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见刘夫人似听了进去,又朝甄宓看了一眼,笑道:“昨天后宅好大动静,听说吴妹妹也在跟前,不妨说出来,大家凑个趣儿。”

    刘氏瞥了一眼吴念,并不知晓其中故事,蹙眉道:“什么事,怎的和你也有干系?”

    “我”吴念欲言又止,自然不敢说起那日的情景,难免要得一顿数落,又说:“我哪里知道她气性这样大”

    甄宓正欲开口,忽而见宋嬷嬷匆匆跑进来,朝刘氏欠了欠身,忙道:“吴府急请女公子回去,说是吴家太夫人不好了。”

    吴念愣在原地,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转过身朝刘夫人看过来。

    “虽说你自幼在袁府长大,祖孙情谊不厚,到底也是你的祖母,回去送一送也是应该。”刘夫人见她不情愿的模样,又道:“人伦孝道,是本分。”

    “是”

    “家中有丧,停嫁娶,停升迁,如此县官也不会为难你父母了,你大可放心的。”刘氏也是暗暗松口气,想起文氏曾奚落过吴念,便想趁着这些日子也好淡了那些闲话,便看着她们说:“如今她要替祖母守孝,若再有人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我必然回了将军,绝不轻饶。”

    文氏咬牙,只得将那些话憋了回去。

    “儿媳不敢。”两人应道。

    “好了,”刘夫人瞥了甄宓一眼,问道:“阿宓,昨夜你院子里不安生?”

    甄宓垂眸道:“是妾管教无方,纵得侍女不知进退,还让妹妹受了惊吓。”

    刘氏蹙眉,问道:“哪个侍女?”

    “是是桑榆,”她飞快思索着,又道:“不小心绊着了,脑袋磕破流了许多血,眼下还在屋里躺着。”

    刘夫人想了一会儿,倒是想起有这么个丫头,身份还有些不一样,是袁熙的通房。通房大动干戈闹起来,主母脸上自然难看,她想起从前甄宓两个媵妾,一个消失的蹊跷,另一个胆子比兔子还小,一时便对甄宓有些另眼相待。

    “这一年你院子里生了多少事,”刘夫人看着她,想起她平素也是本分孝顺,行事也伶俐通透,便说:“你也是个聪明人,如何管不住这些莺莺燕燕。天底下那个女子愿意和旁人分夫君的宠爱,可凡事也别太过,姬妾也要脸面。”

    “是,媳妇回去必定好生管教,”甄宓咬唇,一句话也不驳斥,心中虽有委屈,却也只得忍下。

    “不想弟妹也是这般善妒之人,”文氏好笑道:“看这情景平日里莫不是装得太辛苦,不如大大方方抬举她做个姬妾,身边多个人替弟妹服侍,不也是好事。”

    甄宓转过头,看着文氏,笑意带了些许凌厉道:“嫂子似乎对后院这些事,都了如指掌,难道不觉得手伸得长了些,管了不该管的事。”

    文夫人便冷笑道:“我乃袁府长房长媳,弟妹不知长嫂如母么。这府里什么事是我不能管的,弟妹若是坦荡,何必怕旁人过问。”

    “家中有正经婆母,轮不到文夫人在这儿充长辈管教弟媳,即便是告到大将军那儿,阿宓也是一样的说辞。”

    “你少仗着家世与我作对,”文氏眼中怒火中烧,连面容也显得狰狞了,她恨恨道:“等大将军有朝一日登基为帝,伦理钢常也是嫡长为嗣,日后君臣之别,你也只会朝我叩拜。便是如今,我也是你长嫂,你敢对我不敬?”

    刘夫人原本事不关己地喝茶,恰如其分时再喝止二人,如今听了文氏言辞,心中一凛,便生出些许念想。

    嫡长为嗣,即便袁熙无争春之意,可袁谭是有问鼎之心的。

    她好容易看着父子二人反目,决不能输在礼法二字上。她看了看妯娌如此嫌隙,便蹙眉道:“好了,自家人也这样争执,下人看着成何体统。我乏了,都回去歇着罢。”

    文若君与甄宓见她发话,也不敢在她跟前起争执,只得各自退了出去。

    一室空荡荡,只有寒风拂过的声响。

    宋嬷嬷将暖炉递过来,见刘氏正出神,小声道:“夫人有心事?”

    “想起一个故事,当初戚夫人想让刘如意做太子,却最终被吕后所杀。她以为只靠恩宠就左右太子之位,殊不知吕后早已暗中集结大臣上书,最终才保住了刘盈的太子之位。”她顿了顿,又道:“我也靠恩宠才得到今时今日的地位,虽说也有个宗室的体面,却也不过是旁系别枝,宫中并无根基,何况如今曹操把持宫廷。”

    “那戚夫人如何能与夫人比,夫人如今是正室,戚姬一辈子也只是个姬妾,”宋嬷嬷又说:“只是有些事不得不妨,今日老奴听着文夫人的话,倒像是将继承之位视如囊中之物,反倒甄夫人并无此心。”

    “袁熙原本就不受大将军喜爱,也无防人之心,不似储君之相。”她倒是不担心袁熙,眼下却担心袁谭,便说:“只是袁谭这嫡长之尊,倒是轻易动不得的。”

    “依老奴所见,大将军若要立嗣早已立了,只不过如今寻不到好法子,所以搁着几位公子,”宋嬷嬷笑道:“夫人且宽心,算命的也说了,公子尚前途不可限量。”

    “可袁谭在一日,我这心里一日难安,”她叹道:“反正他是认定了我害死他的生母,横竖这罪名是扣在我身上,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夫人放心罢,大将军也惦记着这些事。”宋嬷嬷劝道:“这件事,说来也是大将军辜负了前头夫人。”

    甄宓刚回到院内,就听得袁熙派人来递消息,原是宫中董贵妃忽染暴毙薨逝,竟是一尸两命,现宫中血雨腥风死了不少人,举国人心惶惶。

    暮棠又道:“公子已随大将军去了军营,速请夫人打点了素服,一并带了去。”

    “微兰,你去把公子的素服取了来。”

    微兰听了,忙往正房里去,只用布帛包好。

    “这几日家中会有大事,公子请夫人务必在家守着消息,一应诸事不必出去。曹操素来心狠手辣,此番汉室算是彻底断送了,袁家势大,除掉汉室下一步就该对付袁家了。公子说曹操携天子令诸侯,未必不会挟持女眷逼其就范,请夫人务必留在府邸。”

    “好,我知道了,”甄宓点头,将素服递给暮棠,说:“你告诉公子,只请公子诸事小心,妾自不会添乱。”

    “卑职去了。”

    微兰扶着甄宓的手略微手心,似有些风雨欲来的害怕,道:“眼看着要过年了,夫人曹家会不会打来邺城。”

    “不会的”她喃喃自语,似是安慰自己,道:“就是打来了,邺城也有无数精兵强将守着,曹军不会以卵击石。”

    这个年,家中过得人心惶惶,连说笑也没有了。

    一向爱煽风点火的文夫人,也因着前方战事,愁眉不展,破天荒的往宗祠烧香念佛,乞求袁军大胜。

    甄宓躲在暗处,只能着文夫人走了,她才进去进香。

    “夫人怕她做什么,”云竹扶着她入内,问道:“从前只见她胆大张狂的模样,今日却有些小家子气,方才出去的时候,奴婢还见她被门槛绊了,差点跌了一跤。”

    “她父亲为大将军效力,大哥又远在青州,她担忧也是人之常情。”甄宓从云竹手里取了香,虔诚拜了拜,又将亲手抄的经文化在炉内,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这几日后院也不曾有人议论,侍女们连走路也小心翼翼的,唯恐惹了哪位夫人,平白挨一顿训斥。若说这最怕的,恐怕还属袁绍的姬妾们,她们算不得家眷,一旦落败,连为奴为婢的机会也无。

    “袁买的病,如何了?”甄宓忽而问道。

    “院子里的人都说病着,”云竹想了想,又说:“那一日奴婢送些人参燕窝去,杨夫人正插花赏玩,四公子在榻上酣睡。”

    甄宓双眼微颤,问道:“她还有心插花赏玩,想是公子买的病无大碍了。”

    隔了几日,袁绍回府,特意带来一位相士,要替四公子算一卦。那相士朝刘夫人叩拜再三,说道:“四公子命中富贵,自是逢凶化吉。只是公子生在乱世,命格受山川动摇之变,八字略有些软,恐怕小病多灾难免,若能平安长到五岁,便能安稳一生。”

    袁绍急问:“可有破解之法?”

    “实也容易,”那相士摸了摸胡子,又说:“大将军府上公子,若有命中带水的,远离便能破解。”

    “命中带水”袁绍想起自己几个儿子,只有袁谭与袁熙是五行水命,难道是因为显奕回来,才叫显雍陷入苦境的?

    甄宓看了看文氏,又看了看刘夫人,两人都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刘夫人好歹看着旧日的情分,劝道:“都是大将军的骨肉,如何天各方骨肉分离呢?”

    文氏却笑道:“上亲有恙而避,也是父子孝道,又非一世不相见,横竖五年后就能见了。公子谭征战在外,难道公子熙就能独享天伦,都是袁氏子侄,若公子熙如此不为上亲分忧,也非人伦纲常。”

    “眼见就要开战,显奕自是要去征战的,过后幽州也少不得人,”袁绍看了一言未发的甄宓,便说道:“这一战若是赢了,祭天登基指日可待,届时记显奕一大功,阿宓既为生母守孝,其实与从前也无两样,想是能体谅的。”

    她脸色微白,既知如今战事吃紧,便也不能说什么夫妻不得团聚,这些年夫人们不都是一样,又道:“国孝家孝,阿宓都明白。”

    “若君,你如今都是夫人了,怎的还如从前一样,该同阿宓好好学学。”

    文若君闻言,心中微动,自是有一些不肯甘居人下的倔强,脸色变得难看了些,眼神不看甄宓,道:“儿媳自会多向弟媳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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