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好粮食,肖兰去上工了。

    大队长给他们新来的知青半天时间休整,明天再上工。

    韩小英跟周文静端着盆,打算去村北的小河边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

    谭雅婷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她不想一个人呆在屋里。

    她第一次到乡下来,处处都不习惯。韩小英却恰恰相反,两个月前她还在这村子里生活,虽然那是二十几年以后,但是现在的宋家堡,每一个地方,她都无比熟悉。

    就比如从南向北流淌的小河,平时洗衣服什么的,村里人都习惯到河边来。

    而饮用水,村里有两口公共水井的,可以去挑水。

    河水不深,水清见底,偶尔还能看见在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河边这会儿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小姑娘在洗衣服。

    见她们三个生人过来,原本在叽叽喳喳说话的小姑娘们立马不吱声了,齐刷刷的看着她们。

    这些孩子韩小英基本都认识,不过现在也只能装作不认识。

    她到河边找了一处水清的地方,蹲到石头上就开始洗衣服,一旁的周文静跟谭雅婷也有样学样的。

    她们都是第一次在河边洗衣服。

    “你们是新来的知青吗?”一个声音清脆的小姑娘问道。

    她是大队长家的老闺女刘金枝,韩小英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是啊,我们是今天刚来的知青,我叫周文静,她叫韩小英,这个是谭雅婷。”周文静嘴快,一一介绍道。

    刘金枝此时只有十三四岁,还是个小黄毛丫头,也不太会隐藏情绪。

    韩小英,周文静看着还好,普普通通的不出彩,谭雅婷无论是打扮还是长相都比较惹眼,刘金枝一直在盯着她看。

    谭雅婷脚上竟然穿着皮鞋,来河边也不怕沾水。

    感觉到刘金枝的打量,谭雅婷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没说话,只当她是个没见识的小村姑,才会一直盯着自己看。

    “你怎么穿皮鞋来洗衣服?”刘金枝心直口快的,想说什么说什么。

    “我没来得及换,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谭雅婷在洗上午穿过的裙子,她在家很少洗衣服,此时动作就显得有些笨拙。

    而韩小英停下手上的动作,跟周文静一起侧着脸看着不远处的刘金枝。

    原来这姑娘从小就这么耿直,连人家穿什么鞋洗衣服都要说,这好像不关她什么事吧?有些多管闲事儿。

    可她却毫不自知,还骄傲的回道:“我叫刘金枝,我爸是大队长。”

    村里孩子平时都众星捧月一般,围着她打转,没看这会儿其他孩子都不吱声,这是以她为首呢。

    谭雅婷眼神闪了闪,笑道:“你名字真好听。”

    “好听吧?我爸给我起的,谭知青你是打哪来的。”刘金枝一脸好奇。

    “我是从申城来的。”整个知青点只有她一个人是申城的,她家最远。

    “申城很大很漂亮吧?”她去过县城,申城只听人说过,比京城还要远,听说说那里有海。

    “还行吧,也没多大,金枝你们今天放假吗?怎么没上学?”谭雅婷在打湿的裙子上的打上肥皂,然后胡乱的搓起来。

    “我学习不好,没考上初中,就不上了。”她去年就不上学了。

    村里很多她这么大的孩子都不上学。

    谭雅婷恍然的点点头。

    一旁的韩小英扭头对上一脸震惊的周文静,这些小姑娘看着不过十二三岁,竟然都不上学了。

    宋家堡大队相对比是比较落后,也有一所小学的,只是读到小学毕业的孩子不多,能考上初中的更是寥寥无几,刘金枝是自己不想上的,她家里也没勉强。

    她年纪小又不能上工,只好在家里洗衣服做饭干点儿家务活,等过几年到年龄就找人相看,然后嫁出去。

    面朝黑土背朝天,浑浑噩噩的又是一辈人。

    韩小英低叹了一声,即使二十年后,能考上大学走出宋家堡的孩子也是屈指可数。

    一时间都不说话了,韩小英她们洗完衣服回到知青点晾好,回屋睡了一觉,路上颠簸了两三天太累了。

    晚饭是肖兰回来做的,玉米野菜糊糊,下饭的是一碗萝卜咸菜,并没有因为新知青的到来改善伙食。

    “咱们就吃这个?”周文静抱着饭盒皱起眉头,她家条件一般,可对着野菜糊糊还是有些难以下咽。

    “现在青黄不接的,咱们能有野菜吃就不错了。”肖兰说道。

    菜园子里能吃的也就菠菜或者韭菜葱之类的,可就这几样也不是谁家都有的,知青点就只有菠菜,没有葱韭菜,可菠菜根本供不上吃。

    谭雅婷撇撇嘴,转身回屋了,她带了不少好吃的来,还大方的拿出一节香肠,交给肖兰切了,每人分上薄薄的两片。

    知青们看香肠一个个两眼冒光,好长时间没见荤腥了,口水要流出来了。

    韩小英也拿出一包熏豆腐干,周文静自家做的剁椒辣酱。

    郑家河拿出一盒肉罐头,李明伟贡献出豆腐乳,只有马卫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掏出一瓶咸菜。

    大家也没挑剔,咸菜也是宝贝,知青点的咸菜坛子早见底儿了。

    不过在坐的这心里都有一杆秤,谁小气谁大方,或者说谁家里条件好,谁家条件一般,是一目了然。

    “今儿个咱们可是借光开荤了。”坐在韩小英左边,梳着大辫子的柳玉洁笑着打趣道。

    “行了,开开荤就行了,豆腐乳跟肉罐头我收起来,留着以后慢慢吃。”肖兰说着已经把这两样收起来了。

    她是点长,知青点这十几人,吃喝拉撒的什么都得上心,不然就乱套了。

    跟她同批的知青只有廖俊杰,其他人都找关系回城或者嫁人了。

    所以男知青有什么事儿就由归廖俊杰负责。

    吃完饭天黑了。

    上了一天工,大家都累了,轮番洗漱完,早早的就上炕躺下了。

    窗外皎洁的月光,穿过老旧的格子窗,照进屋里来,影影绰绰应在墙上。

    韩小躺在炕上,听着蛐蛐吱吱的叫声,没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要上工,大队长刘青福废话不说,直接就把他们新来的六个知青分到了各个生产小队。

    宋家堡大队,一共七个生产小队,韩小英被分到二队跟肖兰一组。

    周文静去了第三小队,谭雅婷去的是第七小组,

    大队长见她长得实在太小了,特意叮嘱肖兰:“肖知青你照顾一下,别出什么事。”

    这么小下乡来能干什么?不是添乱吗?大队长无奈的摇摇头,背着手走了。

    二队的郭队长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他对韩小英也十分不满意。

    大队长分了个孩子给他们,不能干活还得搭个人照顾,这是什么事儿啊!

    韩小英低着头,跟肖兰去了玉米地。

    五月,地里的玉米苗有手掌那么高,正是需要除草的阶段,此时地里都是人。

    除草这活韩小英前世干了二十多年,上手就来,不过她还是要装装样子,不然很容易让人怀疑,她一个城里长大的姑娘,怎么会干农活?

    她学着肖兰的姿势握着锄头,故意弯腰弓背的,夸张得姿势让人看了忍不住发笑。

    “小英,你稍直起点儿腰来,锄头的长短你怎么舒服怎么拿,不然像你这样,一条垄没铲完腰就得累折了。”肖兰在一旁耐心的指导着。

    她不怕干活笨的,不会可以慢慢学,总能学会的,就怕是个偷奸耍滑的,让你又气又无计可施。

    “点长我没铲过地,你别笑话我。”韩小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她们上工早,这会儿太阳还没升起来,并不热。

    “谁也不是一下子就会的,你不用着急,跟在我后面慢慢学。”肖兰干了四年庄稼活,跟村里最能干的女人比也不差什么。

    “好,我会好好学的。”韩小英调整了一下握锄头的姿势,跟在肖兰身后,动作一点点的协调起来。

    她现在还是太瘦弱了,虽然在田家好吃好喝的养了一个多月,可体力跟同龄人比还是有些差距。

    不过她不跟肖兰比,只要挣的工分够她口粮就好,她可不想成倒挂户,欠生产队的。

    肖兰时不时的回下头,见她一直在远处跟着,速度虽然慢了些,但草除得很干净,也没用伤到玉米苗,还不错。

    感觉这个韩小英很能吃苦,人还老实,家里条件应该不是很好吧。

    玉米地的垄很长,每条垄有三四百米,一条垄除完,肖兰停下来直直腰。

    一起除草的跟她熟稔的两位大嫂也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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