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远在扬州的官员都能看出来的事,皇帝能看不出来?无非是不愿看出,又或者是有意纵容罢了。

    由此,也能想到太子在汴京的处境该有多么艰难,李彧之所以急着去北境立功,这当中也有想要为太子多挣几分立身之本的意思。

    “太子的身体是关窍。”沈轻灵饮尽参汤,活动了几下手脚,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今夜要是不走,就在家里休息,明天一切照旧就好。”

    只看昭宁公主后续会不会来找邵从。

    当然,沈轻灵万万没想到的是,昭宁公主不禁来了,而且是在怀安阁没见着邵从后,直接上了门。邵从身上有伤,不能见人,否则不是漏了身份?所以便是沈轻灵代为相见。

    穿了一身寻常百姓的袍服的昭宁公主眉眼间锐气不改,目光甚至带了几分敌意,端详着沈轻灵。

    “邵从呢?让他出来见我。”

    长久的沉默对峙后,昭宁公主没忍得住,先开了口。

    “李家娘子找阿从什么事?”沈轻灵不急不慢地反问。

    昭宁公主板着脸,微抬下颌,不悦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邵从的雇主,让他出来,我自有不便外人听的话要与他说。”

    “可惜阿从不想见你。”沈轻灵侧身撑着头,神态慵懒地说:“李家娘子不管是从平日展露的才学,还是穿着,亦或是仪态来看,都是世家贵女,与我们阿从不是一路人,自然也就不必相见。”

    话说到这份上,以昭宁公主的身份和心气,就应该拂袖而去了。

    偏偏昭宁公主没有,她不怒反笑,质问沈轻灵道:“你又不是他母亲,凭什么管这么宽?我与邵从是不是一路人,这与你这个外人没有关系!”

    正堂内的气氛顿时箭弩拔张。

    映秀适时地进来给两位添茶换水,到走时,小声说了句,外头下雪了。

    昭宁公主兀的转头,果然看到院中零星飘了几朵雪花下来,眼神转而落寞。她与邵从遇到的那一天,正是小雪飘飘,意境格外美好。

    “李家娘子还是请回吧,你们之间隔着的,可不单单只是门第、见识。”沈轻灵换了个姿势,不急不慢地说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昭宁公主应该比我更清楚,只是我没想到昭宁公主居然还有脸上门,更有脸纠缠至此。”

    李祺有没有将事情的全部告诉昭宁公主,单从昭宁公主接下来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了。

    听到沈轻灵如此质问,昭宁公主脸庞涨得通红,她愤而起身,一掌拍在身侧的桌上,沉声道:“那是我与邵从之间的事,更何况,人已经送回来了,此事邵从一旦知晓原由,绝不会怪我。”

    看来,李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邵从被放。

    “破镜能重圆吗?李家娘子想得恐怕太简单了些,你抱着不可见人的目的接近阿从,让阿从信任你,最后你又借着他的这份信任,伤害了他的兄长。”沈轻灵照旧不还不忙,对昭宁公主的暴怒甚至有些视而不见,“你当真以为只要你有苦衷,他就一定会原谅你?你未免太过自信了些。”

    昭宁公主听得都快哭了。

    她心里本就慌张,所以才一大早忙不迭地来找邵从,这会儿听完沈轻灵的话后,心里仅剩的那么些希冀也被打碎。

    “邵英被送回来时什么模样,我想李家娘子你再清楚不过,你现在又何必一副真情错付的模样?依我看,你还是尽早离开,放下阿从吧。好在邵英大哥并没有伤到筋骨,你现在离开,还能在他心里留下个不算差的回忆。”

    沈轻灵说这些话的目的,却不是真的要劝昭宁公主离开。

    如昭宁公主这样被娇宠着的小娘子,一生遇上一个不如意,便会记一辈子。邵从就是她的不如意,她抱着打探的目的接近邵从,虽说目的最后是达成了,可心也跟着丢了。

    更可笑的是,她与李祺的利益绑在一起,叫她根本无法忤逆李祺。

    “伤是我打的,可我只能这样,我下手时刻意收了力,就是怕伤着他筋骨……”昭宁公主颓然跪坐在地上,眼泪叭叭往下落,“我也不想的,我知道我这么做是在伤邵从的心,可现在不是已经尘埃落定了吗?我愿意过来照顾邵英,我做错的事,我可以自己承担。”

    原来昭宁公主是这么想的。

    天真的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才会眼巴巴地跑过来,想要向邵从解释。

    清楚并未结束的沈轻灵当然不会点醒她,这会儿沈轻灵需要昭宁公主误会,更需要昭宁公主悲从中来,这样她才会在引导下,一步步吐露更多。

    “李娘子,你觉得结束了吗?”沈轻灵一改刚才的冷漠,起身将她搀扶起来,目光怜悯地说:“倒不是我有意要为难你,只是阿从现在正在照顾邵英大哥,他父母早亡,唯一的亲人就是邵英了,你将邵英伤成那样,叫他如何原谅你?”

    “没结束吗?”昭宁公主泪眼朦胧地侧头望着沈轻灵,哭得太久,她的脑子有些迷糊了,“我兄长已经即刻启程,他临行前跟我说过,扬州的事翻篇了,不会再来找邵家的麻烦。”

    李祺能如此快抽身,只怕还有畏惧相王的原因。

    相王能埋伏着拿走密信,那在李祺的眼里,就等于是他一直在监视邵家和他,如此一分析,他尽快抽身,然后坐山观虎斗,那才是上上策。

    换而言之,邵家的确安全了。

    沈轻灵搀扶着昭宁公主往后院走,等走到邵英躺着的屋外后,轻轻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细缝。从窗户缝里可以看到邵从正趴在床边小憩,看上去是一夜未眠,而他身边则躺着形容枯槁的邵英。

    “眼下不是你们见面的好时机。”沈轻灵压低声音对昭宁公主说道:“看得出来,阿从其实很喜欢你,可大哥的伤在他眼前,他就算内心想要原谅你,也做不到。依我看,李娘子你还是先回去,等到邵英大哥的伤好些了,我再请你过来,怎么样?”

    对于拿捏性子倔强的人,沈轻灵自有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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