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浓最终还是没有忍心告诉裴铮残酷的真相,以至于裴铮往后几乎天天都把崽崽带到学校里。

    崽崽年仅两岁,就已经始旁听大学课程,成为法学系的团宠,荣获最小旁听生称号。

    后来裴铮的同学和教授们知道了崽崽过目不忘的本事,试着观察他上课时候,发现小家伙学的有模有样,大学课程竟成了小家伙的启蒙课。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就到了学期末,陆浓一口气把大三和大四两个年级安排的期末考试全考完了,并且取得两个年级第一的好成绩,顺利用一年时间修完大学本科学业,将与今年的大四学生一起毕业。

    程多多知道以后比她自己考了全年级第一还高兴,兴奋地对陆浓说:“你没看见那些人看到你是两个年级榜首时的反应,他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考完试后成绩会公开贴到告示栏上,谁考了多少分一目了然。

    “就该好好治治这些人,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省的见天说别人闲话。”

    程多多这次考的也不错,年级第三,这一年跟着陆浓拼命学习,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天赋不够努力凑,但永远不要嘲笑努力的人,万一人家又努力又有天赋,最后没脸的可不是你自己?

    宿舍里其他三人这次考试成绩也都不错,但她们现在能避开陆浓就避开她,实在避不开,在她面前老实的像个小鸡仔。

    ——她们实在被陆浓吓怕了,尤其是姜珍珍,她被安排的课业最重,学起来没完没了,又不敢反抗陆浓的□□,只能天天学日日学夜夜学,没时间打扮、没时间联谊、甚至没时间好好吃饭,学到面黄肌瘦、学到原本漂亮得体水嫩嫩的一个小姑娘,生生成了个头发散乱不修边幅的疯婆子。

    连偷懒的没机会,陆浓这个魔鬼每天都会趁吃饭时间闲聊一样随意抽几个问题提问姜珍珍,答不上来就惨了,陆浓会叹息摇头,“看来你不是真诚道歉啊。”

    不真诚道歉的下场是什么……陆浓会提一提她身居高位的丈夫。

    姜珍珍:“……”卒。

    张淑英和王竹在跟着学了几天后,反应过来,这进度和强度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水平,纷纷当作没事发生,只有一个姜珍珍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崩溃大哭,哭着求陆浓原谅。

    她现在才知道,陆浓给她安排课程表根本就不安好心,那是惩罚!

    陆浓看姜珍珍这几个月确实水深火热,确实不好过,确实知道错了,大度原谅了她,并责怪她怎么不早说,日后可要以身体为重。

    由于她这些话是当着大家伙的面说的,众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陆浓同学不仅自己刻苦学习,还不辞幸苦为三个不同专业的室友安排学习课程进度,监督室友学习,带着室友共同进步。

    大家深深被陆浓同学不藏私的精神感动。

    姜珍珍:“……”

    陆浓的好名声没几天就传遍学校,连校长都知道了,校长知道后对于赵树成一事的处理更加谨慎严肃了,他听说裴铮和陆浓都是一心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学生,这样的学生却被人嫉妒污蔑,若不给个说法,公理不正,会给学校和学生造成不好的影响。

    由此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校长再次下达了指示,处理赵树成一事的老师就更加细致起来。

    这一查不要紧,他发现赵树成和教育局档案里的照片不大相符,照片里的人脸上有个不大不小的痦子,而赵树成没有。

    等接待赵树成父亲时,看到陪着赵父来的赵树成大哥,老师直接愣住了,这人怎么跟档案里照片一模一样啊?脸上长痦子。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才叫赵树成,而学校里的“赵树成”真名叫赵树修,是真赵树成的弟弟。

    真赵树成和赵树修两人相差三岁,是同母异母的兄弟,当初亲爸继母为了省钱也为能让哥哥照顾弟弟,生生哥哥拖了两三年,等到弟弟够了上学年,才把兄弟俩一起送到了学校。

    上学后小哥哥学习好,弟弟学习差,没想到最后高考成绩出来,哥哥落榜,弟弟考上了北大,全家虽然替哥哥遗憾,却更为弟弟考中全国最好的学校而自豪。

    哥哥没考上大学,去厂里跟着亲爹当学徒临时工,两人的命运眼看就走向分岔路,一人走向康庄大道,拥有锦绣前程;另一人却将要和父辈们一样碌碌一生。

    这次哥哥能来学校是个意外,学校的信寄来时,继母恰好回娘家看望生病的母亲,学校信里又给了两张车票,说事情十万火急,父亲为了不浪费一张车票钱,一咬牙就带着哥哥来了京市。

    到学校还没问一儿子出了什么事,就先被老师的话砸到头晕。

    什么?一儿子树修冒名顶替大儿子树成上大学?

    “不可能!”赵父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一儿子哪有这么大本事?

    可脑袋一转,想到一儿子以往糟糕的成绩,又想到妻子是老师,妻子家里在教育局里也有些门路,瞬间就不确定起来。

    真赵树成听完老师的话后,很快就红了眼,连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神都带着恨意。

    老师面带同情,对真正的赵树成说,“别担心,是你的就是你的。”

    转头皱眉看着赵父,“是你自己说在学校里这个人叫赵树理不叫赵树成,录取通知书上写的清清楚楚就叫赵树成。”

    赵父不敢看大儿子,嗫嚅着说:“我说错了,我儿子就叫赵树成,是我说错了。”

    他知道自己维护了一儿子就会对不起大儿子,可事已至此,此时不维护一儿子,一儿子这辈子就毁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怎么忍心?大不了以后尽力补偿大儿子。

    老师更同情真赵树成了,哪有这样的亲爹,“啪”的一声拍向桌子,“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学校是你们家开的吗?你说让哪个儿子来读书就让哪个儿子来?”

    “等着吧,这件事已经不是你们自家问题,学校是肯定要查明白,到底谁顶替了谁!”

    这下子连假赵树成污蔑他人的事都顾不得处理了,老师快速把顶替一事报告给了校长,校长听后震怒,连夜上报教育总局,教育总局发电报给赵树成家当地教育局,责令查明学生赵树成事件。

    有些事想要一手遮天容易,可发动国家机器查清楚也很容易。

    不到三天就查出了真相。

    真相非常简单,赵树成的继母家中有位在教育局工作的长辈,赵树成的继母是老师,两人联合,截留了赵树成的录取通知书,移花接木对外宣称考上北大的是赵树修,而让赵树修改名为赵树成,带着录取通知书北上上大学。

    这个过程中,录取通知书压根就没经过赵树成的手,赵父想看,都被继母以各种理由挡回去,更别说让赵树成看一眼。

    水落石出后,假赵树成被赶出了学校,和赵父灰溜溜回了老家,真赵树成和父亲彻底闹翻,留在京市读书,学校给他安排了住宿,让他明年跟着新生一起上课,事情也算圆满。

    陆浓是从裴铮嘴里听到了阴差阳错的全过程,顺便还听了个后续,假赵树成也就是赵树修被戳穿后,死活赖在宿舍里不走,最后被脸面丢尽的赵父硬生生拖出了宿舍。

    裴铮津津有味地说:“赵树成,啊呸,赵树修已经长得人高马大了,赵树修的爹比他还高,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出了学校,赵树修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那场面,啧啧,看来儿子全国的儿子都怕老子。”

    陆浓不以为然,当爹的要真的好好教育过儿子,儿子怎么可能是那个鬼样子?他都敢干出拿走亲哥哥的大好人生这种事,在家里肯定是被惯着,没好好教过。

    “最可怜的还是真正的赵树成,赵树修打着赵树成的名义到处勾搭小姑娘,坏事做尽,现在他走了,赵树成这三个字也臭了。”

    裴铮替赵树成唏嘘,要不是这一回赵树修犯事,四年一过,赵树修就成了真正的赵树成,而真正的赵树成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曾经考上过最好的大学,曾有机会见识不一样的人生。

    只能说,天道好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欠别人的总归要还。

    赵树成事件告一段落后,沈家的事也尘埃落定。

    沈从年被开除党籍,念在他曾在抗战中不顾生死立下大大小小军功,功过不能相抵,足够留他一命,发往最困难的农场劳改终生。

    他所有包庇过的部下被一一纠察,公事公办,根据犯错大小该枪/毙的枪/毙,该停职的停职,该开除的开除。

    沈母和沈父离婚,她带着女儿沈以梅回了崖州老家,沈以梅不想走,被沈一鸣找人押着上了火车。

    沈一鸣如同裴寂安预料的那样,自请调职前往南方,由于调职匆忙,夫妻俩甚至没等过完年就动身离开了。

    沈家在京市只剩下个沈既明。

    裴铮最终还是知道了沈家的事,期末考试结束,他修完两学年的课程,成绩虽然不如陆浓那样逆天,但是也足够耀眼,他正在和吴姥姥炫耀,被裴寂安叫进了书房。

    在谈了几个小时后,裴铮知道了一切事情,出来后眼圈泛红,心里茫然,外公被外婆举报倒台,里面有亲爹掺一脚,可亲爹会这么做,又牵扯到十几年前亲妈和舅舅做下的孽事,外公包庇威胁亲爹……

    裴铮不知道该怪谁,好像怪谁他都没资格。

    怪不得从小父亲就对他不亲近,甚至是……冷漠,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是父亲耻辱的象征。

    裴铮萎靡好些天,一直到外婆和母亲出发回老家那天,他才从床上起来,往身上胡乱套了件衣服,去了火车站。

    火车上,沈以梅被人看着无法动弹,见到裴铮来了,像看到救星一样,奋力挣扎朝车窗外喊:“裴铮,你快来救救我,你去求求外婆让她放了我,我不想回崖州,我走了你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裴铮,你忍心看着他们绑着妈妈吗?你是大学生,你应该知道这是侵/犯我的人身自由,你快跟他们说啊!”

    裴铮悲哀地看着她,到现在她还不明白,外婆要带她一起回老家是为了保护她,沈家倒了,沈家的对头们可没倒,还有外公这些年包庇部下留下许多冤债,这些人都在虎视眈眈注视着沈家人。

    外婆、舅舅都离开了,裴寂安不庇护,若京市只剩下一个沈以梅,这些人的报复会不遗余力加注到她身上。

    裴铮外婆见裴铮不为所动,欣慰地叹了口气,摸了摸裴铮的头,眼中含泪地说,“你很好,这些年外婆怪你不亲近你妈不亲近沈家,对你一直冷冷淡淡,到现在外婆才明白是我错了,我庆幸你和沈家、和我们不亲近。”

    “你父亲把你教的很好,别怪他,他做的足够多了。”

    “走吧,回去吧,火车要开了,好好听你父亲的话,有机会去崖州看看姥姥。”

    裴铮外婆含着泪挥手,火车一路向南驶去,独留裴铮在原地。

    回到家,裴铮把自己埋在枕头里,泪流满面,他才十六岁,即便心理再成熟,也是个没有成年的男孩儿。

    几乎一夜之间世界颠倒,沈家倒了,外婆舅舅母亲离他而去,他最引以为豪的是能当裴寂安的儿子,可他的出生却伴随着污秽不堪,裴铮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

    他不敢出门,不敢见亲爹,不敢见陆浓,怕她笑话看不起自己。

    陆浓起初没管他,打击太大,得给孩子一点接受的时间,可裴铮连着几天窝在床上不出门,这不得憋出病来啊。

    轮番祭出了崽崽攻势和小白攻势都不管用后,陆浓不耐烦了,踹开裴铮的房门,“裴铮,快起来,陪我去考察工作单位。”

    陆浓毕业后学校的老师教授们有人建议她继续考研,有人给她推荐了工作单位,除此之外,由于陆浓成绩非常不错,还有几处国字打头的单位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继续上学是不可能继续的,六五年已经来临,六六年也不远了,陆浓恨不得赶紧离开学校这个是非地,连带着督促裴铮拼命学,又怎么可能继续考研。

    她恨不得把将来要发生的事一股脑全都告诉教授们,可不行,她只能私下暗示一番,也算报答教授们不遗余力的栽培了。

    好在有几个教授敏感度不低,经历过五几年的下乡劳动,皆动了心思。

    至于其他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到时候再说。

    说回工作的事,陆浓接到橄榄之后,决定实地考察再做出决定,理直气壮抓裴铮壮丁,美名其曰带他放松心情。

    裴铮:“……”我谢谢你!

    虽然面上不情愿,可不知为何,裴铮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头一次心甘情愿陪陆浓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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