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母看着面前通红着眼眶的女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她一直都觉得,女儿就是用来贴补儿子的,她的娘亲是这么教她的,她也是这么做的,即使后来赖父不准她再贴补娘家的弟弟们,她也还是经常会攒下银子来带回娘家,自从有了儿子之后,便一心一意看顾起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个宝贝儿子,男孩儿才是家里的顶梁柱,才是香火。
可是明明这么些年,一直做事供养着这个家的,是她和她的大女儿啊!赖父性子懒散,生了个儿子也是一模一样,赖父对她时常打骂,后来儿子也是有样学样,可她操劳了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为了儿子日后有出息,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吗?可实际上,一直拖累着她的,不就是她的宝贝儿子么?
赖母呆坐在原地,迟迟回不过神来,赖盼弟已经懒得再和自己的父亲弟弟纠缠,看向宋知绾,“宋小姐,多谢你。”
宋知绾挥挥手,那些人便被官差们带下去了,即使走出去很远,也还是在不停的辱骂赖盼弟和何家父子,这样人简直可恶,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不知悔改就算了,竟然还将全部的错都推到受害者身上来,宋知绾忍着心头的怒火,想着待会儿到官府里,行刑的鞭子一定要蘸盐水才好,一定要让他们吃够苦头。
宋祁恒已经被送到医馆里让大夫重新看过了,也就是些皮肉伤,那些人不知道宋祁恒是什么人,便也不敢动他,早上刚救出来,到了晚上便回了家。
人回来了才敢告知李氏实情,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将宋祁恒好一顿骂,末了又心疼的红了眼眶,宋祁恒好一番哄,总算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宋知绾和顾之宴留在荷花村的何家,赖盼弟本来想请大夫,是宋知绾拦下她,然后亲自给何家两父子看诊。
最严重的是何瑞昌,拖延的时间太长,就是日后治愈了,也恐怕会彻底瘸了。
赖盼弟强忍着泪水,一直到躲到柴房里才敢失声痛哭。
何瑞昌仍旧昏睡着,何光明身上的伤也不轻,抱着包扎好的胳膊求到宋知绾面前,二十几岁的男人急红了脸:“宋小姐,劳烦您……”
他不说宋知绾也是要去的,宋知绾道:“我知道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何光明还想说话,宋知绾劝道:“你娘着急了好几天,最重要的就是你和你爹爹,何大叔如今昏迷不醒,在这期间你娘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你身上的伤也不轻,要是不休息好,再要有个好歹,你娘怎么办呢?”
“我去劝劝你娘,你也尽快回去房里休息,你们父子两个,总要让你娘放心一个。”
何光明看着面前才齐他眼前的小姑娘,面色沉静气质平和,说起话来也是头头是道的,而自己二十几岁了,一遇事还是这样慌张,想到如今父亲还在昏睡,家里恐怕要靠他支撑起来,宋知绾说的话有道理,便点点头,“宋姑娘,麻烦您了。”
宋知绾摆摆手示意无事,看着何光明回到房间里去了,这才打开柴房的门。
一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赖盼弟顿时慌乱起来,手忙脚乱的擦掉眼泪,回头看见来人是宋知绾才松了一口气,又觉得不太好意思,忙道:“宋小姐,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
“要说失礼,那也该是我失礼了,”宋知绾语气温和,“我这样进来,是不是耽误婶子你做活了?”
见宋知绾的目光落在她手边的簸箕上,赖盼弟忙摇摇头:“怎么会呢,没有没有,宋小姐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她强颜欢笑,眉眼间却透露着一股死气,宋知绾心中一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赖大婶,我们今日中午的午饭吃什么?我看着屋子后面有一小块儿菜地,是种了萝卜是吗?”
她这样自然的态度倒是叫赖盼弟一怔,但是要招待宋知绾和顾之宴,没有别的东西报答,这一餐饭食还是能招待得起的,便连忙一擦眼泪,领着宋知绾就要往屋子后面走。
“是的,家里还有根大棒骨,萝卜棒骨汤,宋小姐还请见谅,小农户家太过简陋了,比不得外头的山珍海味……”
“我自小也是吃这些长大的,不觉得简陋,反倒是觉得亲切。”
“您就在外面等着吧,这地太脏了,别弄脏了您的衣服。”
宋知绾本想下地帮忙,但见赖盼弟神情实在拘束和惶恐,也就止住了脚步,想了想,招手唤来储良,叫他再去喊几个兄弟来帮忙给何家做活。
赖盼弟大惊失色,还想阻止,但是宋知绾拉着她,劝道:“您别推脱了,如今家中何大叔和您儿子既然都伤着呢,这家中就要靠您来支撑,这些粗活您的身子受不住,就让这些人帮着您干了吧,”
赖盼弟还想说话,就听见宋知绾又道:“若是您又病倒了,这家中还有谁能支撑呢?”
赖盼弟彻底不说话了,心中感激,眼眶便有些红,“宋小姐,您的大恩大德,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报答得好。”
“荷花村是我爹爹管辖的地方,也就是他的功绩,你们是荷花村的村民,在我爹爹管辖的地方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些本就是应该的。”
宋知绾道:“婶子,你不要太担心了,大叔的腿若是恢复得好,日后也不会留下病根,这就需要您日夜多操心些。”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赖盼弟忙不迭点头,红着眼眶道,“他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说到底都是我的过错,若不是我这副身子不争气,他们也不会……”
“这不是你的过错,”宋知绾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这是刘春桃和刘家人,还有赖家人的过错,您何必要用他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呢?”
“他们贪得无厌,犯下此等错事,官府自然会严惩他们,而您若是这样责怪自己,想必何大叔知道之后,也一定不希望您这样,您的身子虽然弱,可是没有将刘春桃娶进家门之前,你们一家三口,不也是其乐融融吗?何大叔爱重您,您的儿子也敬重您,若是您还自怨自艾,将那些坏人的过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来,这也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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