了老牛鼻子的力气把人一路扛着着过来。
月泽满脸苍白,大半个身体都靠在了谢凌子身上,他早就发现她快撑不住了,可还是一副不愿意说硬扛着的模样。
他开口道:“姑娘,我太重了,这一路来你辛苦了,让我自己走吧。”
谢凌子侧目看了他一眼,听到这句话终于呼出了一口舒心的气,她把人扶好,掐着腰给自己扇风,心中呜呼哀哉的大声呼喊,你可终于说了这句话,要不是看在第一次救人的份上,真想把人就扔在半路上,可累死她了。
月泽见她那样,微微弯起嘴角,拿起袖子给她擦汗,嘴上也发腻的说着:“真是辛苦你了。”
谢凌子从来没有过男子给她擦汗的经历,在门派里,师兄们虽然疼爱她,保护她,但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就连谢桕,也止于打架挨揍的肢体接触。
眼下突然被人如此对待,她愣了一下,不自在的拂开他的手:“我、我没事。”
月泽被她的动作挡回来,脸上带着失望,谢凌子见他那样,似乎风月场合待久了,这是自然而然的动作,见他一副受伤的模样,又安慰他道:“我不习惯这样,我向来野惯了,你不用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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