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静静地凝视着大海,台阶两旁灯光骤然亮起,从下往上一连串,像是绽放的烟花,吓了你一跳。
乔鲁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看向他,他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只是安妮小姐,你被吓到的时候会下意识撅起嘴,这个习惯很可爱。”
什么啊,你扬起眉头,迈出一步,却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糗,一崴脚往下栽。
乔鲁诺动作极快,拽住你的手臂。
要是滚下去,摔不死也得在床上躺上好几个月,你额边渗了层冷汗,乔鲁诺则像是没事人,只轻吁了口气。
“没事吧。”他将你扶稳,语带安慰与打趣:“我这个保镖,差点儿就要失职了。”
“谢谢,没事。”以防万一,你还是按住了扶手:“快去追萝塔。”
有的人来到一处新的地方,会比平常更加警惕,也有的人,比如你,反而会晃神。
萝塔已到了台阶下段,你连忙跟上,乔鲁诺比你快上几步,将要直接往海里冲的萝塔抱起来,转了一圈。
女孩起先还在笑,笑着笑着就“哇”的一声,引来侧目。
乔鲁诺连忙将她放了下来,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伤到了她。
萝塔断断续续地诉说,原来她想来海边,是因为妈妈和爸爸之前答应过她,说等哥哥放假,就一家四口去看海。
女孩泪眼婆娑,呜咽着伏倒在乔鲁诺肩头。
金发青年像是不知怎么对待眼泪,脸上多少显出困惑。
你将萝塔揽到怀里,头贴着她的脑袋,轻轻地拍打她的背。
“哭吧,”你垂眸,“我不会告诉吉恩的。”
萝塔压低了抽泣,声音反倒逐渐小了。
在将她带到旁边台阶坐下时,萝塔从你身上下来,接过乔鲁诺的手帕,她擦了擦眼泪。
“我不哭了。”她说:“我不想让哥哥担心。”
小小的女孩红着眼睛,糯糯的童声还哽咽着,听到这话,你的嘴却一撇,像是要哭出来。
“啊,是螃蟹。”乔鲁诺忽然说。
萝塔的头一抬,就捕捉到了一抹锈红色。
你也一同看去。
萝塔朝螃蟹走去,乔鲁诺跟着站起身,你在台阶上撑着脑袋,青年回头看你:“安妮小姐,你就坐在这里吧,我们不会走太远。”
要是他要拉你一起去,你肯定会苦恼。他实在很会看人的脸色,都不用你开口,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谢谢。”
“不用。”乔鲁诺弯起眼睛,说着“萝塔,你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螃蟹吗”,朝女孩走去。
萝塔太懂事了,好像她天生就是这样的性格。
说不哭会让哥哥担心时,她没有丝毫委屈自己,完全是发自内心,天然而不加修饰地开口。她一定会成为能够治愈他人的存在。
在海边遇到各种生物是常事,到了赶海的季节,家家户户都会提着水桶、拿着铲子,你家也曾经—一一想到还真要哭了,或许是有几分觉得,自己简直不如萝塔懂事。
乔鲁诺并没说太多,但从他的只言片语里,你对父亲正在做的事,有了不同的理解。
一直以来,你以为父亲单纯是在管理一个不能见光的组织,但最终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维系横滨这座城市的良好运行吧。
有光明,就必然有黑暗,他想将黑暗掌握在手里。只是,为此需要利用他人,甚至牺牲他人的性命……
母亲的离开,阿治的出走,安吾脱离卧底。哪怕在相隔一片海的佩西,对发生过的这些,你依旧想不清。
你责怪父亲吗,还是说你憎恨他吗?
你认为他夺走了你的自由,乔鲁诺却对你说,你的心可以是自由的。
要怎么理解才好,管理员夫妇的离去不过一瞬,每个人终究都会经历死亡,世间万物变化,只有死是恒定的——
“安妮小姐,”这时乔鲁诺拉着萝塔走到你面前,萝塔笑眯眯的,乔鲁诺也笑着说,“她看到了甜品店。”
侧后方是一排店家,有餐厅和小卖部,甜品站的招牌最是明亮,也就最引人注目。这个时间只有三两客人,店铺不算大,左边是操作台,右边有一扇悬空的推门,可以随时进店。
乔鲁诺将萝塔放到地上,给了她菜单,萝塔认的字还不全,于是你读了出来。
“我要覆盆子味的蛋糕。”萝塔说。
“很有品位。”乔鲁诺夸赞道:“我要一个可可和香草球冰淇淋。安妮小姐呢?”
你看到墙上贴着的巨大海报:“珍珠奶茶。”
其实喝水也没关系,但未免不解风情。
“了解。”店主接道。
蛋糕是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成品,冰淇淋球现挤,店主按下按钮,手法不大熟练,差点儿要换个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笑呵呵着说,“白天客人多,到晚上就懈怠了。以前没见过你们啊,是一家三口来旅行?”
你要否认,乔鲁诺微笑着问:“我们看上去像一家三口吗?”
“啊哈哈,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是很像哦,弄错了抱歉啊。”店主干巴巴地笑了笑,递出冰淇淋:“奶茶还需要稍等,可以先在那边入座哦。”
店外的马路上,遮挡阳光的大伞已收起,留下一张张桌椅,零散坐着好些人。
“还要很久?”你问。
“一两分钟,也不久。”
“我在这里等吧。”你对乔鲁诺说。
店和空座的距离不过五六米,乔鲁诺拿着冰淇淋,萝塔抱着自己的蛋糕盒,走过去坐下。
店主开始做奶茶,将调料放进杯子里,最后进封口的机器。金属的封装机像是出了问题,接连拍了好几下,都没反应。
“就这样给我吧。”你说。
“那可不行。”店主摇摇头,绕到机器后,探头出来:“抱歉啊,能不能麻烦你过来搭把手。”
你没多想,推开矮门,进了店里,绕过柜台。店主让你去墙边找新的封口用长卷,你刚打开箱子,就听到身后响起轻微“咔擦”声。
外表平平无奇,消失在人群中就再也不会想起长相的老板,手上拿着一柄黑匣,正对着你。
仔细一看,在不远处的挂帘后,地上躺着一只手。
不是玩笑的样子。
你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带保镖是个正确的选择,但乔鲁诺的速度再快,也没法快过子弹吧。
后方是墙,一边是柜台屏障,另一边有门。
不过眼前这个人是单枪匹马来的,你不认为自己有机会引开他的注意力穿过门逃走。
经东京酒店里的一事,你发现自己在面对危机时,比预料中要冷静。
“钱的话——”你伸手,要从口袋里拿钱。
虽然他看上去不是要抢劫,但拖延时间也好。
“别动。”店主晃了下枪口,示意你:“从后门走。”
你看了眼门,迈出脚步,脑袋随即一下阵痛,黑匣掉在了你的手边。
“咦啊——————!!!”
刺耳的尖叫声,嗡嗡地覆住你的耳朵。你不待理清,已抓住地上的枪,对准了身后。
映入眼帘的影像,让你瞪大了眼睛。
留着深色卷发的女性,依偎在金发青年的怀里,她好似受了极大惊吓,紧绷着身体,紧紧地抓着青年的衣服,手里还拿着残缺不堪的铁棍。
金发青年对你怒目而视:“你要做什么?”
你的眼中只有茫然,没能回答。
“他叫我进店里帮忙,突然拿枪对着我!”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性叫道,涟涟泪水滚落面庞:“他杀了店主,还想杀了我!”
“已经没事了,安妮小姐。”乔鲁诺侧过身,将女性护在后方,紧盯着你,开口道:“放下枪。”
他看你像是陌生人。
余光中,银色的机器上倒映出你的样子,赫然是方才那店主的外表。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不可思议的事,有些人拥有特别的能力。纵使你很意外,也即刻接受了现状。
你看了看枪,目光又在两个身影间逡巡。
现在解释,乔鲁诺肯定不会相信,毕竟你手里的武器杀伤力更强,那边倒下的人也是证据。
“我放下枪就可以走了吗?”你开始后退。
变成你的人摇头道:“不行!杀了他!”
乔鲁诺不着痕迹地压低了眉头。
“我没在和你说话。”你贴到了墙边,手按住门把,拉开了门。
在对峙中,你将枪往前一扔,转身以全速冲向门外。
后方传来重击,像有一股狂风将你吹倒。可能来得太过突然,你甚至没能体验到疼痛,只是蹭了一嘴沙。
“不好意思,”乔鲁诺走了过来,“你伤害了安妮小姐,我不可能让你离开。还有店里的人,也是你杀的?”
你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脑袋像是还在疼,整个人晕头转向,但你强撑着侧过身体,仰头看着他。
“你怎么——”不知为何,乔鲁诺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显出意外神情,像是在困惑什么。
遭受到他能力的攻击人,理应出现精神暴走,一时半会儿不会回过神来,你却反应过来了。
但你还没说出话,假的你就上前。
这次长棍做足了准备,重重地击打在了你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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