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回府时,天都快要入夜了。

    她在当铺,变卖了从寝室里搜刮出来的珠钗首饰,在集市上给甘兰买了一个做工精巧的八音盒,盒子里是一个略施粉黛的仕女,披着轻纱薄绫,上好发条后,就会翩翩起舞,步摇轻曳,裙摆划出优美的弧度。

    甘棠对于在这里,竟然能买到这种现代感满满的物什儿感到惊奇,也没管甘兰到底喜不喜欢,掏钱买了下来。

    应该没有女孩子不喜欢八音盒吧。

    “哎呦!三小姐!你跑到哪里去了?!”一个老婆婆在甘府的门口拉住她,急急地道“小红因为你的事正在挨太太的骂呢!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甘棠扣上八音盒的盖子。

    我就说我这一路老感觉心口有块儿“石头”吊着难受,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事,原来是答应了红姑娘傍晚前要回来的事啊。

    甘棠一甩衣摆,抬脚跨过大门的门槛,道“快带我去见太太!”

    “太太,太太,小姐说过到了傍晚就会回来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天黑了还没回来!”甘府堂屋,小红如泣如诉跪在地上,如泣如诉地说着。

    张氏头疼地掐掐眉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棠儿说出去干什么了吗?”

    小红“说了说了,三小姐说要去集市买什么东西,还穿了伙房伙计的衣服,擦抹得像个男人——”

    “你这就让她出去了?!”张氏气不打一处来,这几日刚忙活自家五女儿的婚事就够烧脑的了,这些个下人办事也不让人省心,“你三小姐什么疾什么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正常,你也跟着不正常了?!有事就不能先告知我一声?!”

    小红到底是新来府的丫鬟,心气儿高的很,捏捏自己的衣摆,低着头,小声嘀咕道“我还不是看太太你忙嘛……”

    张氏“……你说什么?!”

    “娘!娘!”

    这时,甘棠笑盈盈地推开门大步进了堂屋。

    屋里,张氏连带着所有在场的侍女看着门口那个男人扮相的人儿微微一愣,她们都很恍惚,因为三小姐是断断不会这么活泼明媚、活力四射的,她日常说话的气儿,都是“死人气儿”,哪会有这么响亮。

    张氏僵硬地动动嘴唇,从雕花圈椅里站起身来,道“棠…棠儿?是你吗?”

    甘棠没再去迎合原主的品行,而是捧着八音盒直直地往张氏那里走去,道“娘,我们才半天不见,你就忘了棠儿嘛?咱们不是上午说好了要再认识认识的嘛?”

    说罢,她拉过张氏的手,把八音盒放在张氏的手里,道“我没有乱跑啦,看娘这几日都在劳烦五妹妹的事情,没好多叨扰你,就偷偷跑出去了,谁曾想集市上好物什儿太多,给我挑花了眼睛,竟然完了回来的时间了。”

    “棠儿挑什么呢?这是买来了个什么小盒子?首饰盒?”张氏摆弄着手里的八音盒,左看看右瞧瞧,整不明白。

    甘棠耐心地道“这是八音盒,盖子打开里面有个舞女,转动旁边这个小翅子,拧紧,松手,就能放歌。”

    甘棠在现世没有“亲人”,她非常享受这种能和亲人亲密互动的时刻,尽管这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总归还是有点血脉牵连的。

    “哦——是这么操作的啊。”张氏看着载歌载舞的八音盒,眼神炯炯,道“棠儿你这是买给你兰儿妹妹的嘛?她一定会喜欢的。”

    “嗯?娘你也太神了吧,怎么知道的?”甘棠惊讶地道。

    张氏笑笑,勾勾她的鼻梁,道“你自打来府,只要不犯病,平日里性情可乖巧温柔了,你兰妹妹那会儿也爱黏着你,你也老是喜欢整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塞给她,花纹石头啦奇花异草啦什么的,你自然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她的,只可惜啊,我这女儿长大了一翅子刮远了,上了几年学,读了几年书,没学点立身处世的学问,倒是抬杠叛逆的本事长了不少……”

    “再也瞧不起我们这些温吞慢热、只会穷道理人儿啦……”

    张氏叹了口气,她的一番话,与其说是说给甘棠听的,其实,是在说她自己。

    甘棠道“尽管如此,娘还是相信兰妹妹会喜欢我送的八音盒不是?妹妹不是叛逆,只是还没在飘摇颠簸的外面世界和从小到大的生活天地中间找到一种平衡罢了,给她一点时间吧。”

    “棠儿说的对。”张氏轻轻擦擦自己的眼角,道“棠儿能陪娘说这么多交心话,我很开心,小红,你起来吧,这事过去了。”

    小红闻言从地上爬了起来,谢过太太小姐后,退到了一旁。

    张氏拉过甘棠,让她坐在雕花圈椅的对肩的一张椅子上,从压襟上扯下一张花手帕,擦了擦她脏兮兮的脸蛋儿,又叫小红打了一盆温水,道“你不经常出去,这突然消失了这么一大会儿,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吃饭了没有啊?”

    甘棠“早吃过了,在街边买了三个肉包子,吃了两个给了小叫花子一个。”

    张氏笑笑“这心眼儿好的性子倒是没变,你妹妹不是后天结婚嘛,要去杨柳岸那里的星月斋摆宴,我也给你备了一身新衣,到时候你也过去陪我,好不好?”

    甘棠为张氏也提到星月斋感到意外,这个饭店这么有名的嘛?就连堂堂北国质子在别国的大婚都要在那里举办?

    不过想来也是,那北国质子乃是北国皇帝的一个丫鬟出身的小美人所生,地位低微,就是一个被扔到南国的“皮球”,两边都不讨好罢了。

    甘棠道“娘不是刚给我告了病,说我身体有恙嘛?我的婚约就是因为这个推了的,如今我又出现在五妹妹的婚礼上,这不是拆她的台?”

    这太太脑子不清醒,想什么呢?

    我一个庶出的病秧子小姐,能有多大的脸面去出席质子的大婚,人家光想着躲避还来不及呢。

    张氏招招手,喝令下人们离开,她则拉着甘棠,站在一个小角落,耳语道“我给你准备的不是女孩儿衣裙,是中性圆袍,到时候你就把头发一扎,我带给你描上一道儿野眉毛,装成你四弟弟的模样儿,陪在母亲身边。”

    甘棠“那我四弟,不恼死?这么大的场面轮不到他?”

    “唉。”张氏拍拍她的手背,走到堂屋的窗前,拉开窗扇,屋外没有一人,只有夜猫子的鸣叫,夜晚的清风拂进,吹动两个人的发丝,她道“你四弟是性子最是性野,最不想参与这些礼仪束缚之事了,他自开春就跟着一个北国的舞女出去浪迹江湖了,你爹爹都懒得管他。”

    甘棠“我还是不明白,娘为什么非要让我去呢?”

    张氏理了理头上的珠钗,双手搭在窗台上,抬首望着天空丝云遮掩下的一方弯弯的皎月牙儿,轻轻谈了一口气,道“因为,时候到了啊……”

    甘棠不解“什么?”

    “算了,多说无益。”张氏转过身,背着窗含天边月,笑着看着她,眉心却微微蹙起,道“棠儿,多陪陪母亲吧,后天你五妹妹嫁出去了,你四弟弟又是个活宝不着家,你大哥二哥又各有各的忙活,等你好了,也不知道要飞到哪里去——”

    甘棠的心里一紧,原来被一个人需要着是这种感觉,她嘴唇开阖,道“好,听母亲的。”

    万花门。

    红招台。

    明月当空,微风细爽,吹动千万春叶香花。

    红招台上悬挂的几十白丝绢的帷幔也随风鼓动,丝滑之至,越到深处“丝绢”越稳重,细看原来是挂满的长画轴,铺卷而下,纸张之上各有风景。

    一双拿着印章的手动了动,从摁紧的龙泉印泥里抬起,它小心地撩起一副挂画,在下面的落款处,狠狠地扣上了一个名章——

    梅品崖印。

    扣完,手的主人自上而下,歪着脑袋,欣赏起这副画作来,他的嘴唇泛白,眼底乌青,精神不佳,但是好看的桃花眼目光炯炯。

    这是一副海棠,细折的纸条从左上绵延而下,枝头红花盛开,舒展出各种形态的花序,最下处,巧妙地飘下一瓣儿。

    梅品崖深情地在那一瓣儿上落下一吻。

    “门主。”

    台外,一个黑衣人屈膝跪下,俯首道。

    梅品崖侧目而视,冷冷地道“事情都办妥了?”

    “门主,办妥了,那张氏已经答应了让太……小姐经常出来走动,不会再以抱恙之名,叫下人们死看着她了,但是,她说能不能让小姐多陪陪她……”

    梅品崖扯扯嘴角,抬手摸了摸唇,海棠的红色颜料未干透,粘上了一点,他用大拇指捏住搓了搓,将颜色揉开,消泯,道“还多陪陪她?她女儿六年前就病死了,不过是两个长得有点相像的人罢了……真是不清醒……”

    轻纱帷幔被梅品崖撩开,他赤着脚走到台边儿,对那黑衣人道“张氏乃至甘府私自把阿棠配给北国质子一事,我还没和他们好好算算账呢,一纸婚约瞒了我六年,真是可以,要不是棠儿醒来的及时,不肯受人摆布,我真恨不得削出他们的白骨。”

    “你告诉他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挑战我的底线。”

    “是,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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