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黄毛将门带上,一只手捂着肚子,急匆匆往回走,“尿急,我上个厕所,你先进去,”

    向十二:“……”

    ——

    寒冬,院角的腊梅开了,淡香扑鼻。腊梅间着一道羊肠小路,路尽头有扇老旧的玻璃窗里挂着一张疏疏落落的绿竹窗帘,有道影子印在窗帘上。影子安安静静地坐着,评弹拍板的声音从窗框里飞出来,说不出的寂寥。

    向十二拉了拉衣领,叹了口气,热气凝结成雾,在半空中婷婷袅袅。

    不出意外,此刻的外婆,定然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像这样坐在桌边,等她来看的次数,不知有过多少次。

    正因为此,心情才更沉重。

    走到门前,看着半掩的门,向十二抬手,指节缓在门上,将落未落。又在尚未落下时,被一道冰冷的声音兜了住:“进。”

    向十二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先换了鞋再进来。”

    将要落下的脚顿在半空,又缩了回去。向十二回过半个身子,熟练地拿过一边鞋架上的拖鞋,换了鞋,将自己刷得干干净净的鞋踢进角落。

    她拉开门,说了句:“我进来了。”

    没人应答,向十二理了理头发,小心翼翼地进了门。一进去,冷气扑面而来,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她走到空调边,想开空调,电没插。她捞起插头,刚要插上,就看到了上面落下的灰尘:“空调怎么不用?”

    “就你挣的那点钱,房租都交不起了,还管我开不开暖气?”

    外婆的声音在一扇锦绣屏风里响起,语气一如既往的冷,并带着几分尖酸与刻薄。有些人,相处得久了,矛盾越积越多,就容易变成一支即点就着的炮竹。

    向十二清楚,自己的存在,于外婆而言,无异于点燃炮竹的那一抔火。奚落听多了,自然不痛不痒。她笑了笑,拉开屏风,岔开话题:“不好意思,来晚了。”

    扫了一眼桌面,向十二有些诧异,上面摆了几盘菜,全都是她爱吃的。看样子,一口都没动。外婆坐在窗边,穿着件水蓝长裙,身子端坐得笔直,脸色一如既往的差,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的气色比往常差了些。

    向十二吞了口唾沫:“这是……做给我的吗?”

    “啪!”

    黄莺莺横眉一竖,筷子摔在桌面上,骂道:“这么晚才来,又去干什么了?整天在外面野,和你妈一个德行,迟早被男人害死。”

    “我——”

    “哗啦”

    话未说完,一杯水兜头在脸上拍开,杯子砸在鼻梁上,又摔碎在地。

    “去东北干什么?你去干什么了?找了谁见了谁?”

    向十二只觉脸上向抹了一层厚厚的油彩,红的黄的蓝的绿的齐齐在脑海中粉墨登场,辣的眼睛疼,鼻子麻了一瞬,痛意夹着一股热流往外扩散。

    她摸了把鼻子,腥咸味直冲脑门,艳红的血在手上晕开。她挑了下眉,心里刚点起的感动被浇了个透心凉。

    “你都知道了,还想听什么?听我说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是啊,人我见了,地方我也去了。所以呢?”

    黄莺莺“嚯”地一下站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到向十二跟前,手起手落,巴掌劈头盖脸扇过去,在距脸一寸时,又别扭地收了回去。

    她气得嘴唇发抖,一把扯住她的肩膀,狠狠往后推,声声逼问:“去那里干什么?还嫌不够丢脸?给人当靶子?还回来干什么?”

    这一刻,向十二的心跌到了谷底。

    她嗤了下嘴角,自嘲:“所以找我来,就是为了奚落我?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赔钱货?提款机?我从生下来,存在好像只是为了碍你的眼。我就是一个错误、一个没有下文的句号。你拿我当什么?我都多大了,不会自己权衡利弊吗?”

    “你自己?还想害死谁?你说,你想害死谁?害人精,你迟早要把所有人都克死了才甘心。”

    “行,”黄莺莺坐下去,没好脸色,“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爱和谁来往就和谁来往,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酸涩感涌上眼鼻,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将要落下时,向十二扭头,掩去眼泪,一声不吭地拉开屏风,几乎夺门而出。

    刚一开门,差点和黄毛撞了个满怀,他往后躲了一步,就看向十二急匆匆闪了出去。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他看看向十二,又看看屏风后的

    /人,摸了摸鼻子:“莺奶奶,您又过分的话了,十二好容易回来一趟,您这一桌子菜……”

    “不吃了,免得沾了晦气。”

    黄莺莺站起来起来,披上披风,踩着高跟鞋往房间里走。

    “嘭”地一声,房门关上,门上的玻璃跟着颤了颤。黄毛夹在中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简直里外不是人。他抹了下耳朵,一撇手,草草拿了桌上几块糕点,干脆夺门而出。

    寒风呼啸,晚风透心凉。向十二跑下几步台阶,一众青山映入眼帘。外婆家在长江边上,往后一拐,走几步路,就是长江。小的时候,和那个女人常年在外漂泊,每次被追债,外婆家就是她的避风港。

    但于她而言,外婆家无异于另一座牢笼,每次想逃避时,江边就成了她唯一可供喘息的地方。可是,无脚的鸟,在外漂泊久了,委屈一多,江边便已不能作为可供喘息之地。

    她坐在岸边,望着涛涛江水,对岸灯火坐镇在山窝里,作江上灯塔。叹息声挂在唇边,摇摇欲坠。

    要是从没来过这人间,就好了。

    一缕风牵过发丝,她伸手别过,一转头——

    水汪汪的眼正对上一张侧脸。

    眼泪将落未落,转而变成了惊吓,她舌头打结:“你、你——”

    “是我。”

    男人低头看过来,温柔得让人一阵喘不过气,被这样惊艳的人盯着,向十二觉得此刻自己像极了丑小鸭。她擦擦眼泪,低头:“怎么还没走。”

    “答不上来,心里不由自主地想靠近,所以就来了。”话音一落,他抬手,指尖在向十二眼前点了点,“鼻子,怎么了?”

    “没事。”

    向十二收拾好心情,重新审视这个男人。梦境与现实重叠,一时间,她有些分不清眼前是梦还是现实。不管是梦还是现实,反正,比起现实,她更宁愿眼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场梦。

    就当是在做梦。

    就当,眼前的这个“人”,是从梦里活过来的、活于她想象中的“人”。

    她说:“我常常会做一个梦。”

    他问:“什么梦?”

    “千篇一律的、日复一日地重叠到枯燥的梦。但很多次,生活无望时,枯燥的梦反而成了生活中唯一新鲜的事。最近经历了一些奇怪的事——奇怪又不奇怪吧,毕竟是发生在我身上。然后,突然有天,那个不甚清晰的梦,一下子清晰了起来。看到你,很奇怪,明明不过见了几面,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打了个寒颤,哈气从嘴边散开:“你说,真的有前生今世吗?”

    “有吧。”

    虽只有两个字,语气倒是诚恳,有种让人不得不相信的魔力。

    对岸灯火倒映在他半透明的身上,他轻薄的好似随时都要随风消逝。向十二心下一沉:“那你说,前世的我,到底都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觉得,这辈子,不像是来过活,倒像是来历劫的?”

    “虽有前世今生,但前世终究是前世,今生毕竟是今生。如果前世的恩怨能带到今世,或许你该想些好的。恩怨都能带过来,其他想要爱的为什么不能追随而来?”

    “你——”

    人在这种时候,往往最需要安慰。

    他的这番话,也使得她焦躁不安的心平静了不少。说的也是,各自的人都有各自的不幸,怪前世怪今生,无论怎么埋怨,都不可能逃离当前的困境。

    这么一想,心头好受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朋友最近在学吉他,店里忙不过一来,我缺了个上夜班的,方便吗?工资好说,你要多少,我就给你烧多少。”

    “我都行。”

    “真的?”向十二不可思议。

    起先这么说,心里其实有些开玩笑的意思。眼前的人,通俗点来讲,应该是鬼。鬼是要转世投胎的,哪儿能一直以这种形态留在人间。

    “真的。”

    “为什么?”

    男人顿了顿:“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

    “不用——去投胎吗?”

    “失忆了。”

    “……倒也是。”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不知从何处来,又不知往何处去,怎么投胎?向十二心事重重,强撑起精神,道,“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

    “所以,”男人问,“今天为什么哭?”

    向十二心头一滞,想起了外婆的脸。本来就沉重的心像抛在了浩浩江水之中,怎么也打捞不出来。她摇摇头,用一种狂风暴雨前的风平浪静的语气,轻轻地说:“都过去了,不提。”

    “对了,”

    “你叫什么名字——”

    愣了愣,向十二自嘲一笑:“我都忘了,你没有名字。但存在于世,总得有个名字。你得有个存在的痕迹。得让人想起你时有迹可循。不然…不然你跟我姓吧?”

    向十二眉眼弯弯:“十三?”

    “我在。”

    四目相对,望着这个人,笑意还开在脸上尚未敛去。他眉目如画,润如潭水的眼睛框着她与涛涛江水。心似骤然被风吹乱的春水。

    就在这时,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向十二如蒙大赦,低头胡乱往身上摸。接了电话,她站起来,往栏杆处走:“喂。”

    “姐,你跑哪儿去了?没事吧?大晚上的,别乱跑,你一个人不安全。发个定位,我过去找你。”

    手机免提开着,向十二匆匆关上,压低声音:“不用来找我,我没事,出来坐车,马上就回去了。”

    “等等,你先别挂。”黄毛心事重重,“今天的事,是我的错,不小心说漏了嘴。我向你道歉。”

    向十二:“猜到了。不过,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不过是多年来积攒的怨气,又重新翻了一次旧账。旧账,什么时候都能翻,和任何人都没关系。她轻轻叹了一声,感喟道:“外面可真冷。”

    说着,她回头看,十三坐在台阶上,视线正落在她身上。

    她回头:“那我挂了?”

    “那个,先别挂。姐……有件事想和你说一下……”话说了一半,黄毛吞吞吐吐,在电话里结巴着,忽然有些哽咽。他道,“没事,没事了……挂了吧。”

    “到底什么事?”向十二问。

    黄毛犹豫:“之前没跟你说,莺奶奶……病了。可能……算了,我这张嘴……本来还想拿几块糕点给你…唉,你先坐车,外面是真冷,出来没穿外套,我去穿个外套,我马上回去,我——”

    说到这里,黄毛声音哽咽,当场挂了电话。向十二看了眼手机屏幕,黄毛今天不是一般的反常。但反常不止今天,从她回来开始,黄毛就已经在她面前有意无意提黄莺莺了——以前知道她不喜欢提,几乎没说过。

    到底怎么了?

    向十二回头,蹙眉:“可能要回一趟外婆家,跟我走吗?”

    十三站起来,什么都没说,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向十二望着他,转身,大步流星往台阶上走。他好像一缕风,轻飘飘地跟在身边。

    风声擦在脸边,向十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

    山上,路灯亮着,不时有人往上走,然后,经过一户门口,又从门口一路下去。一只黑猫打着盹趴在栅栏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行人。

    这时,一道黑色人影急匆匆闪过来,推向紧闭着的大门。

    “吱呀”

    门开了一条缝,黑猫打了个激灵,汗毛竖起来,呲牙咧嘴地对着来人。

    “……”

    向十二与黑猫面面相觑,收回视线,正要进门,就听到了一声叹息。

    “怎么了?”

    十三摇了摇头:“不知道,感觉不太好。”

    腊梅开在月光下,清清冷冷。长在腊梅深处的窗子没了灯光,入目黑黢黢一片,像狰狞的蛇嘴,正在等待猎物的到来。

    走到门前的那一刹那,向十二回头看了一眼,十三站在腊梅前,那一瞬间,腊梅黯然失色。原来世上真有人好看到,能让寻常风景都黯然失色。

    她说:“在这里等着我。”

    “好。”

    换了鞋,推门进去。月光随之入,黑黢黢的房间勉强能看得见东西。向十二喊了两声,没人应。她心下一紧,开了灯往隔断走。

    饭菜还在桌子上,再往里走,她房间的门开着,向十二敲了敲门,探头看了一眼,没人。开了灯,刚要确认人是否在床上,入目处就是一滩血迹。

    血迹洇在脚下,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刹那间天旋地转,向十二镇定下来,急匆匆给黄莺莺打电话。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戏腔在房间里响起,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向十二进去,找声音的来源。声音在床上,木偶女鬼的脸浮现上脑海,向十二打了个寒颤。窗户开着,月光倒泻在床面上,带着幽蓝的光。

    她抬手,掀开被子,什么都没有。

    但声音还在响。

    铃声像上了年代的磁带,一声漏断一声,女声卡得越来越失真。唱到五十秒后,铃声挂断,声音戛然而止。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向十二吞了口唾沫,重按播听键盘,这一次,铃声像开了闸的猛兽,戏腔尖锐刺耳,且又高亢嘹亮,疯狗一样咬着人的耳朵。

    这声音……是从床下传来的。

    心脏如住了一只打鼓,正被戏腔的棒槌一下又一下地擂着。向十二弯腿,指尖颤抖着,缓缓往水绿床单抓过去,一掀开——

    黑影扑面而来,与她错身而过,跳上床面,又从床面弹到了窗棂上。向十二定睛看去,大气不敢出。黑影是只黑猫,黑猫在将要跳下窗棂时,回头看了她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黑猫眼里似有笑意。就在这时,铃声忽然高了几个分贝,震耳欲聋。向十二捂住耳朵,勾头往里探,手机被抓了出来。

    也在这时,铃声戛然而止。手机不知遭遇了什么,屏幕碎得面目全非。碎的屏幕亮着,里面是一张惨白的微笑扑克脸,因为内屏了一块又一块,血一样印在屏幕上。

    向十二蹙眉,往四周看了一圈,房间不大,一览无余,如果有人,绝对没有藏身之地。向十二快步走出去,给黄毛打了通电话。

    刚一打,对面就通了。

    刚要说话,对面传来了阵低低的啜泣。向十二心下一沉,一个大男人,哭什么?黄毛一定知道些什么。她将手机扣在脸边,说了句:“外婆呢?到底怎么了?”

    “姐……”

    黄毛吸了吸鼻子,哽咽:“你来医院一趟吧,地址我发给你,有些事,我来说真不大方便。不想给你施加压力。你见过了人,你自行定夺……”

    挂了电话,向十二心事重重。黄莺莺在医院?这时生病了?什么病要到吐血的地步?今日看她时就觉得她脸色不好,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她转头走进屋里,熟练地找到黄莺莺存放纸张的柜子,不用翻箱倒柜,就看到了一柜子的药,全被撕了包装,安安静静地躺在其中。

    有没撕包装的,替加氟片、替吉奥,扫了一眼说明书,向十二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瘫下去。她飞也似的跑出去,没等和十三说得上话,就上了辆出租车。

    医院门口,下车时,向十二两脚悬空,走路手脚都不知应该如何落脚。吵闹了十几年,再怎么说,这也是她的外婆,是她存在于世,在人间最后的亲人。

    这时,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向十二看了眼十三,手脚冰凉。

    “姐……”

    黄毛从一边跑出来,快步走到她身边,像蔫儿了的病茄子:“你来了。”

    “外婆呢。”

    黄毛:“还在手术室。”

    “得这病多久了?早期晚期?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说?一定要等到瞒不住了,再告诉我吗?”胃癌啊,这事儿搁谁,谁能好受。不过,这倒也真符合黄莺莺的性格,宁愿病死,都不愿向她奢求什么。

    她眼眶泛红,心里带着气,更多的是无力。但她知道,不能向黄毛撒气,得先冷静下来,等手术结果。

    等在病房外,向十二转来转去,转去转来,又坐下来,双眼空洞无神。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曾几何时,送走黄燕的那天,也是在这样寒冷的冬日。她永远地失去了母亲。

    十几岁的年龄,别人都在上学,而她,早早地就要学会摸爬滚打。累了受伤了,所能面对的,只有这个人。虽然刻薄,虽然说话难听,却总会在她最难过时,默默地为她做上可口的饭菜。

    昔日相处的点滴浮现上脑海,眼泪不自觉地酸了眼角。揩掉将要夺眶的眼泪,这一刻,手术室的灯灭了。

    她“豁”地一下坐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前,焦灼地等着。

    片刻,门开了。医生走出来。

    向十二看着对方,嘴巴里像塞了浆糊,黏腻地沾在一起,什么都说不出来。但她的眼神,却真真切切地写着她所有的情绪。

    在这样的目光下,医生摇了摇头,和黄毛说:“病人胃里的肿瘤扩散了,需要化疗一段时间,我的建议是最好住院,再拖下去,恐怕——”

    向十二的眼睛死死地咬住对方,带着几分无措与慌乱,宛如失去了糖果的孩子。她颤抖着手,指尖抠着脖子:“胃癌……晚期吗?多久了,还有多久?”

    “不住院的话,可能还有一个月。”

    “嗤”,向十二没忍住,笑了一声。下一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已是深夜,病房外,向十二坐在走廊的靠椅上,身体往前趴着,手捂着脸,脸对着地面。她心事重重,走马观花的回忆扬帆起航,一幕幕画面在眼前纷至杳来。

    鼻尖酸涩难忍,鼻涕堵着脑门,极不舒服。头顶一沉,多了只手。眼前多了一双脚,衣摆还是破破烂烂的衣角。十三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她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眼泪卡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唉。”

    对面,黄毛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他抓抓头发,略过十三,朝向十二看过去,无奈地说:“姐,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

    向十二也想这样问自己,拿不定主意的事,太多太多了。可人与人之间终究是座孤岛,一桩桩一件件事,除了自己,谁都不能拿得了主意。

    向十二:“把天际流卖了吧。”

    “这不行,莺奶奶就是因为不想让你这么做——”

    “这是我的事,和她没关系。她不征求我的意见就擅自做了决定,我又何必管她怎么想?就这样吧。”

    心烦意乱。

    走廊里的风驱弛着寒冷,一点点地摧残着人。向十二起身,一轮明月打在窗,她抬头,一声喟叹轻轻吐出,呵成了哈气。雾在脸前散开,清冷冰凉,像被月色喂了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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