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阳菜的初次相遇,要比她来应聘网球部经理更早一点。

    一年前我去帮忙筹备新生入学典礼,老师委托我去典礼上拍几张照片,我欣然同意。等到新生代表和校长发言完,我便退出了会场。校长大概还要讲好一阵子的校规吧,我可不想再听一次。我心里这样想着,捧着相机慢慢走着。

    回去的时候路过了琴房,这是我在学校除了网球场和教室常来的地方。钢琴社似乎不太活跃,钢琴教室几乎一直是闲置的,偶尔我也会进去演奏几首,换换心情。

    今天琴房里似乎有音乐传来,我不由得凑近聆听了一小会。琴声抑扬顿挫,音符像云朵一般清脆的飘了出来,任谁听到心情都会愉快几分。那人演奏的是蓝色多瑙河,虽然是一个经典优雅的曲目,却被那人演奏出了轻快明亮的调子,真是个有天赋且任性的演奏者啊。我微笑地想道。

    我靠在琴房的门框边,目光浅浅地落到正在演奏的人身上。是个身材娇小的女生,钢琴大到几乎看不清她的身影,只见她银灰色的长发披在肩头,被风吹得微微飘动起来。

    不是一板一眼的演奏,而是将整个人沉浸在音乐当中,她此刻的心情也跃然在音符之上。

    我好像不自觉的微笑了。也难怪嘛,听到好的音乐总能让我心情大好。

    过了一阵演奏还没停止,不过新生典礼好像结束了,一大批新生从会场涌了出来。再磨蹭下去校门口等会会水泄不通吧。我心里这样想着,将相机挂到脖子上,离开了。

    身后的音乐也戛然而止,一声“糟糕了”传了出来。我用余光望去,那女生匆忙向会场方向跑去。

    哈哈,难道是因为弹琴错过了典礼的新生吗。我笑道。不过我还是没看清她的长相,只记得她有一头带着光泽的银灰色直发。

    一周后,网球部训练的时候,我却意外发现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向球场跑来。

    “学长,我是来交申请表的。”

    那人对着手冢说道。我抬眼,熟悉的银灰色映入眼眸。

    是那个弹琴的新生啊。我不自觉地浮现出微笑,开始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也许是刚跑着来的缘故,她白皙的脸上泛起了一片潮红。

    看完她令人发笑的申请表,我不仅开口帮她说话,想让手冢同意她来当经理。想来这份私心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真是奇怪呢。

    一周后她顺利当上了网球部的经理。第一次来参加训练时,她拿着记录的表格站在球场边,脸上带着一副兴奋的表情。我的心里流过一股莫名的暖意,目光多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

    “不二,你今天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和我组队练习的乾贞治推了推黑框眼镜。

    “抱歉,阿乾。”我抛起一颗球,挥拍。

    山崎阳菜是个有点迷糊的女孩,但她每次都很认真负责地打理着一切,所也从没惹出过乱子,就连手冢都有时候会赞许她呢。更令我佩服的是,仅仅入部两周不到,阳菜就记住了网球部所有成员的名字,还和大家都相处得很好。

    我经常能看到她和桃城海堂一起吃午饭,桃城海堂这对死对头在她面前也能安静片刻,训练时她在英二闹腾的时候更是表现得比他还成熟,就连大石和阿隆的唠叨都能耐心听下去呢,阿乾也很喜欢与她交谈,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想让她当乾汁的试验者吧(笑)。手冢虽和她没什么交集,但也是默许了她当上经理这一职位。

    说起来,直到那时,我都和她没什么交集。

    直到后来一天训练后,我看到她小小的身影在球场上捡球,便去帮忙了。

    一个不小心,我们的手交叠在了一起。

    我定住目光,看向她叠在我手背上的右手。纤长的手指,分明的骨节,有点冰凉的触感,很好看呢。

    我微笑地望向她,她有点慌张的缩回手,说了声“抱歉前辈”。

    “没事。”我听到我自己这么说。

    后来我们的关系一直保持得不远不近。一次她在休息室登记器材数量时,我开了口。

    “你会弹钢琴吗,阳菜。”

    她有些诧异地回头:“会的,学长。”

    我背上球包,微笑:“那要一起去琴房看看吗。”

    她登记完,把笔记本放入柜子里,跟在我身后。

    来到琴房后,我先演奏了一首神秘园,是一首简单动听的曲子。她在旁边默默听着,笑道:“学长很厉害呢。”

    虽然她是这么说啦,不过我可没有从她的眼中看出崇拜的意味哦。毕竟她之前的演奏并不在我之下。

    “你也来谈一首吧。”

    她坐上琴凳,顷刻间,流畅悠扬的音符从她手指尖流出。

    这次是菊次郎的夏天。她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且漫不经心,我望向窗外,阳光比起前几天变得灼热了不少,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呢。

    一曲奏毕,我轻轻拍了拍掌心:“阳菜,很厉害呢。”

    看她弹钢琴总能让我的心情变得很好,我以为这是找到共鸣的喜悦,但其实不然,看到她的身影,比平常更灿烂的笑容便会爬上我的脸颊。

    后来我们偶尔会在训练结束后来到琴房弹会钢琴,直至夕阳西下才离去。

    从她的琴声中,很容易能读出她的心情:喜悦的,悲伤的,甚至是……骄傲的。

    我逐渐意识到,阳菜她虽然在众人面前总是一副温柔靠谱的模样,其实她的性格是很复杂的。也有像我们网球队员一样热血自负的一面,也有和她年龄相符的孩子气的一面。

    我想起上次碰到她手时,她手心薄茧的触感,和我相似。

    难道她以前也打网球吗?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越前加入球队后,和阳菜的关系日益熟络,我好几次撞见他们结伴走出校门,有说有笑的。

    那段时间,我和阳菜弹琴的时候,从她琴声中读出一份不一样的情愫。

    那天她在演奏卡农,我细细聆听着。她的琴声时而温婉,时而激昂,竟有几分犹豫的感觉。

    莫非她有点喜欢越前君?我的微笑变成了苦笑,心里酸酸的,比平时吃到青醋还难受。

    “学长,越前他很受欢迎吧?”阳菜摁下最后一个琴键,抬起手来,“每次他打球,都有两个一年级女生在旁边观看呢。”

    “阳菜你也很受欢迎。”糟糕,我的语气怎么带了一丝酸味,希望她没听出来。

    阳菜摆了摆手:“没有啦,除了网球部的部员们,我很少有什么异性的好友呢。”

    我沉默着没说话,她拎起包,向我告辞。

    一个周末,我和英二偶然碰到了她和越前的出游,竟是在一片街头网球场。我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一会,所幸英二他一直粗线条,只是好奇龙马在干嘛,并没有察觉到我对阳菜的感情。

    她果然是会打网球的——还是那么华丽的网球。我心想。只是,感觉那么像一个人。

    哎…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像谁了。

    看着她休息时和龙马挨得那么近,有些暧昧的氛围弥漫开来。我的眼睛一下像被刺痛了一般。

    “走吧,英二。”

    我喜欢阳菜——这句话一直没能说出口。

    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我也说不好,也许是第一次见面就播下了种子,也有可能是日积月累的相处。她的琴声让我很开心,她的共情能力也是比谁都要强。那天我因为裕太的事情而不悦时,她的手轻拍着我,我的背部一片酥麻,头脑都险些无法运转。

    有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阳菜,我在家里为她学习了一首曲子,confessionofasecretadrer,暗恋者的告白。我原本想哪天状似无意地在琴房演奏给她听,想必如此熟知音律的阳菜一定能懂我的意思。

    晚上我打开房间里的钢琴,最后一次弹奏这首曲子,倾尽了我所有力气和情绪,结束后便把谱子塞进了书桌抽屉的最底部。

    这部曲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演奏给你听了呢,阳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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