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办妥的第二天,邓一新终于再一次走在去医院上班的路上。这天早上天公都在作美,云破日出,朝霞满天。

    自从跳水之后在病房醒来,发现仍然没能回到原来的时空,邓一新就对未来的生活不再报任何希望了,在这个时空他只能混日子。而现在自己不用再当医生,对他来说就像遇到大赦一般。

    邓一新的心放回肚子里,气定神闲,心情大好地准备过马路。

    人民医院正门口有人行横道,但是这里并没有设置红绿灯,每次过马路都要比较小心。正当邓一新观察路面车辆的时候,从他身旁突然冲出来一辆自行车,骑车人是个男子,车后架上带着一个胖女人。

    自行车不知道因为什么骑得飞快,过了半条马路也没有减速的意思。这半条马路车比较少,可是对向车道上车很多,自行车骑过去时,对向刚好驶来一辆中型面包车,眼看着和自行车撞在一起。

    一瞬间,刺耳的刹车声和“砰”地一声巨响几乎同时响起,自行车被重重撞飞出去。

    自行车飞出好几米远,车上一前一后两个人都倒在地上。周围人群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奔过来。几秒钟的时间,事故现场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这起事故就发生在邓一新眼前,出于好奇的本能,他也钻进人群。

    面包车受损并不严重,估计司机没受什么伤,可地上躺着的两个人情况似乎都很严重,骑自行车的男子在地上不停地扭动呻yin,车后座上大腹便便的胖女人自从摔到地上就再没动过,已经昏迷了。

    胖女人粗胳膊粗腿,哪都胖,尤其是肚子很大,可再胖好像也不可能肚子大成这样。邓一新仔细一端详看出来了,这人是个孕妇!

    邓一新惊得一哆嗦。妇产科给他留下很大的心里阴影,再次看到需要救治的孕妇,他感到汗毛倒竖,只想脚底抹油赶紧溜,唯恐自己粘包。

    邓一新缩着脖子刚想从人群里钻出来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喊:“邓大夫,快来看看这个孕妇!”邓一新两眼一闭,心想完了!倒霉!还是被抓到了!回头一看,叫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孟婷婷。

    来上班的孟婷婷刚好也走到医院门口撞见这场事故,出于医生的责任感,她立刻投入到抢救伤者的战斗状态。

    这个已经昏迷的孕妇头部淌出一大滩血,情况似乎非常危急,孟婷婷第一时间就蹲在她的旁边,开始大声呼喊,但喊了好几遍,孕妇都没有一点反应。

    这时,开面包车的司机从车上下来了,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他走到孟婷婷身边,战战兢兢地问:“她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答复完司机孟婷婷又叫道,“邓大夫!”

    “啊?我……我去急诊叫人!”邓一新编了个理由只想赶紧溜。

    “你别去!让别人去急诊!”孟婷婷冲周围的人喊道,“麻烦你们去医院急诊叫医生,就说门口有两个车祸的伤者,要快!”

    事情就发生在医院门口,进去叫人比打急救电话要快。周围有几个群众直奔医院里跑去。

    孟婷婷用手按住孕妇的颈动脉,几秒钟以后她就皱紧眉头,跪在地上开始给孕妇做心肺复苏。邓一新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呆站在一旁。孟婷婷一边按压着孕妇胸部一边喊道:“孕妇应该已经足月,邓大夫,你检查一下她的宫口!”

    “啊?”邓一新心里又开始打鼓,宫口该怎么检查他完全不知道。他硬着头皮走到孕妇下ti旁,只见她两腿之间的地上有一大滩液体。“她小便失禁了!”邓一新喊道。

    孟婷婷扭头看了一眼:“那不是小便,是羊水。胎膜破裂,羊水流出!你检查一下宫口!”

    孟婷婷再次的命令让邓一新更加手足无措,他又找理由道:“我是个男人,大庭广众之下,你让我检查这个,不太好吧!”孟婷婷斜瞪了邓一新一眼,还没等她发怒,邓一新又说道,“我替你做心肺复苏,你来检查吧!”

    虽然心肺复苏邓一新没实操过,可他大概知道方法,毕竟父母都是医生,他在医院长大,又看孟婷婷做了一阵,他觉得自己能胜任这项工作,总比检查宫口要强。孟婷婷叹一口气,急忙起身让出位置,又去检查孕妇的宫口。几秒钟的功夫,孟婷婷就说道:“宫口已经开两指了。”

    这时,旁边躺着的另一个伤者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老婆……是要生了……你们救救她……”

    孟婷婷看一眼这个男子,他脸膛皴黑,一身农民工的打扮,上身穿一件洗得褪了色的旧体恤衫,下身的深色短裤上蹭着星星点点的白油漆。他的右小臂和右小腿发生了可怕的弯曲变形,是骨折所致。但这个男子神志清醒,看起来没有性命之虞。

    “我们都是妇产科医生,会尽力救她的!”孟婷婷答道。

    孟婷婷又按了按孕妇的肚子,感觉到里面胎动剧烈,这是胎儿感到不适而开始挣扎求生。“孩子还活着!要赶紧手术!”孟婷婷喊道。

    邓一新在不停地做心肺复苏,虽然是第一次实践,可他照猫画虎做得有板有眼,还真看不出是个冒牌医生。

    孟婷婷焦急等待急诊医生时,面包车司机又道:“这没我责任吧,是他往我车上撞的,我是正常行驶!”

    孟婷婷从地上站起来,这才注意到这个司机。如果说邓一新长得其貌不扬,这位司机简直就是丑出天际了。他的两只眼睛像要散伙似的离得远远的,不但如此,眉毛和眼睛还都往下耷拉着,活生生长成树懒的模样,嘴角长着一块足有键盘按键一样大的黑记,黑记上黑毛丛生,不说话时还好,一开口,那黑记和黑毛就跟着嘴皮子上下舞动起来,整副相貌想让人不印象深刻都不行。

    “你有没有责任需要交警来判断,再说现在人伤了,你得陪伤者看病。”孟婷婷答道。

    “这得多少钱啊?”

    “现在还不知道,但是这个孕妇伤得很严重,估计费用少不了。”

    “啊?”司机面露难色,眉头往一块皱着,但两只眼睛的距离还是很遥远。司机想了想又道:“我就是给老板开车的,我没钱,我得找我老板要钱去!”

    “你不能走,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孟婷婷说完掏出手机。

    “哎哎!”司机表情有点不自然,伸出手来似乎想要阻止孟婷婷报警。此时,有个围观群众喊了一声:“我已经报警了!”

    听见这话,司机瞬间改口道:“是啊,出了这种事肯定要报警,可报警了,警察也得让我去拿钱啊!等警察还耽误时间,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可别赖我啊!”

    “那你也不能走。”孟婷婷道。她刚说完,邓一新就呼哧带喘地叫道:“孟大夫……你来吧!”做了几分钟的心肺复苏邓一新已经累得气都喘不匀了,孟婷婷就把邓一新换下来。

    他们的对话邓一新都听到了,他站起来喘了一口气道:“你不是想跑吧?”

    司机瞪起眼睛:“看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吗?现在救人是第一位的,对吧?我去取钱也是想救人。你们要是不放心,我把我的身份证押在这里。”说完,司机把手上戴着的白布手套摘下来塞进裤兜,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身份证,递给邓一新。大夏天司机还戴手套让邓一新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他又一转念,一些职业司机确实有一年四季都戴手套的习惯,也不足为奇。

    “你看,这上面有我地址,你们随时都能找到我。”司机指着身份证上的地址说。邓一新一看,司机的地址就是广江本地,但他口音听起来并不像本地人。

    “不能让他走……”躺在地上的孕妇丈夫说道。

    还在做心肺复苏的孟婷婷也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也觉得……不能让他走。”

    “你们还是不放心的话,我把我的车也押在这里,车有车牌,你们通过车牌也能查到我,我怎么可能跑得掉呢?再说,这辆车也值十万呢!”邓一新觉得司机说得很有道理,正在犹豫之际,司机又说道,“东西都放这,我什么都不拿。你们看,警察到现在也没来,堵车太厉害,估计一时半会来不了,不能一直这么干等着,我快去快回,为了抢救生命,咱们都得争分夺秒对不对!”

    司机说完指了指身后的一片车海。可不是嘛,这条路已经堵成一片了。广江的早高峰本来就堵,刚才这条路上车就很多,现在一撞车,四条车道就剩下一条车道了,后面的车密密麻麻,堵得一眼望不到头。警察除非开飞机,否则一时半会儿还真来不了。

    邓一新又看看司机,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有着庄户人那种老实巴交的样子。邓一新被司机说服,说道:“车钥匙!”

    司机转过脸去,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没一点犹豫就把车上的钥匙拔了下来交给邓一新。看着手里的车钥匙,邓一新点点头:“你去吧,快去快回!回来了就到医院找我,我叫邓一新,记住了没有?”

    “哎!行嘞!记住了!”司机说完这句话,一秒钟都没多待,像逃跑似的离开了。

    “不能让他走……”地上的孕妇丈夫还在说着。

    “车在这呢,他跑不了。让他先去拿钱,拿了钱好替你们交医药费,他一会儿就回来。”邓一新道。

    这时,四名医护人员抬着两个担架分开人群走了进来,邓一新一看,四个人里又有帮他看头晕的急诊李大夫。两个担架抬着两名伤者急匆匆进了医院。邓一新把司机的身份证和车钥匙都揣进兜里,和孟婷婷一起进了医院。至于事故现场的车辆就留待警察处理。

    回到医院急诊科,孟婷婷一直紧跟着李大夫:“这个孕妇情况怎么样?心跳好像特别微弱!”

    “情况不太好,多处骨折,而且颅脑外伤很严重,瞳孔扩散,但是胎心还有。”李大夫答道。

    “那让我们先把孩子取出来吧!”孟婷婷道。

    “行!你们先做剖腹产手术,我通知神外的医生赶紧过来。”

    “邓大夫,你和我赶快上台!”

    “哎!我换了,我不当……”

    “你不当主刀可以,我来当,你当助手就行!”孟婷婷等不得邓一新把话说完就已经安排好了手术。

    邓一新要说的根本不是当不当主刀的事,而是他不当医生了,可是孟婷婷疾走如飞,邓一新来不及解释。想到自己只是助手,他倒没那么害怕,也就从了孟婷婷的安排。就这样,邓一新再一次进了手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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