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来得匆忙,宋知绾本意就打算过两天要去庄子上看芋薯的种植情况的,但从包铁柱每隔一段时间的汇报来看,就知道地里芋薯的生长情况正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去,如今天降大旱,宋祁正要随着叶知州去陕北境内赈灾,这芋薯正好派上了用场。
要是可以,宋知绾倒是宁愿这芋薯暂时派不上用场,毕竟从她爹刚回来时紧张的神色,和方才出城门时看到的那一列列整齐的士兵,就知道此次陕北旱灾的严重。
马车颠簸,宋知绾掀开车帘透气,天色渐暗,暮色沉沉,她眸光深处浮现出一抹希冀,但愿那芋薯当真如她所想,能帮到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灾民吧。
“你是说,这东西两三个月就可以成熟,还不拘生长环境,只需要很少的水就能成活,还能亩产千斤?”宋祁正看着手中的土疙瘩,且惊且疑,“绾绾,这事关重大,你可千万不要欺骗为父。”
就是对宋知绾再信任,宋祁正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手里的这个毫不起眼的土疙瘩能亩产千斤。
“爹爹,说再多的话,都不如事实摆在眼前令人信服,您瞧,这还不够吗?”
宋知绾看着田地里被挖出来的,一筐一筐仿佛挖不尽的芋薯,受到的震撼一点都不比宋祁正少。
他们天色渐暗时上山,到山庄上已经是亥时,因事情紧急,连夜发动庄子上的下人到后山点起灯火,将那块芋薯地照得恍若白昼,包铁柱几人扛着锄头收芋薯,到最后越收越多,小小的一块地,竟然能收出上百斤的芋薯,要是一亩、十亩、上百亩呢?
要是真如宋知绾所说,这芋薯能亩产千斤,且生长周期短暂,又耐旱,将这芋薯带到陕北,不知道会拯救多少灾民的性命!
宋祁正已然比宋知绾想的要多,他握住身旁女儿的仍然稚嫩的肩膀,看着面前一筐筐代表着希望的芋薯,心潮澎湃,恨不能即刻回去府城将这一消息告知叶大人,再奉上折子禀明今上。
“爹爹,你明日启程,将这些芋薯全都带上,还有包大叔等人,”
说到这里,宋知绾看向不远处挥汗如雨的包铁柱等人,问道:“包大叔,你愿意跟随我们去陕北教授芋薯的种植方法,帮助更多的灾民吗?”
“你们放心,是跟着我爹爹一道,与叶大人同行,必然会保障你们的安全,事成之后,自然是……”
“东家不必多说,小的自然是愿意的!”包铁柱近前来,咧嘴一笑道,“这是好事儿,哪有不愿意的?”
“是啊是啊,东家,我们都和铁柱一样,都愿意去。”余下几人纷纷应和道。
又不是去打仗,不过是换个地方种田罢了,更何况这芋薯对于如今的陕北百姓,甚至是对于大梁都有着不同寻常的作用,而这些东家教给他们的种植方法。
经过他们的手再传授出去,能救下那些灾民不说,还能在东家的父亲和如今随州的知州大人面前露脸,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赏银呢,有那聪明的,再想得深一点,要是事情办得好了,往后肯定还有大造化呢!
“如今陕北旱灾,诸位大人们劳心劳力,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想出出力呢!”
“就是,等到了陕北,东家和包大哥怎么教我们的,我们就怎么教他们,保管叫他们的芋薯种得和我们一样好!”
一个个朴实的庄稼汉子,虽然浑身灰尘狼狈不堪,可那满是汗水和泥土的脸上,笑容憨厚又淳朴,宋知绾心中一烫,只觉得豪气萦胸,眼眶微热,“好,那你们即刻回去收拾东西,明日辰时,就同我们一道,到城外的十里亭处等候叶大人的车架,辛苦各位叔伯了。”
留下庄子上的下人继续将田里的芋薯收回来,宋祁正和宋知绾当晚就歇息在了庄子里,为了叫她爹更加信服,宋知绾连夜叫人将刚收回来的芋薯做成吃食,宋祁正吃过之后,感受着腹中的饱胀感,方才彻底相信。
“爹爹,怎么样?”宋知绾看她爹的面色就知道他已经相信了,但还是想确认一遍,于是开口问道。
宋祁正心中欣然,几乎已经能想到这芋薯呈上去后,今上和叶大人的反应,以及陕北灾情缓解的境况,“果真如你所说,这小小一盘就能够饱腹,要是在陕北,定能救下许多无辜性命!”
“只是,绾绾,”
宋祁正看向仍旧一脸期待望着他的女儿,沉声道:“此一去路程遥远,叶大人已经决定要轻装出行,不乘马车,改骑马匹,况且陕北风沙大,气候多变,你小小年纪,身子骨远不如大人康健,要是出了意外,为父又要照顾你,拖累队伍进程,终究不好。”
他的语气郑重,俨然已经把宋知绾当做了一个大人商讨,宋知绾也知道她爹说的对,这副身子才八岁,确实太小了,不能看到芋薯在陕北境内的生长情况,她终归有些丧气,但也不再纠结着要跟着宋祁正一道去陕北了。
“好,那绾绾就在家中等着爹爹的好消息。”宋知绾点点头,应声道。
翌日一早,宋祁正和宋知绾就带着一车又一车的芋薯,和包铁柱等人一道,来到府城外的十里亭等候叶知州的车架和朝廷运送粮食的车队。
宋家人也早早在十里亭候着了,方慧君连夜替宋祁正收拾了东西,又准备了诸多药品,一家人的担忧不言而喻,宋祁正在叶知州面前禀明了芋薯的事情,这才来到宋家人面前叙话。
“陕北风大,老爷要保重身子。”方慧君替宋祁正理了理衣襟,又是不舍又是担忧。
“夫人放心。”
宋祁正握了握方慧君的手,看着一边收拾妥当的包裹,只觉得满心柔软,又在李氏跟前拜过。
车队就要启程,宋祁正翻身上马,马儿走出去几步,他回转身来,朝家人的方向挥手:“回去吧!”
天边乌云重重,不见一丝天光,越发闷热了,领头的叶知州一声令下,车队便开始缓缓移动起来,马蹄踏过,尘土飞扬,车队渐渐远去。
宋知绾立在亭中,远远看着,宋祁正的身影越发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
只盼着事情顺利,陕北灾民能够渡过这次天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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