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傅楚跟护卫说话的时候,蓝穹却已经走到了暗椟的面前,抽了抽鼻子,皱紧了眉头,回头与花蔓对视了一眼,示意她快着些。
这暗椟中的血腥味很重,不用说便知道苏朗就在其中,而且伤的不轻,再耽搁下去,救治起来就更麻烦了。
花蔓微微点了点头,又开口高声道:“罢了,公主说过,苏公子自小长在民间,不必与你计较规矩,今日便饶了你吧。苏公子今日带着这破箱子来我公主府叫门,到底所为何事?”
苏傅楚像是这才想起来自己来干什么的一般,袖袍一挥,用手指着暗椟道:“来人,将暗椟打开,把里面的人还给他们。”
护卫们应声上前,将钉在暗椟一侧的铁钉撬开,好一会儿功夫方才全部起出,然后用力一拉,木板洞开,露出跪在其中的苏朗来。
“啊,里面有一个人!”
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阵惊呼。
而此时暗椟中的苏朗,却是根本无法动弹。
暗椟是用马车拉回来的,一路上赶车的护卫得了苏淮的命令刻意颠簸,让暗椟中的苏淮吃尽了苦头。
护卫几次故意的压到路上的石头,让苏淮无法控制的撞上了暗椟中的钉尖,锋利的钉尖扎进了他的身体各处,鲜血染红了青衫,而刚刚护卫将暗椟拖下马车落地那重重的一下,更是让他的小腿和手掌被下面的钉尖完全刺穿,如今他整个人都被钉尖固定在暗椟中,根本没有力气自己出来。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护卫们打开暗椟的时候,选的是另外一面开口,开口处正对着太阳,强烈的阳光直射在苏朗的身上,让身处一丝光亮都没有的暗椟中多时的他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更是让他狼狈可怖的模样完全落入了围观百姓的眼中。
“天老爷啊,那不是苏公子吗?”
“平原侯的义子,被长公主瞧上的那个?”
“可不是嘛,哎呀,怎么如今成了这幅模样?”
“不是说人被长公主抢进府内了吗?怎么又跑回平原侯府去了?”
“谁知道呢,不过这人都这样了,还能活吗?”
“活该,放着好好的侯府小姐不娶,非得自甘堕落去给公主当男宠,要我是平原侯,就直接打死他,这种义子,活着就是给平原侯丢人的。”
苏朗眼睛无法视物,让他的耳朵变得很敏锐,周围百姓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一股羞愤之情顿时涌上心头。
他如今浑身是伤,疼痛到已经麻木,眼睛看不见了,耳边全是辱骂,只觉得万念俱灰,不知自己为何还要活下去。
若是当真受了暗椟之刑,死在了那暗椟中,说不定是更好的解脱。
如今他这般被送回来,已然是一个废人,又如何去面对自己心爱的姑娘?
苏朗再也支撑不住了,闭上眼睛倒向一旁,根本不记得身边全是尖锐的钉尖,刚赶过来的蓝穹蹲下身扶住他,一咬牙直接用力将他从钉子上拔了下来,抱了出来。
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人就救不回来了。
苏朗像是一个坏掉的布娃娃一般被蓝穹抱进了公主府,只留下那阴森的暗椟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叫原本围观骂苏朗的百姓也心生惧意,没了声音。
“不是说最多只是皮外伤吗?”
苏傅楚的神情也变得担忧,抓住身边的护卫头领问道,“他都这样了,你确定他不会死?”
那护卫头领不敢回答,心中暗骂,赶车的那个小兔崽子下手太狠了,这人即便是不死,也是废了。
花蔓横眉怒目,高声斥道:“朗公子毕竟是平原侯的义子,十几年的父子之情,平原侯竟然忍心对他动用这般酷刑,简直是丧尽天良!姓苏的,你回去告诉平原侯,从今以后,朗公子与平原侯府再无半分瓜葛,这养育之恩,今日朗公子这一身伤也算是还清了!”
说罢,她不再看苏家人一眼,转身带人走回公主府。
“哐。”
公主府大门被重重关上,那巨大的声音里透露着府里人的愤怒之意。
苏傅楚愣在原地半晌,看向那暗椟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他咬牙后退,竟是不管平原侯府的护卫,径直离去。
“公子,您去哪儿啊?”护卫头领赶忙喊道。
苏傅楚头也不回:“告诉苏淮,我不回平原侯了,我回自己的铺子去了!”
护卫头领又喊了几声,可苏傅楚却是一去不回,他跺了跺脚,恨声道:“刚谁赶的马车,回去自己领罚去!”
这叫什么事儿啊,侯爷放过苏朗就是想要安抚住公子,这么一闹,不是弄巧成拙了么?
这下好了,公子跑了不肯回府了,回去侯爷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
蓝穹直接将苏朗带回了西院的住处,房间内,顾弦思和月明早就等在了里面。
事发突然,苏傅楚来不及传递消息回来,公主府内的众人想到了苏朗会挨打受伤,却谁都没有心里准备,会惨烈到这般境地。
苏朗身上的青衫全是斑驳的鲜血,他双目紧闭,脸色死白,早已经失去了意识,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简直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月明的眼泪早已经止不住的流下来,她想要扑到床边,却被顾弦思拉住,拽到了外室。
“公主,求求您,让我守着他吧,求您了——”
月明跪在顾弦思的脚边,用手紧紧抓着的她的裙摆,不停的哀求着。
“你冷静一点!”
顾弦思蹲下来,用自己的双手将月明的双手包住,“有蓝穹在,他不会有事的。”
月明拼命的点着头,哭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他肯定不会有事的,求求您,您叫我进去吧,我想陪着他。”
即便是自己深陷牢笼,变成被人当街贩卖的奴隶,月明都是坚强的,甚至不肯流一滴眼泪,可如今面对生死未卜的苏朗,她却是全然崩溃了。
苏朗一直都是支撑着她的那根主心骨,再绝望的时候,只要想着他还在为了救她而努力,她就不会被打倒。
可是如今,她的主心骨断了,叫她如何还能坚强?
“乖,别闹,咱们在外面等一会儿。”
顾弦思叹了口气,伸手将月明揽住,叫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月星在里面帮着蓝穹给苏朗包扎伤口,等他们处理好了,你就可以进去陪他了,我不会拦着你的。如今你们也算是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今后留在公主府里,没人再会伤害你们了。”
月明终究是个懂事的姑娘,崩溃的情绪过后,她努力的止住眼泪,放开顾弦思,对着她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道:“公主救了我,救了星儿,又救了苏公子,大恩大德月明不知如何报答。”
顾弦思却摇了摇头:“救你们我亦是有所收获,倒也不必你来报答什么,只是今后你们得努力好好活着,别白费了我的心血才是。”
“好啦,别哭了,再哭就不美了,当心朗公子醒来之后嫌弃你。”
花蔓上前将月明扶了起来,笑着打岔,“快去梳洗一下,等会里面处理完了,你且有的忙呢。”
月明捂着脸出去清理了,等她离开后,花蔓方才对着顾弦思道:“刚刚绿水过来说,苏淮想要虐杀苏朗,幸而被楚公子拦了下来,不过送回来的途中,苏淮又暗中命人故意颠簸,才叫苏朗伤重至此。楚公子怕与苏淮的人计较反倒耽误救治时间,只能当做不知,楚公子说,会想办法除掉下手之人,给苏朗报仇的。”
顾弦思完全没有了刚刚安抚月明时的温和神色,脸色冰冷的吓人,她一掌拍在桌子上,震的上面的茶杯乱晃,怒道:“我就说不应该叫苏朗回去,偏偏他跟苏朗还觉得苏淮尚有几分人性!你送信去铺子里,告诉他,若是苏淮敢伤他分毫,我可不管他有什么计划,定叫人踏平了平原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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