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来的时候,下了好大的雨,还电闪雷鸣的。
尚怀夕的项链丢了,中午吃饭的那家餐厅给她打了电话,说是会派人送过来给她。
原本她是拒绝的,但那个餐厅经理坚持说只是顺路送过去,尚怀夕也就答应了。
可是都晚上十点了,还下着这么大的雨,她很担心送的人安全,却又很想拿回项链。
那是江沫在她高考后送给她的18岁生日礼物,她一直都戴着,直到两人分开后,她就放在了口袋里,却也是随身携带。
尚怀夕刚做好饭,准备坐下来吃,一个大炸雷劈了下来,吓得她直接扔掉了碗捂着耳朵。
雷声过后,她收拾地上的碎片,这时门铃响了。
“叮咚——”
“叮咚——”
尚怀夕擦了擦手,走过去开门,应该是项链到了。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身穿透明雨衣的短发女人。
女人的头发都湿透了,额头上的刘海一撮一撮的还在滴水,活活像极了冬天瓦房上的冰柱。
尚怀夕低头看见她的一双球鞋也湿了个透,眼里满是愧疚。
女人用手粗略的抹开脸上的雨水,皮肤很好,看起来有点酷酷的,声音也比较粗糙:“您好,您是尚怀夕尚女士吗?我是来送项链的。”
“是的,我是尚怀夕,真不好意思,大晚上,这么大的雨还让你送过来,进来吧。”
尚怀夕把门彻底打开,然后拿出一双夏天的凉拖,又小跑着进了屋。
她是去拿纸的,拿了一袋,可是回到门口,女人依然保持刚才的姿势站着不动。
“你怎么不换鞋?”
女人笑笑说:“不用了”,随即从怀里拿出一个很小的礼物盒,递给了尚怀夕:“您的项链。”
尚怀夕怔了怔,如果她拿了项链,女人一定立马走了。
所以她没有接,而是说:“你如果是怕水滴在地上,可以把雨衣脱了,放在外面盒子上。”
女人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真的不用了,您快拿着吧。”
“不行,你进来喝杯水再走吧,不然我过意不去,我得谢谢你这么远还愿意给我送。”
女人盯着尚怀夕的脸出了神,意识后立马推辞道:“顺路而已,真的不用了。”
尚怀夕也不好再为难她,可又不想这么让她走了,站在那里不动。
女人亦是如此,最后还是妥协的脱下雨衣说:“那我喝一杯水就走。”
尚怀夕满意的笑了,殊不知她这个不经意的笑容,神奇的竟让女人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不少。
在女人弯腰脱鞋的时候,头发简直太湿了,尚怀夕看不过去,抽出好几张纸想给她擦擦。
可一碰到头发时,女人立即抬头,用一种很警惕的眼神看着她。
尚怀夕慌了下,立刻解释道:“我…我只是想给你擦一下水,对不起。”
话落,女人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笑着接过了她手里的纸巾:“谢谢。”
尚怀夕见过最好看的眼睛也就是江沫了,可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睛,虽没有江沫的大,但她的眼睛很深邃,一看就很有故事,很吸引人,一时走了神。
关上门后,尚怀夕忽然想到地上的碎碗还没收拾,走到客厅时,居然看见那个女人在往垃圾桶里倒垃圾,地上的碎片都收拾干净了。
尚怀夕赶紧倒了杯水走过去:“谢谢你,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你给我……”
“没关系,举手之劳。”女人接过她手中的水。
“你坐啊,为什么站着?”尚怀夕不理解女人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不了,我身上是湿的。”女人喝了口水,然后将袋子放在茶几上,转身要走。
尚怀夕拉住她:“进都进来了,坐坐吧,没关系的,明天早上肯定干了。”
看到女人的眼神,尚怀夕松开了手:“对不起啊,你是不是有急事赶着去做,我只想着要谢谢你,忘了你的感受。”
女人叹了口气,坐在了沙发上。
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尚怀夕听到了点声音,似乎是女人的肚子在叫。
女人也意识到,尴尬的笑了下。
“你还没吃饭吗?我刚要吃,要不一起?我正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呢。”
看女人的眼神,好像还在犹豫,尚怀夕不由分说的把她拉了起来往饭桌上推。
女人也顺理成章的坐了下来。
两人吃饭的时候,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
基本上是尚怀夕在问,她在答。
尚怀夕往她碗里夹了块红烧肉:“你叫什么名字啊?”
“夏楠谨,楠木的楠,谨慎的谨。”
尚怀夕:“楠谨,名字很好听,很适合你。”
“谢谢”
尚怀夕:“这么晚你是要去哪儿吗?我住的其实还挺远的,你居然能顺路给我送过来。”
夏楠谨没有回答。
尚怀夕:“不好意思啊,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我是送外卖的,最后一单刚好在这栋楼。”
尚怀夕吃了口米饭,抿了下嘴继续说:“这么晚还下这么大的雨,一定很辛苦吧,你多吃点,不够还有,我今天做了很多。”
“谢谢”
尚怀夕:“你真的好客气,几分钟说了那么多次谢谢。”
夏楠谨笑笑没说话,继续大口吃着。
看到杯子里的水空了,尚怀夕又去给她倒了一杯,放在她手边。
夏楠谨:“谢谢”。
又听到她说谢谢,尚怀夕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吃完饭后,夏楠谨抢着洗碗,尚怀夕怎么好意思让她洗,两人争着争着又摔坏了一个。
看出来夏楠谨的紧张,尚怀夕只好笑笑说:“没事,碎碎平安,岁岁平安,两只碗,你平安,我也平安。”
最后,还是耐不住夏楠谨那犀利的目光,尚怀夕觉得如果不让她洗碗,那眼神就要给她吃了。
临走时,尚怀夕给了她一瓶热牛奶,说:“真的很谢谢你给我送项链,它对我很重要。对了,这是牛奶,我刚热的,这么冷的天又淋了雨,你回去的时候泡个热水澡别冻感冒了,牛奶就放在你怀里,路上也暖和。”
“谢谢”,夏楠谨似乎除了谢谢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到楼梯口的夏楠谨想了想还是回去了。
尚怀夕刚坐下就有人敲门,猜想可能是她丢了什么。
一打开门就看见女人朝她递了一张纸条,尚怀夕愣了愣,然后接过。
“你人真好,我可以…加你wx吗?”
见到尚怀夕不说话,夏楠谨忙摆手解释道:“你别多想,我就是觉得你人好,如果不行就算了,以后有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找我,我就在那个餐厅做服务员。”
看到夏楠谨渐渐收回的手,她还是说了声好,因为她觉得这个女人也好,如果以后需要她帮忙,她尚怀夕一定会帮的。
犹豫是因为江沫曾经不让她乱加别人wx,尤其是第一次见面就要wx的,但转头想想,工作这么多年,她不知道加了多少第一次见面的人wx,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夏楠谨走的时候脸很红,尚怀夕并没有看到便走进了屋。
回到家后,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
夏楠谨一回来就把牛奶一口喝光了。
随后洗了个澡,走近侄女夏满的房间里,坐在床边,看她睡的很香,很乖,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她这个侄女特别懂事,特别乖巧,从来不主动向她要任何东西,也不会乱发脾气吵闹。
每次回来晚了,夏满都会自己热好桌上的饭菜,吃完后还会刷碗,然后做作业,睡觉前给她发个信息,说自己要睡了,等不到姑姑回家,等姑姑回家后一定要来房间看看满满,满满很乖。
夏楠谨哭着哭着又笑了。
有句话说的很对,只要努力向前跑,生活不会一直糟糕下去。
比如满满,再比如……她。
六年前,
夏楠谨正在医院里跟着硕导老师一起等着一会儿回来的救护车,说是明江大桥那里发生了车祸,有很多伤亡。
这是她来医院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场面,内心很激动也很期待。
她们负责的是第一个送来的病人。
是个男人,血肉模糊的脸,看了都让人心惊。
只不过……他的衣服有点眼熟,夏楠谨似乎在哪里见过。
“一分钟内告诉我他的情况和初步治疗方案。”
夏楠谨越看越眼熟,这个沾满血的西服和她给哥哥买的那件好像好像,这个男人的身材也……
陷入沉思的她根本听不见导师说的话。
“夏楠谨!再不说话,你的病人就要死了!”
话是这么说,可导师的表情并没有很着急,他内心早就判断出这个男人已经快不行了。
夏楠谨快速看了眼心电图,心率和血压的数字让她莫名的心慌,接着她想看看男人身上致命的伤口,却在碰到他的手那瞬间,手被男人牢牢地握住。
男人的嘴巴动了起来,似乎说了“楠谨”两个字。
“你认识他?”导师看着夏楠谨问道。
手的温度和熟悉感让夏楠谨直接跪了下来,她咽了下口水,挪到男人的床头边,弱弱说了声:“哥…是你吗?”
男人艰难的点了点头,一滴血泪从眼角流下,滴落在雪白的枕头上。
导师弯腰在夏楠谨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然后拍了几下她的肩,转身走了。
紧接着,隔壁又来了一个担架。
夏楠谨匆匆撇了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嫂子……怎么会……怎么……”
男人听到夏楠谨的话,又一滴血泪流了下来,便松开了她的手。
随之即来的便是心脏停止跳动的声音,紧接着,隔壁床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
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那种刺耳声,夏楠谨听过无数遍,可是这一次,是她听过的最难听的声音。
-
坐在床上看书的尚怀夕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纸,拿出手机输入数字,点击搜索,添加到通讯录。
对方立马就同意了,反倒让尚怀夕有点不知所措。
她犹豫了下,然后发了句:
[夏楠谨?]
对方回了个“嗯嗯”点头的表情包。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于是尚怀夕又发了句:
[这么晚还不睡吗?]
夏楠谨:[在工作,你呢?]
这么晚还在送工作,不是送外卖的话是在干什么?尚怀夕很好奇,但又不能直接问。
尚怀夕:[我还睡不着,那你好好工作,我就不打扰了,加油!]
夏楠谨想说不打扰,可是又不知道该和她聊些什么,想要回一个“嗯嗯”的表情包,想了想还是打了两个字“好的”。
尚怀夕放下书,躺在床上,手指把玩着脖子上的项链,手机又响了。
她以为是夏楠谨发的消息,一打开,是一条好友申请,熟悉的头像和熟悉的昵称。
六年都不换头像和昵称,这个事除了江沫也没有别人能做得到了。
她记得高三那会儿,有个学弟追江沫从高一追到高二。
江沫每天都能收到各种社交软件上的好友申请,都是那个学弟发的,她烦都要烦死了。
尚怀夕问她为什么不换个名字和头像,这样他就找不到了。
江沫是这样回答的:“不换,我就喜欢我这个,为什么要因为一个讨厌的人换掉我喜欢的东西,不值得。再说了,我江沫喜欢一个东西,就会一直喜欢,再新再好的我也看不上,而且……”
尚怀夕好奇地问:“而且…什么?”
江沫抿着嘴假笑了一下:“小姑娘家家的,问那么多干嘛?”
现在尚怀夕才明白,即使没有任何的备注,看一眼就能知道,她是江沫。
独一无二,从始至终的那个江沫。
不过尚怀夕一想到今天她说的那些话,还有那两百块钱,她就生气,点进去按了个[加入黑名单],然后关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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