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蛇既出,天下大乱。
伏蜥追着缚蛇一路向前,黑色的大蛇得了自由,显露原身,原本就身躯庞大,经由一路的横冲蛮撞,祸及无数无辜百姓已经葬入蛇腹之中。
缚蛇的身躯已经有七丈高楼般大,伏蜥站立蛇头上,用着狮王给他的镇妖令对缚蛇下达命令。
可无论他如何做,那发了疯的缚蛇丝毫不听他的指挥,游动着庞大身躯在城内四处游动撞击。
伏蜥看着她的眼睛,血色妖瞳,心里一个咯噔,果然祭祀未成,妖丹不全,她此时半疯半癫,根本不受控制,出了妖洞根本不分青红皂白的肆意屠杀。
无数妖奴朝那庞然大物的黑蛇投掷铁索,缚蛇疯癫不识敌友,周身迸发的妖气吞噬了一波又一波的妖怪。
一时之间,惨相迭生。
伏蜥手握镇妖令,心里已经警钟大响,他想起了狮王的话,若是大妖重塑不成,宁杀勿放。
原本重塑缚蛇大妖是狮王一方秘密行事,本意是重塑缚蛇令狮王座下得一大将,将来在对红王之时,得已牵制红王,狮王夺妖王位更胜券在握。
可缚蛇不知为何突然冲出镇妖金印,根本不受控制,已然跟他们的计划背道而驰。
缚蛇大妖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东洲,必然惊动红王,缚蛇与红王关系匪浅,他一定会闻讯而来,事情败露引得怀疑,伏蜥本想把西岳城一城的人和妖统统献祭,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再把人间大乱推到红王出世身上,再激发斩妖师与红王的矛盾,他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可眼下出了差错,一定要把一切结束在西岳城,消息绝不能传到红王耳里!
狮王和红王还未撕破脸,他速得快速解决缚蛇,再栽赃给这群自投罗网的斩妖师们。
想到此,他手持镇妖令顺着蛇头来到缚蛇七寸位置,他聚力结印把所有妖力灌注入镇妖令中,他奋力往下,镇妖令带着强悍妖力没入她的七寸。
缚蛇一声长啸,蛇身高高立起,眼中的血瞳刺出寒冷的光,她怒声长啸,晃动身躯,镇妖令被她震出体内。
她盯着伏蜥,蛇目冰冷,她吐着蛇杏子,一双眼想要把伏蜥食之啖尽。
伏蜥被她震下身来,与她隔岸对视,他试图劝她道:“缚蛇蛇姬,我可是重塑你妖身之人,你可不能忘了这天大的恩情呐,你若杀我,必然身死魂消,再一次死无葬身之地,你忘了你的屈辱,忘了自己曾经死于谁手了吗?”
缚蛇吐着杏子,一双血色双瞳高高俯视着他。
就在此时,透明的天空出现了一道裂痕,就像剔透的冬日薄冰被一击而裂,天空从四面八方裂开了细密的裂痕,似有什么东西,从天空的外部击穿而入。
伏蜥看着空中四处的裂痕,心中一惊,怎么这个时候阵破了?怎么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巧合,缚蛇破印出,西岳城的隔绝阵也破了,到底是哪一步错了?
一切都来不及他多想,无数的金弓嘶鸣着从裂缝中携风而来,数万只金弓汇聚成一箭巨大的杀妖利器,一箭射穿了缚蛇的七寸。
缚蛇长啸一声,蛇身狂动,她狂啸着大叫,那声音带着愤怒,嘶鸣啸天,声过之处,摧毁无数房屋,无数百姓被缚蛇的声音震得七窍流血。
空中有人喊道:“玄玉不可激进,妖蛇中了箭,嘶鸣声过城内,带着狂怒的妖力,凡人是受不了的。”
空中裂纹全散,露出半空中御剑飞行的一众斩妖师们。
一群脚踏金轮的弟子背着弯弓,弓箭齐齐对着城下造孽的缚蛇。
这群弟子中,一人最为显眼,他身着白金相间的仙门门派服饰,头顶冠玉,五官长得极为深邃端正,仰首挺立,浑身透着一股浩然正气。
他身背一张金色长弓,弓头尾二处雕着龙首,一根利如寒冰的剑弦勾着他挺直的背,空中风声阵阵,吹起他鬓前碎发,又多了几分气宇轩昂,玉树临风的滋味来。
此人正是斩妖修仙四大门派的程家大弟子,程时青。
程家人内凝金丹,以弓杀妖,入门弟子皆为男子,是以个个俊朗潇洒,都是相貌堂堂的好儿郎。
程时青在上空看着癫狂的缚蛇,见她虽然受伤,也没有半点要死的迹象。
他把目光定格到缚蛇对峙的伏蜥身上。
伏蜥此时正诧异着仙门弟子那么快就攻破了隔绝阵,他与上方的程时青隔空对视一眼,那分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可那一身的沉稳之气令人不敢小看,不敢小看的不仅是他的人,还有他身上那把长弓。
程家,位处东洲最东边,钦城之地烈火灼灼,那是个邪地儿,钦城之下埋得都是黄金之土,常年以地火燃烧,是个寸草不生的苦地,可那一方人仙妖都不想踏足的地方,翩翩烧出了一城的赤炎男儿。
程家是继谢家更难缠的斩妖门派,程家弟子手里的弓,带着钦城地火,天生是妖魔的克星,只要一箭穿心,便也一命呜呼了。
程时青从背上拿下长鸣弯弓,目光如炬,对着伏蜥就来了一箭。
伏蜥眉间一跳,那箭破风而来,带着势如破竹的利刃之力朝着他的心口直来。
伏蜥连忙聚力结印,试图挡住这道攻击,可长鸣弯弓斩妖无数,带着戾气,一道道破开他的妖印,他抵挡不住,侧身一躲,长箭穿过他的手臂。
鲜血四溢,伤口燃起烈焰地火。
伏蜥咬着牙看着天空中越来越多的斩妖师们,知道大势已去,缚蛇重塑失败,眼下也敌我不分,四处乱杀,狮王交给他的任务怕是失败了,他连连退去,看着空中那人又扬起了长弓对着他,连忙化作原形,遁地而逃。
西岳城与外界终于联通了,谢凌子看向空中,见上方密密麻麻的围了一大群人,在看见空中之人那些熟悉的服饰时,更是兴高采烈的拍着手掌:“是师姐师兄们!他们终于到西岳城来救我们啦!”
空中的斩妖师们各自用自家的法器攻击着缚蛇,缚蛇浑身上下早已伤痕累累,可她似乎是不服输似的,斩妖师越是攻击她,她就越是张牙舞爪。
月泽见状,只是冷笑一声。
吴小果引着乌泱泱的百姓往洞外的安全地带引,他累得气喘吁吁,跑到谢凌子面前邀功,他得意洋洋道:“看看小爷办的好事,人一个不少都护着呢!都活着,老弱妇孺,病弱之流,我都把他们救出来了,我厉害吧!”
谢凌子笑着拍他的头,给予他应得的奖励:“好好好,吴小果最厉害了!”
吴小果也注意到了空中的阵营,傻傻问道:“凌子,那些是什么人啊?怎么全部都在攻击那条大蛇?”
谢凌子与他解释:“是我们斩妖仙门弟子们!我之前和谢桕偷跑出来不是跟着大队伍的,想来师姐也是落单才被我们遇见,我们三个因为异事又落到西岳城里,没想到竟然碰上妖族在此处作乱,天上的那一批才是真真正正的仙门弟子队伍,如今他们全部来到西岳城,就再不怕这些妖物作乱了,叫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吴小果见她如此说明,心里也向她一样开心,他想到之前谢凌子答应他的承诺,开心道:“那城内的大妖怪和小妖怪都解决了,我们就能离开西岳城了,我是不是就能见到我的爹娘了!”
大妖怪小妖怪都解决了
他琢磨着自己的话,猛地惊醒,他不也是一只妖嘛!若大妖怪小妖怪都要解决,岂不是自己的性命也难保了?想到此他一把抱住了谢凌子的大腿,哭唧唧地喊道:“凌子你可不要抛下我,我是你的妖奴,你可千万不能叫那些仙门弟子剁了我,我会恨你的!”
谢凌子拍拍他的头,劝慰道:“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让他们杀了你,放心吧,有我在,谁都动不了你。”
吴小果这才罢了,他轼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余光中看到了一旁的月泽,吴小果顿了顿,发现他正安静地看着空中被群攻的缚蛇。
谢凌子注意到他的目光,转头看向月泽,他一身红衣已经破烂不堪,但是那绝美的容颜却只增不减,谢凌子愣了愣,心里某块地方滋生出了一丝别样的感觉来,那种感觉很微妙,从第一次月泽挡在她身前,抵住黄鼠狼妖那一爪子时,就开始种下了。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把手放在他受伤的胸口前,路上她杀了几只小妖,夺了他们的妖丹,此时用来给他疗伤正合适,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月泽垂眸看她,见她神色清淡,面色从容,从第一次见她斩妖杀敌到此时救了一城数万百姓后,依旧还是那副老样子。
少女独有的天真,还有单纯。
他勾唇一笑,替她拢了拢鬓边碎发:“我无碍。”
他想起妖洞内的蝶姬和宴淮舒,那个曾经口口声声说爱着蝶姬的人,在不知道她真正身份之前,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爱情的誓言说来就来,可当知道蝶姬是一只妖时,所有的一切不过顷刻转换,什么情啊爱啊,都是放屁,说没就没了。
就是看着她去死,他都能冷酷无情的弃之而去。
人妖之间的鸿沟隔着千沟万壑,谁能踏过这些重重阻碍,去接受一个不被世人所容忍的邪魔异类呢?
谢凌子见他笑,也开心的笑,她的笑如银铃泉水,干净剔透,不参杂任何的杂念。
这样的笑,像一阵风,吹到了他的心上,激起一阵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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