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那无名尸体的灵堂。

    当这间灵堂布置起来时,房家庄里传出了一个传言。

    关于这灵堂之中祭奠之人的身份。

    当华青青和秦玉凤回到房家庄时,她们所听到的猜测,甚至都吓到了她们。是以,她俩做了个大胆决定,便是等着灵堂没人之后,亲眼看一看那尸体。

    夜雾已起,夜,已深。

    灵堂之上,除了那两个守夜的小丫鬟,便只剩下了那具尸体了。秦玉凤和华青青互换了个眼色:到时候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只手拍了下华青青的肩膀,华青青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在秦玉凤的话让她几乎立刻就认出了这突然出现的人,这才放松了下来。

    “盛公子。”

    是的,来者正是盛宸。听到胡骁的形容,盛宸不费吹灰之力便猜到了华青青接下来要做的事,也就跟了过来。

    “秦姑娘”,盛宸扫了华青青一眼,看着秦玉凤道,“青青胡闹,秦姑娘也就纵着她。”

    华青青瞪大眼,然又不敢高声,只能继续低声道:“你说谁胡闹!”

    秦玉凤接口道:“不瞒公子,这次,不仅是青青,我也十分之好奇。”

    华青青看了秦玉凤一眼,又瞪着盛宸。

    “既如此,我先去”,盛宸缓缓说着,起身走向了灵堂。

    “诶,你……”华青青回过头,道,“秦姐姐你干嘛拉着我!”

    秦玉凤道:“先等等。”

    “哦”,华青青不是傻子,她自然晓得盛宸是去替她们扫清潜在危险的。她只是不想在盛宸面前承认,她的好奇心,几乎又一次将她陷入了陷阱,罢了。

    夜已深,连在灵堂守灵的两个小丫鬟也都无聊得打着瞌睡。盛宸的脚步声极轻,手更是温柔,那两个小丫鬟倒在地上时,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中了暗算了。

    盛宸瞅了那两个小丫鬟一眼,这才回过身,向着华青青和秦玉凤掩藏之处举手示意。少倾,华青青和秦玉凤便一前一后,出现在了灵堂之上。

    灵堂就是灵堂,即便死的人和你毫无关系,大多数人一旦走进灵堂,也都会自然地生出某种自己很难解释得清楚的沉重。

    华青青只觉得背后寒噤噤的,她和秦玉凤互换了个眼色,问道:“你将她们怎样了?”

    “我只是点了她们的睡穴”,盛宸缓缓道,“天亮之后,她们自然就会醒来的。对她们来说,只不过是睡了个好觉罢了。”

    “那他呢?他又是怎么死的?”华青青一面说,一面走到了盛宸的身旁,道,“这灵堂怎么这么瘆人。”

    秦玉凤瞅着华青青笑:“青青,你不是不害怕吗?”

    华青青跺脚道:“秦姐姐,你怎么也欺负我!”

    “来都来了,怕不怕的,还是早点看看,了了心愿,离开这里再讲”,盛宸说着,一把推开了棺材。

    华青青和秦玉凤互换了个眼色,都没动。

    盛宸看着棺材里的尸体,少倾,抬起眼,看着华青青道:“真不看,不看就走吧。”

    “看就看”,华青青嘟囔着,扫向棺材,立马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尸体。”

    “不必害怕”,盛宸细细检试了一番,才重新开口,“他是中毒而死,且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剧毒。”

    华青青咬了咬牙,又瞅了秦玉凤一眼,道:“你确定?”

    盛宸点头道:“我确定。”

    “可是?”华青青凝视着盛宸道,“我怎么觉得,你有事瞒着我们。”

    盛宸道:“他死在很热闹的客栈之中,客栈中无他人中毒,可见下毒之人的目标就是他。此毒见效奇快,可见十有八九,下毒之人当时就在客栈之内。”

    “当时?”华青青皱眉。

    秦玉凤接口道:“青青,你可还记得,是何时官府的衙役撤去了原本布置在客栈周围的守卫。”

    华青青眼睛一亮,“我明白了。你是怀疑,此人的死,和房家有关。”

    “房家本就是一方大豪,如今又已是江湖第一世家”,盛宸缓缓道,“往日,城中出的事一旦和江湖中事有关,官府都会主动找上房家协助,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官府中人也不会怀疑什么。只不过,此番怕是真的放走了凶手了。”

    华青青和秦玉凤又互换了个眼色。

    盛宸看着华青青,淡淡道:“你们这是知道了什么?”

    秦玉凤道:“房家庄里的人议论纷纷,连下人都在私下议论,说是这死人,乃是齐家的后人。”

    “齐家?”盛宸目光一闪,疑道。

    “你不信?”华青青一挑眉,道:“为何不信?”

    盛宸道:“姑娘有所不知,但凡自幼习武,哪怕日常保养得再好,身上也或多或少会留下些许痕迹。看这位公子的年纪,以齐夙盟主的武功,以齐家的渊源,哪怕他资质的确普通,出事之年也应已然开蒙。就算家中出事,而他也再不习武,幼时留在身上的痕迹若不经过刻意处理,也是很难彻底褪去的。”

    华青青疑道:“真的?”

    “真的”,秦玉凤接口道,“就像你我都是用剑的,天长日久的练剑,手上必有老茧。”说着,伸出手给华青青看。

    华青青凝神看着秦玉凤的手,片刻,又看向自己的手。

    盛宸道:“此人中毒颇深,四肢难免有了些变化,可手上依旧能摸得出经年形成的老茧,那是和武林中人完全不同的。换句话说,他也许是懂武功,但充其量也就只是那些公子哥用来强身健体的花拳绣腿罢了。姑娘可以摸摸自己的手,再摸摸尸体手上的老茧,立刻就能分辨得出区别了。”

    华青青摸着她自己手上的老茧,少倾,又瞅向棺材,扁了扁嘴,道:“我相信你。”

    盛宸瞧了华青青一眼,又看向了棺材内部,不说话了。

    沉默了很久,华青青忽然道,“你说习武之人都有老茧,你呢,你手上也有茧吗?”

    “姑娘说什么?”盛宸瞅着她。

    华青青一愣,翻了个白眼,道:“你是真没听到我说话还是装没听到?”

    盛宸道:“外面有人来了。”

    “啊?”华青青皱眉。

    盛宸道:“你听。”

    秦玉凤接口道,“好像有两个人,一个是房幽庆,另外一个是谁,我听不出来。”

    盛宸一眼扫过四周,道:“想知道?”

    华青青瞅了秦玉凤一眼,两人都点了点头。

    盛宸一努嘴,道:“那里。”

    盛宸选的地方实在是不错,小虽说小了点,然躲三个人已是绰绰有余,更重要的,是恰好将走进来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房幽庆,和房家的大管家。

    管家还是那个管家,可他走路声音居然和往常完全不同。华青青瞧了盛宸一眼,正巧遇到了盛宸的目光。

    这时,房大管家已经说话了。

    “老爷放心,事情已处理妥当了。”

    “你自己看看,我怎么能放心得了”,房幽庆道,“若非我及时让你们将他接了回来,这事情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管家想了想,回道:“老爷想必已知道了凶手的身份了。”

    “嗯”,房幽庆随口应了声,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你去休息,明日的英雄大会可不能因为这事儿受到影响。”

    “是”,房管家垂首行让路,道,“老爷放心。”

    少倾,灵堂又恢复了安静。

    “我们也走吧”,说话的,是秦玉凤。

    华青青点点头,道:“嗯,好。”

    夜雾还浓。

    盛宸已走出灵堂,走入夜雾。

    华青青和秦玉凤互换了个眼色,连忙跟上了盛宸的脚步。

    眼看着盛宸的身影隐匿于夜雾,华青青只来得及瞅了秦玉凤一眼,便加快了脚步。她没料到的是,盛宸走得很慢,真的是太慢了,慢得华青青一个不小心居然一下子撞在了盛宸的后背上。

    盛宸慢慢转回了身。

    华青青捂着头,跺着脚道:“你做什么不躲开?”

    盛宸看着华青青不说话。

    “公子”,秦玉凤也赶了上来,她欠身行礼,微笑着道,“既然没事了,我就先告辞了。我们明日金沙楼上再见。”

    “姑娘请留步”,盛宸低声道,“在下有个问题想问问姑娘。”

    秦玉凤露出惊讶的神色。

    “敢问姑娘”,盛宸有意停顿了一下,忽然道,“秦家此番带了多少子弟前来?”

    秦玉凤道:“不瞒公子,此番在下前来,除了参加英雄大会,还有其他的事情。是以,除了参与英雄大会的五名弟子之外,还有十人,分散住在城中。”

    盛宸点点头,道:“江湖皆知,姑娘师从华山派,更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女侠,加之此番华山派也派有弟子前来,我想知道的是,姑娘改日下场,可是代表秦家?”

    秦玉凤瞅了华青青一眼,叹道:“世事难料,但我终归是姓秦的。”

    “我懂了”,盛宸拱了拱手,道,“姑娘走好。”

    “明天见”,秦玉凤欠身还礼,继而转身离开。

    盛宸看着秦玉凤消失的方向。

    华青青瞅着盛宸,半晌,忽然道:“你在想什么?”

    “秦晋”,盛宸一字字道,“我在想秦晋。”

    华青青目光闪烁,问道:“既然你还在怀疑秦晋,方才何不提醒亲姐姐。”

    盛宸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提醒于她。”

    华青青扁了扁嘴,道:“你就当我笨,多解释一句嘛!”

    盛宸看着华青青,一字字道:“要想知道秦晋的真相,就要让他下场比武。”

    “你确定咱们那位房盟主能同意?”华青青问。

    盛宸道:“可以,如果我去说的话。”说着,转身又行。

    华青青瞪着盛宸的背影,叹了口气:若论养气的功夫,别说是她了,整个中原武林能比盛宸还好的怕也是凤毛麟角了。瞪了半晌,终于还是认命地追上去。她真的有太多问题了,多得一时间都不知应该先问哪一个。

    终于并肩而行,华青青权衡了下,开口问道:“你说,那个死人身上,还有着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盛宸停下了脚步。

    华青青瞪着盛宸,片刻,道:“之前房盟主的样子你也亲眼看到了。”

    盛宸忽然一笑,道:“难道,你真的确定那死人不是齐家后人?”

    华青青瞪着盛宸,道:“这话是你之前自己说的。”

    盛宸道:“姑娘误会了。”

    “哪里误会了?”华青青皱眉道。

    盛宸道:“在下只是说,以齐家的渊源,若那人确实是齐夙盟主的公子,在那个年纪也已然开蒙。在下并没有说,此人绝对和齐家无关。”

    华青青这下不说话了。

    盛宸道:“总之,现在最重要的,暂时不是那具死尸的身份,而是他的死法。”

    “死法?”华青青看着盛宸,眼睛忽然亮了,“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下毒之人是谁?”

    盛宸没正面回应华青青的问题,他缓缓一笑,道:“天已快亮了,姑娘是回去休息,还是说……”

    “你去哪儿”,华青青截口问,“你是去找房盟主吗?”

    盛宸笑了笑,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

    华青青凝视着盛宸,道:“我也去。”

    “好”,盛宸应道。

    “这么容易就答应我?”华青青惊讶道。

    盛宸道:“时间不多,既然要去,这就走吧。”

    华青青点点头,道:“请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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