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琦熊掌一样的巴掌拍在邓一新身上,打断了他的思绪。“你为什么不让他们通知你爸你妈啊?

    你又不像我们在外面漂着。这么多天不回去,他们会担心的,昨天晚上你喝醉了,你妈还给你打电话来着。”

    “我说不出口,让我爸知道又会没完没了唠叨不停的。”邓一新说。

    “你不说他们就不知道了?”

    “晚一天知道总比早一天知道要好……”邓一新躺在床上也高兴不起来了,自己的烦心事比赖琦和汪博凯还多。

    事情就像赖琦猜的那样,这天晚上,邢彬又给邓一新打手机,可打了很多遍都没人接,人也一宿没回来。邓刚骂着:“这小子又上哪里野去了?连个电话也不打,还学会夜不归宿了!”

    邓刚嘴上骂得虽凶,心里还是担心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到妇产科问邓一新来没来上班,冯月说昨天和今天都没来,也没请假。又到了夜里,邓一新的电话依然没人接,人也不见影子,邓一新和邢彬都坐不住了,各种坏念头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脑子里。两个人连夜就到派出所报警说自己的儿子失踪了。

    警察问了失踪者的身份证号码之后,在电脑上查询了一下,面带微笑看了看两个神情焦虑的老人:“没事,人在拘留所呢,原因是打架斗殴,过几天就放出来了。”

    “啊?这怎么会呢?”这个结果实在出乎邢彬的意料,说道,“我儿子从来不打架的。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他叫邓一新。”

    “没错,你们说的身份证号和姓名都能对上,就是打架斗殴被关起来了。”

    还没等警察的话说完,邓刚一扭脸快步走了出去,邢彬说了声谢谢赶紧跟出来。邓刚面色铁青,只顾着低头走路,邢彬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气压低得可怕。

    回到家里,邓刚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拧眉立目骂道:“气死我了!他本事越来越大了,还学会打架了,都打到局子里去了!就应该让他在里面关一辈子,别回来了!我怎么养活这么一个儿子!”

    邢彬苦着脸道:“你消消气,等他回来了我先问问是怎么回事,这里面我看肯定有什么事。他不是这样的孩子。哎呀!刚才你走得太急,我都忘了问他什么时候出来了!”

    “派出所不是都告诉你了,打架斗殴!他没犯事,人家能把他抓进去吗?人家怎么不抓别人啊?你还问他什么时候出来,问这个干嘛?你要去接他啊!是不是还得八抬大轿把他抬回来啊!都是你老惯着他!我告诉你,等他出来了,也不许他进这个家门!他愿意去哪儿去哪儿,我没他这个儿子!”

    邓一新这个祸闯大了,邓刚气愤地骂了好半天才躺在床上,不过这一宿两人都没怎么睡着。

    邓一新、汪博凯和赖琦虽然嘴上都说有烦心事,可到了该睡觉的时间,还是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熄灯之后,拘留室里传来三种不同的呼噜声,仿佛又回到了校园时代。这回三个人不但是同学,还成了患难与共的狱友,不但睡在同一间宿舍里,还一个挨一个睡在同一张床上。

    邵思音可不像他们三个男人这么心大。躺在拘留室床上的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心里有对蓝非的怨,可他毕竟给了自己那么多钱,帮助她全家度过难关,还和她结了婚。那张结婚证是真实的,那些钱也是真金白银的一百万,是邵思音可能工作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就算他对她撒了谎,但并没欺骗她的感情,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么想着,邵思音就从心里原谅了蓝非。

    还有一个人也时隐时现出现在她心里,那就是邓一新。当她被众人围观百般无助时,邓一新第一个挺身而出替她说话,他相信她。这份信任就像一汪泉水之于在沙漠中迷路,快要渴死的旅人一样珍贵。她身上还穿着邓一新的衬衣,这件衣服仿佛始终带着一股温热,温暖着她的心。如果说上一次邓一新抓住她的手按在胸口让邵思音深深感动,这一次又是同样的感动。可,也只能是感动。她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欠邓一新的情恐怕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五天之后,拘留所的大铁门缓缓打开,七个打架斗殴的参与者从门里鱼贯而出。

    门外停着两辆车,除了蓝非的豪车还有一辆也是价格不菲,是郭媛媛的司机开来的。郭媛媛的娘家是个商贾之家,家境殷实,加上和蓝非离婚分得的不菲财产,她是妥妥的富婆一个。

    在蓝非车里还有一个人——他十二岁的儿子,蓝正浩。蓝正浩遗传了郭媛媛的基因,虽然只有十二岁,生得已是肩宽体胖,个头也达到了一米七五,比同龄人都要高大魁梧。

    虽然蓝正浩归蓝非抚养,可他喜欢的人是他的妈妈郭媛媛。看见郭媛媛从拘留所铁门里面走出来,蓝正浩就飞奔过去。蓝非却走向了邵思音。在拘留所里呆了五天,邵思音的情绪很低落,显得病恹恹的,让蓝非看得直心疼。他拉着邵思音的手嘘寒问暖,郭媛媛在一旁看得咬牙切齿,妒火中烧。

    “狐狸精!”郭媛媛恶狠狠骂道。

    蓝非立刻还以颜色:“你个疯婆娘!”

    “王八蛋!一对臭不要脸!”

    蓝非撸起袖子,立起眼睛指着郭媛媛:“你骂谁!你再骂一句!”

    郭媛媛也不示弱,凑到近前继续骂着:“我骂的就是你!王八蛋,猪狗不如的畜生!”

    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十足,邵思音拉都拉不住,眼看蓝非和郭媛媛又要干起来。这时,拘留所里出来一个警察,吼道:“吵什么吵?怎么着?在里面还没待够是吗?”

    这一声吼起了作用,两人都收住了声,郭媛媛扭头和蓝正浩及两个哥哥走进司机开的车里。他们走后,蓝非也打开车门,和邵思音坐进车里。邵思音身上还穿着邓一新的衬衣。上车之前,邵思音向邓一新投来感激的一瞥,但没说一句话,然后,车一骑绝尘开走了。

    门口只剩下邓一新、赖琦和汪博凯三个没人接的可怜人。邓一新看着汽车扬起的尘土发呆,曾经深爱的人坐进别人的车里走了,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走吧,别看了,人都走了!”汪博凯催道。

    “是啊,走吧,她都嫁人了,你要是再看,再想别的,你就犯错误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妻,对吧!”赖琦安慰道。

    邓一新干巴巴地笑笑,点点头。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个女人和他没关系了,他们只能是朋友,这样对大家才好。

    蓝非一边开车一边痛心疾首地承认错误。

    “事情都怪我处理得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没想到这个疯婆娘跑到你那里去闹……我和她之间早就没感情了,就差那一张离婚证。谈离婚也谈了很久,早晚都是要离的,所以我一直都说我已经离婚了……真不是有意要骗你……”

    蓝非态度诚恳,邵思音并没苛责,只是又问了句:“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没有了,绝对没有了。现在婚已经离了,都分得一清二楚。一开始她不同意离就是因为想要孩子,但是孩子姓蓝,我不能把儿子拱手给她。后来她好像在外面找了别的男人,不打算要孩子了,这才同意和我离。”

    邵思音点了点头。

    蓝非又关切地问:“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衣服被她撕破了,在宿舍里当着很多同事的面骂了好多难听的话,我都没脸见人了……”

    “那就把工作辞了,不干了!”

    车窗外的行道树飞速向后退去,邵思音望着外面出神地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我喜欢我的工作。”

    “那你就先忍一忍吧……”

    从拘留所出来是中午,赖琦和汪博凯没回警队,直接回了宿舍,一开始说要把身上的衣服都撕了扔了去去晦气,后来又心疼钱,舍不得扔,改成洗衣服洗澡了。邓一新不敢回家,也没地方可去,想到这么多天没去上班,他直接来到医院。

    在普通单位上班,被拘留是不会通知单位的,所以医院里没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又编个瞎话说自己生病了。在他收到邵思音信的那天,孟婷婷就是替他向冯月请的病假,被拘了几天邓一新确实面有菜色,大家都相信了他的话。

    冯月心里暗暗叫苦,邓大夫上班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请假的时候,他的工作都得由别人分担。这六天,孟婷婷主动承担了邓一新的大部分工作,还好,科里有个经常消失的邓一新,也有个任劳任怨的孟婷婷。

    “邓大夫,你的工资可得分给孟大夫一部分!就连那个癫痫的患者也是孟大夫帮你照顾着呢!”其他医生起哄道。

    “分,一定分!把这月工资全给孟大夫都行!”邓一新嬉皮笑脸地说。

    从邓一新走进办公室,孟婷婷就偷偷注视着他,从他说话的神情孟婷婷知道他恢复正常了,没事了。可当邓一新看向她的时候,她却把目光错开了。

    邓一新和办公室里几个医生贫完把孟婷婷单独叫了出来。孟婷婷见到邓一新回来了是打心底里高兴的,他消失了多少天,孟婷婷就替他担心了多少天,担心他的身体,担心他的情绪。可是表面上孟婷婷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内心没有任何波澜一样。

    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邓一新想到赖琦说他曾经趴在孟婷婷的腿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孟大夫,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我实在不记得我做了什么,真对不起!”

    “你没做什么,只是喝得太多没有意识了。下次别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好……谢谢你!还得谢谢你替我值班。”

    “这没什么,大家都是同事。”孟婷婷十分官腔地说,“没什么事我回去工作了。”

    邓一新没想到还没说几句话孟婷婷就要走,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急忙喊住孟婷婷:“哎!我请你吃个饭吧!”

    孟婷婷半扭着头答道:“不用了。”说完,孟婷婷就往回走去。

    孟婷婷是怎么了?邓一新能感觉到刚才在办公室的时候,一个人的目光总是注视着自己,和普通的目光不同,那里面有关心,有欣喜。可当和她面对面的时候,这个目光变成了冷漠和逃避。邓一新觉得他和孟婷婷至少可以成为朋友,而不只是同事。一个问题在他心里憋了很久,看着孟婷婷的背影,他问道:“你为什么老躲着我?”

    孟婷婷的脚步停了一下,没回答,然后又继续往前走。邓一新砸着嘴,纳着闷,感叹这女人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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