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天,  路上甚至还有雪水结成的碎冰,所以路上并不好走,一般情况下,  没有特殊的防护措施,就连拖拉机这样的机械都不愿走这样的夜路。

    但住招待所并不便宜,住一晚连吃带喝的,哪怕是大院子弟也是能少住一晚就少住一晚。

    何况高考这样重要的事,  家里人都迫切的想知道自家的孩子考的怎么样,部队的客车轱辘以前改装过,来之前又加了铁链,部队这才敢让司机将他们连夜送回来。

    现在车子坏了,  这并不在所有人的期待当中,  但没办法,车子现在修不好天又黑了,真要等下去估计他们得等一晚才能等到人。

    所以大多人也能理解司机做的决定,  不少人觉得区区二十多里地,  他们年轻力壮的又是部队子弟怎么也不能给老子娘丢脸,走回去不成问题。

    但扔有少部分人觉得倒霉,  不肯走回去,  司机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非常不好意思道,“要不你们在这等着,  我跑步回去喊人过来拉你们。”

    这其实也是一个办法,  但夜里的路很难走,  他一个人回去要是出什么事怎么办?

    其中一个青年便道,“大家又不是娇生惯养的人,不就二十来里路走回去就是了,  行李就先放车上,明天车子拖回去再拿什么也不耽误。路上不好走,小李跑回去少不得也得两个多小时,再找人过来,还不知道多久了,还不如我们跟着走回去。”

    这人说了得到很多人的认同,当大部分人都赞同的时候,少部分人有意见的也就无足轻重了。

    赵夏意知道步行回去势在必行了,便呼了口气,拿起自己临走前从招待所接的热水三人分着喝了几口,又套上军大衣,将水壶揣在了大衣的内置口袋里,对李甜说,“咱们跟着走吧。”

    后来有人听见还有人不乐意走,就提议道,“不如这样,不愿走的就在这儿等着,愿意走的我们就一起走回去,但也事先说好,大冬天的在车上挨冻冻出毛病来可别埋怨别人。”

    若只是坐俩小时冷也能忍受,但车子不动人又少的情况下,在这样的夜里坐上至少三四个小时那就不是什么好滋味了。

    愿意走的人跟着下去了,不愿走的跟在后头你看我我看你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剩下的车程其实哪怕开的再慢二十分钟也就到了,但夜里步行可能需要三个小时不止,到了家属院再通知人,再来接他们,等他们不愿走的人回去,估计人家都躺被窝里暖和了。

    最终司机小李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人都下来了。

    但四十多号人呢,司机小李道,“我会在前面带路,你们认识的人一定要看好身边的人,千万不要让咱们的人掉队了。”

    大家相互看了眼身边的人稀稀拉拉的应了一声。

    大冷天的吹着冷风走夜路实在不是什么好体验,赵夏意裹着军大衣走,李甜说,“你不用担心,你要实在走不动我可以背着你,二十来里路对我没什么。”

    赵夏意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俞彤叹气道,“走吧,开始了。别掉队。”

    队伍开始前行,有手电筒的都把手电筒拿出来照亮道路。

    司机小李在前面带路,一些青年自发的让女同志走到中间去,后头再有人看着。

    大家伙竟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了。

    哪怕这条路被部队的给修过,但时间长了难免会有泥坑,一脚踩下去可能就是满脚的泥巴,脏了是小事,一旦泥水湿透了鞋子让脚沾上凉意那就非常不舒服了。

    哪怕走的再小心翼翼,仍旧有人踩到了泥坑里,赵夏意更觉得糟心了。

    她走的小心翼翼,和俞彤走在李甜两边,李甜手里拿着手电筒,照亮着几人脚下的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李甜的手电筒光线越来越暗了,赵夏意眼皮子直跳,没等手电筒彻底熄灭,她一脚踩在了泥坑里。

    这简直不是一般的倒霉了,她皱了皱眉却没吭声。这时候哪怕吭声也没用,大家还是得快些走回去。

    她们下车时已经晚上七点,原本这个时候她们该在家里暖暖和和的烤炉子吃地瓜了,却要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徒步前行。

    部队冬日拉练也不过如此了吧。

    正胡思乱想着,最早开口的青年喊道,“大家这么沉默着走也挺累的,要不我们唱歌吧。”

    这年月的歌大部分是□□,耳熟能详,有个女同志起了一个头儿,大家开始附和着唱了起来。

    一开始只有几个人,慢慢的大家都加入进来,歌声也越来越嘹亮。

    虽然大晚上的声音空旷,可大家仍旧唱的开心。

    赵夏意感受着这样的环境,听着这样的歌声,突然觉得脚下的路也没那么难熬了。

    晚上十点多,一行四十人终于抵达了家属院。

    看着家属院里零星亮着的灯,不少人都哭了起来。

    赵夏意也挺想哭的,她的脚丫子好冷啊,而且穿着军大衣好沉啊。

    一群人刚进大院儿,就见迎面一支队伍正朝这边过来。队伍对上,对面的人看清楚他们的队伍也松了口气。

    小李跟对方一交代,这才知道对面的人是准备去找他们的。

    人群中一个小姑娘突然呜呜哭了起来,“你们怎么不早来找我们啊。”

    但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一个哭了,其他几个胆子小又累又饿的女同志也开始哭了起来。赵夏意鼻子发酸也挺想哭的,她好累啊,好饿啊,脚丫子好冷啊。

    许沐晨的队伍在高考结束的时候就结束了任务,早早的的就回来了,之所以五点半送考生回来也是为了给他们时间收拾东西。

    就这么个时间差,两方队伍无法通行,没想到就出了这事。

    “人数清点了吗?”

    他声音大了一些,赵夏意这才听出来说话的人就是许沐晨。

    然而这时候的许沐晨根本没功夫查看自己妻子的情形,只扫了她一眼确认她安全就去问小李这事儿了。

    小李不好意思的笑笑,“还没清点……”

    “那现在就清点。”许沐晨说着就让赵夏意他们排成两排然后开始清点人数。

    原本赵夏意以为不会有什么问题,结果小李一清点还真少了一个人。

    这就很令人头大了,大晚上的掉队了也不知道吱声,万一掉到路边的沟里那就够喝一壶的了。

    然后就听小李说,“陈文光,你们谁认识陈文光,回来的时候谁和他一起走的?”

    没人回答,因为就没人乐意和他一块走,以前见面还打声招呼,现在知道他什么人了,谁还乐意跟他走的近,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这没人吭声问题更严重,人在哪儿丢的都不知道了。

    原本大家就对陈文光有意见,这下意见更大了。

    许沐晨已经组织队伍去找人了,原本还打算开卡车去找他们,现在人回来了,单独找一个人就用不上这么大阵仗了。

    作为团长,又负责这件事,许沐晨责无旁贷的带人去找了。

    赵夏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抿了抿唇,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狗比的陈文光就知道连累人。掉队了或者走不动了就不知道吱一声?

    “我们先回去吧。”李甜拉着她说,赵夏意突然把军大衣脱下来朝许沐晨跑去,“沐晨。”

    许沐晨回头,但在黑夜里哪怕有零星的路灯他也看不清楚赵夏意的神色。

    赵夏意跑过去把军大衣给他,“穿上,我马上就到家了。”

    许沐晨静静的看着她,然后接了过来,“回家别等我,先睡。”

    赵夏意点头,“好。”

    许沐晨转身走了,赵夏意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也转身走了。

    大冷天的哭都是件痛苦的事情,她都担心眼泪都给冻住。

    和俞彤分别,赵夏意和李甜直接奔着家就去了,开门进屋冷冰冰的,李甜忙着烧火烧炕,赵夏意找找看看有什么吃的。

    然而走之前觉得两天不在家就没买菜,也就屋檐下挂着腊肉风干鸡,可这个点儿显然也不现实。

    好在家里有挂面鸡蛋,索性拿了去炕灶上烧水煮面条,恰好李甜将炕灶烧起来了,便将锅放上,然而打水的时候发现水缸里的水竟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将冰敲碎舀到锅里放锅上烧着,李甜突然看到了赵夏意的鞋子,“呀,姐,你鞋子湿了,快脱下来。”

    李甜连忙跑去拿赵夏意其他的棉鞋,赵夏意便坐在板凳上费力的将棉鞋脱了下来。

    这种天气穿棉皮鞋也不暖和,所以赵夏意穿的鞋子是之前曹慧兰收工给她做的棉鞋,很暖和,但遇水的情况下就没那么美好了。

    李甜将鞋放下,又出去灶房烧火烧水,等面条煮好,水也烧开了,李甜先让她把脚泡了,又去盛面条,心里不免心疼,“路上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她的声音里竟然带了哭腔,让原本还觉得自己委屈可怜的赵夏意忍不住感动了,“告诉你能有什么用啊。”

    李甜抬头看她,“我可以跟你换鞋穿啊,我从小冻惯了,可你不是啊。”

    听她这么说赵夏意直接愣住,眼泪不知怎么就从眼睛里流出来了。她把李甜当妹妹,可凭真心讲,假如今天鞋子湿了的是李甜,她可能会心疼,但估计也说不出换鞋这样的话来。

    赵夏意说,“可你也是会冷的。”

    都是爹生娘养的,谁又比谁高贵。她以前能过好日子,只是因为她爸妈有本事,她出生在那样的家庭才不吃苦。而李甜出生乡村,条件也就那样,但也不该是她主动承担更多无私奉献的理由。

    李甜吸吸鼻子,“我心疼呀。”

    “可你穿上我也会心疼啊。”赵夏意握着她的手说,“好了,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要提这个了,这样的经历大概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了。”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没有许沐晨陪着她再也不想走夜路了,尤其大冬天的时候。

    泡脚的时候俩人就端着碗吸溜面条,李甜说,“也不知道许团长什么时候回来,一会儿我再给他下一锅面条吧。”

    赵夏意纠正她,“是姐夫。”

    李甜一愣嘿嘿笑了起来,“哎,我一会儿给姐夫下面条。”

    吃完饭已经十一点多了,但许沐晨还没回来,但俩人也是真困了,李甜便先下了面条放在锅里让赵夏意赶紧去睡觉,“姐夫回来你告诉他让他自己盛就行了,你快睡吧。”

    赵夏意点头,李甜便去厢房睡觉了。

    但赵夏意躺下却睡不着了,她仰头看着屋顶想这两年发生的事。她发现这两年她的经历可比过去十多年好太多了。

    从九岁到十八岁,她的人生像蒙上了一层阴影,那个性格尖锐、任性妄为的赵夏意似乎已经离她越来越远。

    她爸妈说她小时候虽然调皮但却是个讲理的人,但从发了高烧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奇怪起来,性格尖锐不讲理,肆意妄为简直像变了个人……

    现在想想,到底是她真的长大了学坏了,还是郑秋写的这破书利用固有的意识强行控制着她?

    刚醒来时那股企图控制她的意识给她带来的痛苦她一刻都不敢忘记,她怕的就是这股意识会卷土重来。

    她赵夏意的人生是不需要旁人来左右的,实的还是虚的都不行。

    想起郑秋赵夏意就忍不住想,郑秋和隋鹏飞应该也考大学了吧?他们能考上吗?

    其实按照赵夏意的心思,这俩考上一个才好呢。

    俩人分开,看看他们的感情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隋鹏飞向来是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如果隋鹏飞考上大学,估计还会再勾引其他女同志吧。那么郑秋会绝望吗?

    她实在太好奇郑秋绝望时是怎么样的了。

    当然,俩人如果都能考上也不错,让郑秋一步步的看着两人的人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郑秋看着隋鹏飞怎么扶都扶不起来时,会不会绝望?

    原本她和郑秋该是关系密切的好姐妹,但却成了相互算计的仇人。只凭当初郑秋找孙福强干的那事儿,就足够赵夏意一辈子不盼着她好了,以后也别指望她能和郑秋和好如初。

    反而是李甜,真的是个暖心的妹子啊。

    至少没白疼她。

    赵夏意迷迷糊糊正要睡去,门外终于有了声响,赵夏意躺着不想动,但还是爬起来拉开了灯,然后披着棉袄就下了炕。

    等许沐晨从外头推门进来,赵夏意飞速跑了过去扑到他的怀里去了。

    他身上还穿着军大衣,但敞着怀,里头的衣服上全是寒意。许沐晨想抱住她又担心冻着她将她直接大横抱起塞进了被我,“别冻着了。”

    赵夏意就瞪着大眼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知道了,锅里有面条。”

    “好。”许沐晨将大衣脱了,然后洗手盛面条吃饭。半锅面条唏哩呼噜一会儿吃个精光。

    赵夏意问他,“晚上你也没吃饭吗?”

    许沐晨嗯了一声,实际上他中午饭也没吃。

    他去倒了热水洗了把脸,又泡了脚,这才脱衣服上炕。

    灯关了,赵夏意靠过去,许沐晨身上暖和和的,她问道,“找到了吗?”

    “嗯。”许沐晨说,“崴了脚。”

    赵夏意哦了一声,崴了脚也不知道说,脑子大概有个坑。

    许沐晨拍拍她,“睡吧。”

    “哦。”赵夏意抱着他的胳膊安心入睡,许沐晨却忘不了刚才看到的那双鞋,上面全是泥水,他还伸手摸了一下里头冷冰冰都是湿的。可以想象她是怎么走回来的。

    迷迷糊糊的,赵夏意感觉有人摸她的右脚,“怎么了?”

    “没事。”许沐晨摸着她温热的脚,便松了口气,“睡吧。”

    “嗯。”赵夏意又在他怀里蹭了蹭这才睡了。

    许沐晨看着屋顶却是了无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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