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昨晚夜市上一波宣传,今早晨光熹微,温记面点铺刚开张没一会儿,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客人。

    除去几乎每人都要够买一个的明星款麻辣小龙虾蒸包,色泽金黄、隐约能看见里面红油的烧麦和蒜蓉蟹黄蒸包也吸引了不少眼球。

    蒜蓉蟹黄蒸包的定价与其他荤馅蒸包一样,两文半钱一个;糯米烧麦虽然也是荤馅,但由于个头小,对不少庄稼人而言不怎么顶饿,便定为一文钱一个。

    有客人一听是用蟹肉与蟹黄制成的蒸包,惊异的同时也难免有些担心:“你这小娘子倒是稀奇,专喜欢用些稀奇古怪的肉类入料。”

    明州县与通椋县生活习惯相近,螃蟹大多剁碎混入饲料里喂养牲畜。且蟹壳坚硬,一般都不会想到入食。

    前几日是青虾虫,今日又冒出来螃蟹入料,若非温小娘子看起来人美心善,换做旁人,倒叫他们尝都不敢尝。

    见有人说了这话,其他想尝尝鲜的客人也有些犹豫不决。

    郑氏顿时不乐意了:她儿媳妇这蒜蓉蟹黄蒸包她可是亲自尝过的,不仅没有一丁点问题,反而美味极了!

    手里摆放的碗筷“啪”得一声搁在木桌上,眉梢拧成了两条毛毛虫:“您这话我是不乐意听了,什么叫”

    话说一半,手心就被一双柔软温热的手包裹住。郑氏抬起头,就见温臻握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再说下去。

    温臻清楚郑氏是出于好心,怕蟹黄馅料的蒸包因为旁人一句话,而生意惨淡。

    但客人们的担心也正常,他们大多是庄家地里的主力。现在接近农收,万一吃坏了肚子,不说还得花银子请郎中费时费力,就家里指着吃饭赋税用的大几亩水田、玉米地,也找不来旁人来收拾。

    她虽没有亲身参与过农收,但之前也在现代听家里老人提过:农收可等不得人,几乎几道风一过,田里呼呼啦啦的绿就变了黄。

    如若收割不及时,再遇上天灾暴雨,辛苦半年的庄稼可就白白泡水里了。

    客人们一见郑氏吹胡子瞪眉梢的模样,心里老大不乐意:本就是看在小娘子一个人夜半时分也辛辛苦苦出来叫卖地瓜干的面子上光顾,如今正是觉得好奇想买才随口问上一句。

    要是不想买,连问都懒得问呢!

    温臻不急也不恼,面上挂着恬静的笑意,徐徐道:“这些虾类蟹类虽看着骇人,但都是以田间的藻类鱼类为食的水生生物。咱们明州县经常食用的斑纹草鱼,不也与它们一起生活吗?”

    她说的声音轻柔似水,秀美如玉的面庞带着笑意,凤眸也清澈认真,落在对方眼里,只觉心旷神怡。

    再用草鱼类比,增加了不少可靠性。

    最开始质疑的客人也不再为难,一屁股在木桌前坐下:“那俺来两个这个蟹的尝尝。”

    “小娘子也给俺来一个。”

    “俺也要俺也要。”

    短短一会儿功夫,面点铺又恢复了祥乐热闹的局面。郑氏心里也开心不少,麻利地帮着温臻将装在木碟里的蒸包与搭配的醋碟,送到客人手里。

    螃蟹外壳异常坚硬,通常用小锤头才能砸烂。因而客人们大多都以为蟹肉也是坚硬无比,没料到入口后竟是松软烂熟,连带着鸡蛋蛋黄般的沙粒感,甘甜饱满,完全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肉类。

    好奇地扒开劲道韧性的面皮,往里面看下去,便见其中银白朵朵,形状宛若银丝,美如细雨。里面夹杂着状似秋菊,色泽金黄。

    松软的是银白蟹肉,颗粒的是金黄蟹黄。

    实在美味!

    客人们连番惊叹,吃饱喝足的连番赞叹温小娘子手艺出色;意犹未尽的拍了拍肚子,高声吆喝再来一个包子。

    “哎呦呦,我的天爷啊!这是在吃什么?!”突然间,一道尖锐的女人叫声冷不丁地从面点铺前冒了出来。

    郑氏被吓了一跳,温臻回过头,也瞬间瞪大了眼眸。

    只见来人有仨,其中两位妇人穿着朴素粗布麻衣,身量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发髻间插着廉价的木簪。

    跟在她们后面的是垂头丧气、一脸不情愿的少年。

    这两副熟悉面孔,不是孙家的四婶五婶,还能有谁?

    郑氏怎么想也想不到四弟妹与五弟妹会从通椋县跑到明州,还未开口便见五婶一声震惊的叹息,紧接着整个人都震惊地看着客人面前冒着热气的蒜蓉蟹黄蒸包。

    指尖里的手绢紧张地拧了起来,美目恰到好处的带上了些惶恐:“我、我没看错吧?你、你们这铺子用能吃死人的螃蟹做馅料包子???”

    此话一出,铺子里一片哗然。

    已经啃完蒸包的客人们顿时吓得面色苍白、下意识地捂着肚子。

    正在啃蒸包的客人也坐不住了,消灭了一半的蒸包呼呼啦啦滚在地上,漏出里面汁水四溢的螃蟹肉馅,浓郁的香气瞬间从四面八方炸开。

    五婶身后的少年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暗戳戳地躲在一旁,偷偷吸了一大口螃蟹蒸包肉香。

    真的好香!

    明白过来四弟妹与五弟妹今日是跑来找茬,郑氏脸黑了一半。

    再看铺子里好不容易招揽的客人被她们吓得够呛,更是怒火中烧,“呸”得朝着五婶美丽年轻的脸蛋啐了一口。

    “方全柔你倒是个没皮没脸的,偷我家的银两把我们赶了出去,还有脸来我们这里捣乱?”

    四婶一看五婶被吐沫星子喷了一大口,顿时就要发火。被吐沫喷脸的五婶倒也不气,绞着手帕擦拭掉面上的吐沫,眼眶里落下一滴泪。

    “郑姐姐这般恼羞成怒,不也是被我说中了嘛。”

    她将哭哭啼啼的脸转向惊恐的客人们,语气更加难过:“诸位有所不知,开着食铺的这两位原是我夫家嫂嫂。这本是我自家的事,说出来也嫌丢脸,可关系到诸位的身家性命,我今日也顾不得遮丑了。”

    四婶连忙扶着哭泣的五婶,指着温臻和郑氏的鼻子,骂道:“丧尽天良啊!”

    只听五婶又哭道:“上个月我屋中贴身丫鬟吃了这蟹黄做的包子,活生生腹痛呕吐三日不止,第四日请来郎中一看——人已经没气了!”

    “可怜那孩子才十四岁,如花一般的年纪,就这么没了。”

    三人成虎,即便有客人心存怀疑,但经四婶五婶这么一闹,已然风向偏了大半。

    本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再遇上一点风声,如何不担惊受怕?

    眼看郑氏张牙舞爪地要冲去与五婶扭打在一起,温臻突然笑眯眯地开了口:“听婶婶这么一说,那姑娘确实是可怜。”

    不仅仅是郑氏,连着四婶五婶,面点铺里的客人们也愣住了!

    温小娘子的意思难道是

    有胆小的客人已经承受不住,捂着胸口就要倒在木桌前晕过去。

    郑氏吓得够呛,连忙拉住温臻,压低了声音道:“儿啊,你不会是气糊涂了吧,怎么还能顺着她们的污蔑往下说呢?这蟹肉包子除了我,孙家那群狗东西都没尝过啊!”

    温臻却不为所动,慢慢悠悠道:“既是死了人,五婶婶把她葬在了哪里?何时发丧的?又给她家中多少银两?”

    五婶噎了一下。

    她随口编的假话,哪里准备了这么细。只得硬着头皮道:“葬、葬在了周边荒地里,死后第五日就发丧了,给了她家五两银两。”

    “哦”,温臻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到四婶身上,“四婶婶,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家里排行老几,原在你们孙府干什么活,当日几时开始腹痛,腹痛几次、呕吐几次,又是次日几时请的郎中?”

    方家姐姐随口编出来的一个人,她怎么知道?但周围一圈人都眼巴巴看着,郑氏那婆娘更是一副“你不开口我就锤死你”的架势,四婶也硬着头皮往下编。

    “叫、叫婉儿,排行老四,在府里负责照看花木。

    她实在编不下去了,满是肥肉的矮胖身体抖了抖,高声骂道:“你、你问这些乱七八糟的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

    温臻笑了一下,俯身将滚落在地面上咬了大半的蒜蓉蟹黄蒸包拾起:“只是觉得当五婶婶的贴身丫鬟也挺有趣。”

    “不用帮五婶婶梳头、擦脸、抹粉、更衣,倒是要去外面院子里侍弄花草。”

    郑氏“啊”得一声反应过来,反过来指着四婶的鼻子“呸”了一声,骂道:“贴身丫鬟还能去干普通丫头的活儿?果然你方全柔嘴里都他娘的是谎话!”

    五婶断不会就这么被打倒,狡辩道:“她虽是贴身丫鬟,但手脚粗苯我用不惯,撵出去侍弄花草去了!”

    原本打算重新相信温小娘子的客人们闻言,又开始犹豫不决:温小娘子婶子的话,似乎也有一点在理。

    温臻不紧不慢道:“明州县妇人姑娘们的贴身丫鬟,只有家里买的乡下丫头和旁人送的乡下丫头两类。为了减少事端,丫头都会被买到远离本家的它县。但在主家出事后,需由本家中人领回。若私自处理者,可至衙门保管。”

    “这个规矩,别说是你们通椋县,整个赵家天下都是如此。”

    “可听五婶婶的意思,怎么那姑娘死了的第五日,你们孙家就自己发丧埋了呢?”

    五婶婶犹如被抽了一个大大的耳光,脸色发青:“你、你少信口雌黄!”

    温臻笑得:“我不过是说些事实,五婶婶若不想听,不妨带我去看看那可怜姑娘埋在哪一处荒地?既是吃我的蒸包死的,我也去悼念悼念。”

    不等五婶婶开口,郑氏立刻幸灾乐祸地高声笑道:“她才带不了你去呢!只怕那土里埋的是蚂蚁石头嘞!”

    围观到此处的客人们几乎都看懂了大半,心里顿时轻松下来:都吵了这么久,要是真的有毒,他们不早趴着了?

    干脆慢慢悠悠地继续啃着蒸包,顺便看这场免费的好戏。

    甚至有吃完的客人亲自跑到蒸屉前又取了一个蒜蓉蟹黄蒸包,细嚼慢咽慢慢看。

    接下来温小娘子稳占上风,怼得两个恶婶子气得喉咙腥甜、眼角上翻,几乎要吐血了去。

    看得他们恨不得连连拍手叫好。

    新拿的蒸包也吃完后,客人们虽然心里还想继续吃着蒸包舒舒服服地看场大热闹,但肚皮已经开始抗议。

    只得有些惋惜地掏了银钱搁在桌子上,离开了食铺。

    等食铺里的客人们走得差不多了,温臻往小木凳上一坐,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位婶婶。

    郑氏也气势汹汹地往她身边一站,手里握着随时要砸过去的扫帚,怒瞪着气急败坏的四婶婶与五婶婶。

    “两位婶婶”,温臻粲然一笑,“您二位这么搅和,我们铺子今日的收益少了一半呢!您二位说该怎么赔吧?”

    “此外呢我也很好奇,婶婶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在明州县开了个食铺的?”

    “莫非”

    她将目光放在正小心翼翼看着蒸笼咽口水的少年身上,笑得温柔。

    “四房二弟,告诉姊姊,祠堂里那碗酸疙瘩汤,你是不是偷偷尝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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