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使者到长安城,见到了张浚。

    张浚问道:“夏使忽然前来长安,所谓何事?”

    李仁礼说道:“并无甚大事,这两年两国安好,多亏张相公,君上命我前来赠礼,表示感谢。”

    说着,李仁礼命人将礼品抬上来,并且打开。

    是一份纯金打造的香炉,做工极其精美,流光熠熠,惟妙惟肖。

    西夏虽然被大宋视为蛮夷,但毕竟汉化已久,这香炉又是西夏王室贡品,做工自然是极其考究的。

    “小小敬意,以表尊谢。”

    张浚看了一眼,说道:“夏主的心意,在下心领了,无功不受禄,使者若有事情,不妨直言。”

    见张浚不收礼,李仁礼不敢硬来。

    “近日天气转寒,我国缺了些布匹,还望上国能对我们多售卖一些布匹以御寒。”

    “好说,既然我们已经诚心互市,一些布匹并无大碍。”

    “多谢张相公。”

    双方又礼貌性商谈片刻后,张浚命人带李仁礼下去休息。

    吴璘说道:“张相公,这夏使的官话说得很好啊!比我还好!”

    “此人可不是一般人,是西夏宗室之地,舒王李仁礼。”

    “竟然是宗室子弟!”吴璘大吃了一惊。

    张浚陷入沉思中,过了片刻,才说道:“西夏在这个时候突然派使者前来,诸位如何看?”

    参议吕祉说道:“张相公,据下官得知,我朝与西夏的布匹买卖数额巨大,民间有不少商人私下与西夏贸易,西夏国内户籍有限,怎会突然却布匹呢,此点存疑。”

    “那你的意思是?”

    “依下官看,西夏可能是来查探我陕西六路军情的。”

    “你这话可有依据?”

    吕祉继续说道:“且不说布匹贸易已经满足,即便真有需求,也断然没必要派遣一位亲王前来,除非有不可外传的秘密,牵涉到西夏高层。”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不由得点头。

    张浚神色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西夏可能要对我们用兵?”

    “西夏这两年在互市中赚了不少钱,又派人在横山一带大开铁矿,名义上说是为了对付西北回鹘人,依下官看……”

    众人沉默下来。

    若是西夏在这个时候动手,就严重了。

    陕西正在轮调,轮调中,军防是最薄弱的,一个大将从原来的部队调到新的部队,对下属还不熟悉,还需要磨合的时间。

    而且此次轮调不是简单的轮调,是朝廷要查西北贪污案的前奏。

    等轮调完了,军督府就要介入进来。

    一旦开始彻查,必然会有一大批人落马,到时候处在人事填补的关键是,军防就更加薄弱了。

    若这个时候起了边事,后果难以想象。

    张浚问道:“轮调进展如何?”

    “派出去的人刚回信,制府的署敕已经抵达各路,轮调已经开始了。”

    已经开始了,就没有收回去的可能。

    “边防安排得如何?”

    “边防并未轮调,一切如常。”

    张浚心中叹了一口气,而且此事关系重大,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真出了事,就只能他张浚出来一人把责任全担下来了。

    反正朝堂内外骂他在长安会战送人头的已经一大堆了。

    他也认了。

    所以啊,很多时候,翻看史书,会很疑惑,有些人老是打败仗,或者老是把事情搞砸,为什么皇帝还一直用这个人?

    真正参与过重大决策的都知道,大局不是像某些江左才子那样把局推算得环环相扣的。

    真实的世界里,局面是随时在变动的,世界是由无数个意外和巧合组成,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把局里的每一个人算死。

    所有的事,都充满了变数。

    没有上帝视野,面对真实世界的改革,古今中外,再如何睿智的改革者都无法肯定未来的格局。

    所以,谋全局者,必须要用敢于承担的人到关键岗位做事。

    换做一般人,面对眼下内忧外患的局面,坐在陕西总制置使的位置上,恐怕心态已经崩了,或者为了自保,放慢轮调,拖延进度。

    而从最高层面去看,西北的军政,再往后推,就是在自杀。

    再过一年,西夏武备充足后,就会全面开战。

    不经历改制的西北禁军,如何在经历宋金之战重创后,再面对实力增强的西夏?

    看张浚这个人在历史上的履历,败仗一大堆,被当时的人扣上志大才疏的帽子,后世人看史书,一看他的履历,只会说一句:辣鸡,不会打仗,瞎搞。

    但他们不知道,在那种内部混乱不堪、人心不齐、外部强悍的局面下,谁来了都没用。

    反倒是来一个敢把事情往前推的人,至关重要。

    这样就不难理解,张浚在历史上多次闹出大事来,赵构还喜欢用他。

    赵构可能有争议,但赵构后面的宋孝宗赵昚对他也寄予厚望。

    关键时刻,这个人就敢雷厉风行地下决策,把局面顶住!

    “吴璘。”

    “末将在,你速速去环州,接任环州都统制,若是西夏来犯,随时做应敌!”

    “末将领命!”

    李仁礼没有在长安待太久,离开长安后,他一路往会州行去。

    会州是宋夏两国开互市的地方,李仁礼要去那里考察一下情况,再返回兴庆府做权益之策。

    十一月二十五日,李仁礼路过西安州。

    听闻西夏使者回国路过,西安州通判任得敬特意来拜访。

    任得敬问道:“贵使此次来我大宋,不知何事?”

    “小使前来见张浚张相公,想双方多开布匹贸易。”

    “原来如此,来来,我敬使者一杯。”

    酒过三巡,任得敬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他让自己小女儿出来,故意引诱李仁礼。

    这任得敬的小女儿生得格外水灵,李仁礼一看就移不开眼睛了。

    第二日,任得敬再次找到李仁礼,说道:“使者可愿纳小女为妾?”

    李仁礼笑道:“阁下是大宋官员,我是大夏亲王,恐怕不合适。”

    “使者,有一事在下要与你说。”

    “何事?”

    “只要在下跟你说了这事,还请使者在夏国国主那里为在下美言几句。”

    “哦?”

    “不瞒使者,在下早就有意投靠大夏。”

    “这是为何?”

    为何?

    此次轮调,任得敬已经看出由头来了。

    任得敬此人在历史上可是心狠手辣且老奸巨猾。

    轮调之后,朝廷恐怕要派人下来查账。

    他任得敬贪得无厌,只要一查,他必死无疑!

    “使者,如今陕西六路在轮调军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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