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齐善于揣测人心,  所以他制定的计划可谓思虑周全,百无一漏。

    晏灼实力叵测,但只要把他跟容怀分开,  就能分而化之,  在花神祭之前他就在各处散播姻缘水的传闻,诱使二人前来,井旁的碗口都被他涂上了迷药,  但出乎意料的是,两人并没有饮水,就分开了。

    但这恰好更加贴合秦良齐的心意。

    他最初就没有想要容怀的命,毕竟晏灼暴虐凶残,  若是容怀一死,  晏灼揭竿而起反而得不偿失,倒不如将容怀暂时□□,编出一个迷失桃园的谎话,哄骗晏灼继续在桃林里寻找容怀,  而他们则趁机登位。

    待到大局已定,容怀便也任由他们肆意处置。

    此等计划天衣无缝,  秦良齐反复推演过,觉得万无一失,  生擒容怀在他眼里轻而易举。

    他与容怀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没人比他更清楚容怀从小被千娇万宠长大,根本不懂武艺,更谈不上精通,  是以觉得安排五六名刺客对付他绰绰有余。

    何况,这五六名刺客还是千挑万选的顶尖刺客。

    然而刚这一个照面就折了一人,恭王被血污溅满头满脸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容怀提剑起身,半截玉白纤细的手腕也沾了一行血渍,腥红得横呈在雪白上,很是鲜明刺目,他却毫不在意低头拭去。

    秦良齐心头忽地冒起森森寒意,尤其是他莫名觉得容怀手上的短剑,竟比平常的剑要雪凉森然得多。

    中午的光从头顶上照下来凝于剑尖辉耀,让人联想到朝阳旭日,映得那张玉白的脸雪一样清透,风一吹花瓣从头顶上纷纷扬扬落下,他手握短剑,着实让人如临仙域一般。

    但在场的众人却觉得头皮发麻,不寒而栗,他们满以为手到擒来,却到头来发现不是这么回事,秦良齐震臂大声呼喊:“速速将他拿下!”

    剩下的刺客悍而无畏地冲上来,就在他们的剑将近容怀的身体,近乎是同一时间胸口破开一道血口,容怀竟然在一息之间,以一柄短洞穿他们的胸膛。

    秦良齐见他们的动作凝在当场,顿时心里莫名一沉,下一刻剩下的刺客整齐划一地仰面倒下,每人都是左胸上有一个鲜血直冒的血窟窿,容怀纤白柔软的手心短剑锋利冰凉,生生刺伤了秦良齐的双眼。

    “怎,怎么会……”

    秦良齐原以为自己是狩猎的猎人,但到头来却发现白日里的食素者朝他露出了狰狞的牙。

    系统比他们还要震惊,声阶高得都几乎破音了:“宿主,你这就你说的略知一二,粗知些雕虫小技,剑术很烂!?”它的后台是能够检测技艺,宿主的剑术分明早就已经出神入化,可堪臻境!亏它之前还信了容怀的邪,毕竟上个世界身为剑修容怀都很少用剑,它还以为真的是宿主剑术太烂,不好意思拿出来……

    不过是一息之间,地上便躺了一地的尸首,腥红刺鼻的血液淌得到处都是,把地上残红落花染透。原本美如仙境的十里桃花地,转眼变成了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

    “扑通——”对上一名刺客死不瞑目,躺在地上的尸首,恭王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膝盖一软径直跪在地上,连声磕头求饶,秦良齐面如死灰,然而听到远处的马蹄声他又眼前一亮:“是聂王!”

    草木窸窣而动,声势浩荡的马蹄声转瞬来到近前,一匹高头大马踏风而至,前蹄高高悬起,一身玄黑甲胄的聂青猛拉缰绳,弃蹬翻身下马。

    看见身材高大的聂王,恭王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又重新坚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秦良齐咬牙道:  “聂王大人可将庙宇四周都监围起来了?确保无人看到我们的行动吧?”

    容怀也提剑看着聂青,聂青嗓音低沉地“嗯”了一声。

    聂青一步一步朝容怀走去,秦良齐又急声警视道:“聂王当心,陛下剑术不容小觑——”

    然而他后半句话,却像被捏了嗓子一样卡在喉咙里。

    聂青走到容怀身边,弯腰将金冠拾起来,从怀里掏出手帕擦得干干净净,动作娴熟地为容怀挽上,然后俯身跪在容怀脚边:“陛下,臣已将庙宇围禁,叛党共计一百廿八人都已悉数收押。”

    早在边疆收到秦良齐带有招安谋逆性质的信件之后,聂青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容怀,容怀并没有让他义正言辞的拒绝,反而让他顺水推舟做了场戏,把所有有逆乱犯上的叛党全都钓出来,彻底解决。

    聂青之所以能如此顺利打入叛党内部,也是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够放心一个手握重兵的番王做内应,是以秦良齐等人从未怀疑过聂青。

    之前故意支走晏灼,也是为了以身为饵,给这些人现身的机会。

    “做得好,”容怀轻抚他的发顶,视线越过聂青,落在脸色惨白的秦良齐身上。

    秦良齐是怎么也没想到聂青如此忠心于容怀,冒着被猜忌的风险做了内应,要知道容怀惹是有心,完全可以以假作真,趁此为借口,将聂王这个心头大患完全铲除。

    如今他大事已去,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容怀朝他走过来,那张脸雪玉精致,可因为黏上了一些飞溅到的血,反倒有种让人胆寒的恐惧。

    秦良齐瞥到一地尸首,在大势已去之后,终于后知后觉感受到一股凉意没过头顶,牙关竟不自觉开始发颤,整个人坐在地上瘫软如泥。

    容怀倒没有对他动手的打算,瓷一般玉白的手掌从怀里面掏出一方锦帕,一寸一寸慢条斯理地擦去脸上的血污,脚踩在被血浸透的花瓣上,轻轻拍了拍聂青的肩::“剩下这两个余孽,也交给你了,孤没有别的心愿,只是想他们体验一下孤所承受的药瘾。”

    聂青俯身道:“一切皆如陛下所愿。”

    也是这个时候,秦良齐才注意到聂青身后的众侍从马上还绑了两了个被堵住嘴,浑身被绑的结结实实的,正是太丞章大人和晏九黎。晏九黎一直在装疯卖傻,他精通武艺,秦良齐偷摸交给他的任务本该是潜入御书房顺走传国玉玺,也好逼迫容怀事后写下传位诏书,没想到也被聂青一网打尽。

    恭王心情大起大落,还以为聂王是来给他撑腰的,没想到竟然是容怀的人,顿时呆若木鸡,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回想到容苻的下场,肝胆俱裂,原本直起骨头又软了下去,跪在地上鬼哭狼嚎,指着秦良齐大呼:“陛下,臣弟是被蛊惑了啊,臣弟根本没有想谋反,只不过是秦良齐巧舌如簧,都是他一个人干的,于臣弟无关啊,臣弟知错了……”

    聂王一声令下,侍从们就手脚麻利地把两人的嘴巴堵上,用铁镣铐绑得结结实实往马匹上一扔。

    秦良齐使劲扭动身体,拼命挣扎,但是这些侍从对这些反贼根本毫无怜悯之心,嫌他挣扎得太起劲,不仅把他的木板抽掉,还把他的双腿打断,刚接上的双腿再次受到伤害,这下是彻底残废了,秦良齐还来不及惨痛的哀嚎出声,一块布就塞到他嘴里,把所有的痛叫统统都堵了回去。

    聂青深深凝视着眼前的人,嗓音低沉欲言又止:“陛下……”

    “怎么?”容怀问。

    聂青启唇,忽又顿住,然后似欣慰一般叹息道:“陛下长大了。”

    轻风送拂,花落满头,容怀伸出手掌心接了一片轻柔飘落的花瓣,没有再说话,偏头对他一笑。

    聂青本想习惯性揉一揉容怀的发顶,却突想起容怀身份,顿了顿正想收回手,容怀抓住他粗糙的大手放在头顶轻轻揉了一揉。

    感知到掌心柔软的触感,聂青冷硬的唇角忍不住弯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

    系统看到这里,几乎能笃定他们两个人肯定还有故事,肯定不止聂雪中送炭,然后拥护容怀称帝这么简单。

    正在这时,马蹄声由远及近,几乎是一个吐息的功夫就来到耳边,抬起头,一匹军马风驰电掣一般踏着春泥出现他们面前,马上人紧攥缰绳,马匹嘶鸣止住踏蹄,犹自躁动。

    “吁——”

    容怀不必抬眼就知来人是谁,晏灼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死死盯着聂青放在容怀头顶的手掌上,表情暴躁凶恶,眼里似烧灼着怒火,暴虐在其中一闪而过。

    系统:“哦豁。”

    晏灼表情着实可怖,目眦尽裂,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被抢了老婆……哦,好像还真是被抢了。

    “陛下,臣先回行宫,”见容怀颔首,聂青长身一纵,翻身上马一夹马腹,转眼领一队人马远去。

    晏灼也翻身下马,眼珠赤红凶戾万分,按住容怀的肩膀把人抵在树下,这已是容怀第三回被按在树杆上,背部被粗糙的树皮硌得生疼,他干脆往晏灼怀里一扑,柔软纤细的身体一贴上来,晏灼满脑子蓬勃烧灼的怒焰就像一瓢水浇下来“噼里滋啦”灭了个一干二净。

    晏灼:“……”

    晏灼却不愿意让这次如此轻易过去,他脸紧绷着,眼底暴怒却并未消散,拳头骨头咯吱作响,忽地如同被怒火左右的猛兽一般一掌拍在后面粗壮的桃树上,盛怒之下一掌生生将树干拦腰拍断,折断的树干应声倒下,掀起铺天盖地的灰尘还有数不清的花瓣。

    轰然的响声却并未让容怀惊惧,反而越发紧密地往晏灼怀里偎了偎。

    这种顺从本心的依赖取悦了晏灼,他捏住容怀的白皙细腻下颔,沉声问道:“方才他为何碰你?”

    “聂王在搜捕山贼,山贼正巧与我撞见,经历一番搏斗,聂王担心我害怕,于是安慰我而已。”容怀说词信手拈来,他不欲晏灼知道他以身犯险充当诱饵的事情,所以稍加一番修饰,而满地还未干透的鲜血是最好的佐证。

    晏灼曾说过,往后他说什么便信什么,是以丝毫没有怀疑容怀的话,听闻他遭遇了山贼,胸膛里翻涌升腾的怒火顿时熄灭,扯开他的衣服反复检查,直到发现身上没有伤口,才略松一口气。

    容怀身上本就是一件中衣,反而被他扯了七零八落的,圆润光滑的肩头都露在外面。

    还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没想到他忽然身体整个腾空,被晏灼举起来按在膝盖上,臀部被不轻不重拍了一掌,似乎觉得触感不错,还顺手揉了两下。

    “……”这是容怀头一次被打屁股,也是超出他的预计的想象,眼瞳蓦地张大,似是不可思议,嘴唇也红得滴血。

    系统笑裂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晏灼埋头在容怀颈窝里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又一口咬上容怀的喉咙,并未用力,声音模糊不清道:“陛下往后再不可如此。”

    容怀轻蹙了蹙眉头,却听闻他如此沉闷的嗓音,心也软了下来,脑袋轻轻顶了顶他健实的胸膛,算做答应。

    “陛下金口玉言,可不能忘了。”晏灼低头又狠狠吻了他一口,才拢了拢容怀肩头的衣裳,打算把人抱起来。

    “等等,”容怀却在晏灼怀里仰起头来,他嘴唇水润嫣红,轻轻撩开凌乱的衣衫,柔软圆润的肩细腻有如芙白雾霭,他捧住晏灼俊美的脸,唇角微微上扬:“既然都已经扯成这个样子了,倒不如就在这里……”

    晏灼呼吸一滞,掐住他的下颔狠戾地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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