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司时把木板合上后不久,客栈大堂里响起了刀剑相击声,然后就是惨叫和利刃入体的声音。
客栈里的打斗声惊扰了街上的行人,因为此时天还未全黑,不少人都开始惊叫奔走。
不过很快客栈里打斗声便停了下来,且有或重或轻的脚步声往柜台后而来。
司时紧张极了,屏住呼吸的同时,手上也忍不住用力握紧。
何丰屈膝靠在洞里,不知是领口被拽得太紧还是因为地下太过憋闷,他觉得有点呼吸不畅。
“你放”
话刚出口,嘴便被一只手紧紧捂住,同时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他下巴轻轻来回擦过。
脚步声越来越近,司时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就在她以为必死无疑时,那脚步声又急速退去,而门外则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是官兵!
司时侧耳听了一会,确定是官府的人,立刻如获大赦般的掀开木板从地下钻了出来。
身前的温度褪去,何丰环视了一下这逼仄狭小的地洞,板着脸跨了出来。
“大人,我是这店里的伙计,不是凶手。”
司时才刚出来,立刻就被官兵们团团围住,她只好把手半举着,小声解释。
为首的军官扫了两人一眼,眉头一竖,指挥其他官兵道:“把他们两个先关到牢里,等县大老爷问过话了再说!”
这可不行!谁知道进了牢里还能不能出来?!
眼见要被带走,司时大急,忍不住扯了扯身旁何丰的袖子,小声道:“掌柜快想想办法啊,要是他们抓不到凶手拿咱们顶替怎么办!”
左臂被拉扯着来回移动,何丰转头看了看扯着自己袖子的手,没有说话。
官兵们如狼似虎的走上来,正准备将司时拉过去带上枷锁,却不料被人抓住了手腕,立时便惨嚎出声:“啊!快放开!我的手!”
“大胆!你敢对抗官府!”其余人见此,皆将手中□□对准两人,一副随时要将他们就地正法的架势。
“掌柜”
司时将身子藏在何丰身后,一边小心观察这些官兵,一边抬头看他。
“不知这位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何丰将那官兵放开,脸上从又带上生意人常见的笑意,对为首的军官道。
那人上下扫视了何丰好几眼,沉默片刻,终是朝后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
“大人这边请。”
何丰伸手向一旁做了个手势,领着那军官上了楼。
司时被留在了原地,虽然这些官兵不再拿□□指着她,但被这么多双眼睛紧盯着,她还是不太习惯,便索性低头看着地面。
不过此时的地面已不复以往,到处都是斑斑血迹,甚至还有鲜血逐渐汇集成小股往她这边流过来。
看着那越来也近的红色,司时忍不住,终是抬脚垮了过去。
“干什么?!”
动作引来官兵们的警觉,众人手中的□□又再次朝她端起。
“别误会!别误会!我只是换个位置,你们看,那里有血”司时一边解释,一边拿手指了指那滩殷红。
地上那血色细流还在蜿蜒前进,众人见司时畏缩害怕的样子,皆不屑的轻嗤一声,放下了手中的□□。
对于众人的嘲笑司时并不在意,她胆子确实很小,而且还很怕死,但这并没有什么好羞耻的。
她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同时密切注意脚下还有没有其他血朝她流过来。
客栈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司时没有看那些尸体,但是脑中却不受控制的开始浮现起那些死去的女子的样子。
她摇摇头,努力把脑中的影像驱赶出去,同时无比期盼掌柜早点回来。
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二楼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先出来的是那个军官,此时他脸上已不复之前那种强硬,而何丰则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军官一下来便命令士兵将大堂里的尸体全部抬回衙门,司时知道事情解决了,心里一松,快步走到何丰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激动道:“掌柜太厉害了!”
何丰见她眼神发光,浑身更是洋溢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眼睛又不自觉的看向拉着自己袖子的手。
察觉到他的目光,司时也反应过来,尴尬的放开他的袖子,不好意思道:“刚才我一时激动,掌柜别介意。”
左手重新落回身侧,何丰不自觉动了动手指:“之前你说要辞工”
“小二哥,你没事吧?!”
门外一道声音传来,却是陆端。
司时闻声回头,见是他也大喜,几步跑到他面前,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这里发生了凶案,怕你出事情,所以就来看看,你没受伤吧?。”
陆端上下打量了一下司时,发现她除了膝盖和手肘处有些脏污之外,其余地方倒是没有血迹,也大松口气。
“嗯,我没事,出事时我刚好藏起来了,那些人没有找到我!”司时冲他笑笑,又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那就好。”陆端点头,“不过你这样也太危险了,不知你可想过离开这里吗?”
“我”司时现在却有些迟疑了。
当初她确实是打算离开这里的,而且不只是离开客栈,还要离开平城。
但是现在她看到陆端又有些犹豫了。
或许到了下一个地方,情况也不一定好转,还不如等她存够钱了再离开客栈,到时她就安心的当个普通的百姓。
“我还没想好,而且我也没有其他特长。”说到这,司时也有点灰心。
她在现代学的是理工,可古代没有机器没有电,她什么也做不了。
至于古代女子所擅长的刺绣和厨艺,她更是一窍不通,要以此谋生那就只能饿死。
“你没有想过想过”
后面的话似乎难以开口,陆端有些说不下去,脸上也现出些窘迫来。
“想过什么?”
司时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些好奇,追问道。
“没什么,既然你没事就好,我先走了!”
被司时一直盯着追问,陆端有些招架不住,匆匆撂下一句话便转身跑了。
“他到底想问什么?”
见他一会儿整个人就看不见了,司时抿抿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了,掌柜你刚才”
她想起刚才何丰似乎正在问她话,不想却被陆端打断,正准备问他想说什么,却见他已经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并且神情冷淡,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司时只当没看见他面上的表情,把话又接了下去,只不过这次却转了口风:“掌柜,现在大堂中的这些血迹怎么办?”
“你不是准备辞工吗?”
“哦,是这样的,我想了下,我欠掌柜的银子没有还清前确实不应该离开,不如掌柜先把那三两银子还给我,等我凑齐了再一并还你吧。”
司时说完便把手朝前伸去,眼巴巴的盯着他的荷包瞧的同时,还用眼神暗示他赶紧行动。
何丰面上不为所动,只不过之前冷得快结冰的眼神倒是减了些寒意,口中硬邦邦的吐出两个字:“不给。”
说完,何丰便转身上了楼。
司时在原地恨得牙痒痒,可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恨恨的把头转向一边。
早知道她就不那么快交出去了!
至于两人在更早之前说的那半句未尽之言,此时已经无人提起,何丰没再逼问她“本来不是什么”,司时也当做没有口误说出来过。
大堂里到处都是残破的桌椅,因为所有的肇事方不是去世就是消失,这些东西也没办法找人赔偿,加上还有遍地的血迹要清理,司时无法,只好准备出去找人帮忙。
这时候,躲藏在地窖里中的活计却跑了出来,都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见其他伙计都还活着,司时也很高兴。
联想到这群杀手会选在这个时间仓促行凶,她猜测,也许他们的目标就只是客栈中的这群江湖中人,对于客栈的伙计,或许生死对他们就不那么重要了。
几人开始很快就将客栈中的血迹清理干净,只不过司时总觉得手上还残留这淡淡的血腥气,让她忍不住把手洗了好几遍。
“你很讨厌血的味道。”
“妈呀!”
身后突然窜出的声音吓了司时一大跳,她拍了拍激跳的胸口,十分怀疑长此以往自己会不会得心脏病。
深呼吸几口气,她强迫自己勾起嘴角,回道:“当然啊,谁会喜欢打打杀杀?这可是人血,会死人的。”
说到后面,她声音也不自觉的低了下去。
“你很怕死?”
“难道你不怕?”司时看着他,只觉莫名其妙。
谁不怕死?并且会有人喜欢过这样血腥且充满杀戮的日子吗?答案很明显嘛。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把我拉进地道里?”
这也是何丰当时愣住的原因,司时当初的反应根本在他预料之外。
“嗯?那不然呢?”
她还有第二个选项吗?
“你还可以把我推开。”何丰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直接道。
“我又不是疯子!”司时以一种不可理喻的眼光看着他。
在那种情况下,要是把他推开,那他就得单独面对那群杀手了,她还没有那么狠毒。
“因为推开我是最快的,而把我拉进去则很可能会暴露你自己,若为保命,这不是最佳选择。”
何丰答得斩钉截铁,似乎如果当时立场互换,他就会这样做。
“反正我不会。”司时还是毫不犹豫的摇头。
听到她坚定又迅速的回答,何丰深深的看了她好几眼,沉默片刻后才道:“你确实很有趣。”
明明胆小且怕死,却又总做些与内心想法不一样的事情。
“喂!别走,你什么意思?说清楚啊!难道我救你反而做错了吗?真是个怪人!”
她口中的怪人已经转身走了,司时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更不知道他这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想法,只觉得他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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