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佳的咳嗽声让顾秀明心直哆嗦，把牙一咬把心一横，坐在床旁使劲用两只手撕扯自己的衣领。那衣服本来就很旧了，“刺啦”一下就被撕了个大口子。
听见声音的邓一新回头看去，只见顾秀明咬牙切齿指着他说：“你这个流氓，你摸我！”
“什么什么？”邓一新惊诧不已，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顾秀明还在痛骂：“你这个流氓、无赖！你……”
顾秀明面红耳赤胸膛起伏，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冤屈一样，这更让邓一新摸不着头脑了：“你说什么呢？”他困惑地问。
“怎么回事！”贾佳走了过来。
“医生，他刚才乱摸我，还摸我胸，我不让他摸他还摸，把我衣服都扯烂了……呜呜呜——”顾秀明说着抬手擦擦眼角，好像在哭。
“什么！！！”贾佳听闻立刻圆睁二目瞪着邓一新。
“我什么都没做啊！”邓一新摊开手一脸无辜地解释道。
贾佳才不管邓一新说什么，继续发难道：“邓大夫，你怎么能这么做呢！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我真什么也没做！”邓一新再次向贾佳解释，但他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的，从贾佳的目光里，他看得出来，她根本不信。
顾秀明坐在床旁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喊着：“你这个流氓，混蛋……”
诊室本来就没关门，这些不正常的哭声和叫嚷声在楼道里听得清清楚楚，把门口候诊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人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些医生和护士走了进来，诊室里顿时热闹了。声音也传到隔壁的诊室，孟婷婷正好在里面出门诊，她急忙起身来到邓一新所在的诊室，眼前的景象把她惊呆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孕妇坐在床旁大哭，指着邓一新骂流氓。
见孟婷婷走进来，邓一新立刻迎过来说：“孟大夫，我真的什么也没做，你要相信我……”
他的解释是如此苍白无力，孟婷婷又看了一眼那个领口被扯破，掩面哭泣的孕妇，顿时感到怒火中烧。一些可怕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记忆里，那里面有一个看不清容貌的魔鬼，这个魔鬼几乎毁了她的一切，又折磨她至今。
不堪回忆的往事充斥着孟婷在的大脑。脑海里血上涌，整张脸涨得通红，浑身都在颤抖，好像那个被猥亵的人不是这个孕妇，而是她自己。
“啪！”孟婷婷抡起胳膊给邓一新一个响亮的耳光，“流氓！”孟婷婷恶狠狠地骂道，随后咬紧钢牙怒不可遏地离开了诊室。
邓一新捂着脸错愕地立在那里，茫然无措孤立无援，就像一个受了委屈又无处倾诉的孩子。他没想到她会如此愤怒，她原本是他最信任的人，他觉得她一定会相信自己，可是他想错了。
“流氓！”贾佳紧跟着骂道，“我都替你感到害臊！”
“这个大夫是个流氓！”
“是啊，真看不出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怎么会有这种事……”
一个个脑袋在诊室门口探头探脑，指指点点，无一例外都在指责邓一新。
“流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医生……我要去告你！”顾秀明坐在床上依然不依不饶。
贾佳看了看顾秀明又看了看邓一新，说道：“邓大夫，今天这件事已经不是我能处理的，咱们都去院里，看看院里的决定。”贾佳又对顾秀明说，“发生这样的事我先向您道歉，我们医院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此时的邓一新已经不再做任何解释。孟婷婷那一记耳光打醒了他，他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没人会相信他。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一个令人厌恶的流氓、坏蛋，是一坨谁都不愿意理的臭狗屎。
想清楚这些，他心里反而淡然了，又拿出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斜着膀子抖着腿，吊儿郎当地说：“行啊，不就是去院里吗！现在就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贾佳怒斥道，“还不赶快给患者道歉！”
这句话更加激怒了邓一新，他狠狠瞪了一眼顾秀明，理直气壮地骂道：“道你妈的歉！你们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就摸她了，怎么着？是不是能把我枪毙了？来啊！”
“好！这可是你说的，你都承认了！待会儿到了院里你可别改口！”
邓一新没再理会贾佳，一转身分开门口的人群走了出来，径直朝医院领导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他刚出诊室，人群里的齐美兰就喊了他一声，但是邓一新脚步根本没停，大步流星往前走，脸色阴沉得可怕。
齐美兰急急忙忙跟上去，一路小跑着说：“邓大夫，我听他们说了，是怎么回事啊？一定有什么误会，你解释清楚就行了！”
二零零二年，齐美兰已经四十五岁了，她见过的人经过的事不算少，自认为看人看得还算准。将近两年的共事，邓一新在她眼中是个心思单纯可可爱爱的年轻医生，完全不可能干出这种事，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她也知道，如果再次被病人投诉猥亵，罪名成立的话他的饭碗可能就保不住了，所以才想极力来安慰和劝告邓一新，不要一时冲动做傻事。可此时的邓一新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了。
他明明在认认真真给病人看病，却突然莫名其妙被扣上流氓的帽子，就连最信任的孟婷婷也不相信他了，给了他一巴掌。他很愤怒，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
站在刘安的办公室里，他昂首挺胸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好像遭到叛徒的出卖，马上要英勇就义一般。贾佳和顾秀明紧跟着邓一新也来到刘安的办公室，顾秀明还是那套说辞，说邓一新给她看病时摸她胸，反抗之中还撕破了她的衣服。
“刘院长，邓大夫刚才都承认猥亵了。这件事已经给妇产科和医院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我恳请医院严肃处理邓一新医生！”贾佳义正词严地说。
刘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事情来得太快他都有点蒙了。邓一新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个孩子一直简简单单的，没什么花花肠子，怎么会突然干出这种事？难道真的是他看走了眼？
从刘安的眼神里，邓一新看到了怀疑，这更让他心灰，还没等刘安发问就说道：“刘院长，这个医生我不当了，你们开除我吧！”
“话不是这么说，这位病人说你猥亵，那你到底有没有猥亵呢？”刘安问。
“邓大夫，你可别不承认，刚才在诊室里你说的话大家可都听见了！”贾佳抢先说道。
被这样一激，邓一新最后一丝抗争的念头也被打消，他破罐子破摔道：“对！我就是猥亵了，怎么着？赶紧报警啊！我什么饭都吃过就是还没吃过牢饭！”
刘安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邓一新亲口承认了这个罪名，他即便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也不能再替邓一新说什么了。
他思忖了一下说：“贾主任，你先带病人去会议室休息一下。”
贾佳带顾秀明离开之后，刘安走进贾连生的办公室，把事情原原本本和他讲了一遍。
邓一新一直是贾连生的眼中钉肉中刺，刘安带来的消息可把他高兴坏了，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啊？怎么会这样呢？搞错了吧！”
刘安捶着两只手惋惜地说：“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他自己都承认了！”
“唔……这可有点不好办……”贾连生非常痛心的样子说，“去年就有一个患者投诉他猥亵，今年这可是第二次了，难道他真的是……唉，要真是这样，按照医院的规定，开除都是轻的了！”
“可不是嘛！”
“走，我再去问问。”贾连生说完拉着刘安又回到刘安的办公室，推开门，邓一新还在里面昂首挺胸站着呢。
见到一向厌恶的贾连生，邓一新更加恼怒，讥讽地招呼道：“哟，贾院长也来了！”
贾连生没理会邓一新的阴阳怪气，用痛心的口吻说：“一新啊，怎么回事？我刚听刘院长说了，但是我觉得不可能啊，我说邓一新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情！”
贾连生这副惺惺作态的嘴脸邓一新都快吐了，他来医院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恐怕最了解贾连生为人的就是他了，私自藏起手术签字的文件，要陷害孟婷婷还要抹黑医院，都是贾连生干的好事，最后还把所有锅都甩到他身上。这只是他无意中发现的，在他没看到的地方贾连生指不定还干了多少坏事！
邓一新斜睨着眼睛说：“贾院长，这回您还真说错了！你们最好再去查查我有没有贪污公款或者收受贿赂。哎呀，也不知道是猥亵罪更重还是收受贿赂罪更重。”
贾连生的脸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拉下脸瞪着邓一新道：“邓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安急忙打圆场：“哎呀邓大夫，你就少说几句吧！还嫌麻烦不够多吗？贾院长，他还是个孩子，说话口无遮拦，你也消消气……这样吧，这件事就由我来处理，我一会儿就上报给院长。”
“不用上报了，刘院长，请求医院立刻将我开除，我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待了！”
刘安和贾连生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明白事情就算上报到邓刚那里也是同样的结果，而且依邓刚的脾气，知道儿子猥亵患者，说不定在办公室里就要上演全武行，和邓一新动起手来。
贾连生道：“邓大夫，猥亵已经触犯了法律，依据医院规定必须开除，如果对方坚持报警，医院也不会向着你说话。”
“不用向着我，要报警就报，要开除也赶紧。把肖科长叫来，我现在就签字！”
刘安再次叹了口气。一个指认，一个承认，还一心求开除，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已经没有了回旋余地。走到电话旁边拿起话筒给肖科长打去电话，说让他拿两份辞退员工的合同过来，还特意叮嘱要盖好章。
不一会儿的工夫，肖科长就来了。走进刘安的办公室他还糊涂着，不知道要辞退的人是谁。看见邓一新脸色铁青地站在这里，他更蒙了。
刘安的脸色也很差，见到肖科长什么都没解释，直接说道：“老肖，在人名那里填‘邓一新’，日期写今天，事由写‘违反医院规定’，写好拿给邓大夫签字，然后你拿一份回去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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