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儒侠初将兵娇女豢蛇虫(下)

    自金风被童占鳌掳走,祁先忧、火一团等人商议后,将冯远行尸体火化,随身背负着他的骨灰,继续追寻恶头陀。但几乎寻遍辽东,也没能打探到金童二人的讯息。

    祁先忧等人依照冯远行的嘱托,拜访千山无量观,将冯远行的骨灰和青萍剑交于观主水月道长。水月道长虽已出家多年,惊闻噩耗,也是椎心泣血,不能自持。

    之后水月道长也参与了对童占鳌的搜寻,但侦寻了大半年,也是毫无结果。大家对金风的生还已不抱希望,亨百通和火一团各回故里,祁先忧、古后乐因为余生宿愿就是要铲除夙仇童占鳌,继续在关外逡巡察访。

    忽忽数年过去,这几年中唐旺跟随师父祁先忧浪迹江湖,“戳脚门”武功已练得小有火候。

    今春,双侠听到一个风闻,说吉林乌拉一带如风传颂一个叫金风的青年俊彦行侠仗义的事迹。因祁先忧腿脚不便,古后乐先去探查究竟。

    唐旺追随师父祁先忧在江湖漂泊,“戳脚拳”和“地躺刀”日益精熟。这天两人云游至龙首山一带,祁先忧闻说龙首山风景绝佳,便生游赏之意。

    唐旺忽然记起,几年前在辽阳擂台上遇到的那少女谭小蛟,曾跟自己说家乡便在龙首山脚下的七里屯。他跟师父告便,要往七里屯探访谭姑娘。祁先忧看穿他的心思,也不说破,含笑与他分手,独自上山览胜。

    唐旺一路打听着找到了七里屯,询问谭小蛟姑娘尽人皆知,见到她时,唐旺心中忐忑不安,事隔这么多年,昔日黄花不知已花落谁家。

    谭小蛟依稀认出了他,颇为惊喜。问起别来情境,唐旺简略说了。随后问道:“你的他是······是做什么的?”

    谭小蛟道:“哪个他?”

    唐旺说:“有几个他啊?”

    谭小蛟不解:“他是谁啊?”

    唐旺说:“你嫁了谁,我哪知道!”

    谭小蛟脸一红,说道:“我······我没嫁人啊!”

    唐旺惊喜地道:“真······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吧?”

    谭小蛟说:“哥哥和爹相继下世,家里只剩下我独自一人,万念俱灰,除了种着几亩薄田,闲时便在父兄坟前练武。周围的人把我看成母夜叉,偶尔有上门提亲的,也都被我回绝了。慢慢的韶龄已过,提亲的人也少了,蹉跎至今。我想将来将田宅变卖了,寻个尼姑庵出家修行。”

    唐旺忙说:“那怎么行?你这样俊秀的姑娘,又这么大本事,岂能青灯古佛孤独终老?万万使不得!”

    谭小蛟黯然道:“你不晓得,其实我从小就定了夫家,但是未婚夫青年时在山中劳作,被毒蛇咬死了。”

    唐旺道:“哦,原来你心中一直怀念着那人。”

    谭小蛟说:“事情过去四五年了,不过最近村中又有好几个人在山间劳作时被毒蛇咬伤致死。我们这里本来很少见到毒蛇的,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许多毒蛇,屯子里的人现在都不敢贸然上山。我觉着这事蹊跷,便留心查访了一下,竟教我探查出一个天大的秘密!”

    唐旺好奇地问:“什么秘密?”

    谭小蛟道:“原来这些毒蛇是有人养殖的,那个蛇窟就设在龙首山上,是个高大的院落,里面豢养着上万条毒蛇,还有蝎子、蜘蛛之类的毒物。那里戒备甚严,不许闲人靠近。”

    唐旺说:“原来是那个蛇窟里跑出来的蛇,这些人看管不力,受到伤害的百姓就该去找他们索赔!”

    谭小蛟道:“不是蛇失控自己爬出那庄院的,是万蛇山庄的人趁夜故意投放到野外的。山庄里毒蛇繁衍的数目越来越大,饲喂成了负担,他们便将小蛇放逐到山野间,让他们自己觅食生长,等到小蛇长大了再捉回去利用。”

    唐旺惊讶道:“原来如此,这些人利欲熏心,却不想毒蛇咬到人会有性命之忧!”

    谭小蛟说:“我看那‘万蛇山庄’修建的规模,在山上盘踞至少有六七年光景了,那么阿康一定是被万蛇山庄豢养的毒蛇咬死的!”说着泫然欲泪。

    唐旺这才明白,谭小蛟何以多年一直没有嫁人。他想了想道:“谭姑娘,你想不想出这口气?”

    谭小蛟说:“你的意思是······”

    唐旺道:“今晚我跟你潜入万蛇山庄,狠狠惩治他们一番,你说好不好?”

    谭小蛟说:“山庄里戒备深严,怕不容易进得去。”

    唐旺道:“你我都是武林中人,怕他何来?只要不被毒蛇咬到,谅那些养蛇人也奈何我们不得!”

    两人计议已定,上了龙首山,深夜潜入万蛇山庄。唐旺预先已做好准备,他抛出浸了蒙汗药的肉馒头,将护院的两只狗迷倒,拉到花草丛中。

    两人蹑足潜踪四处查看,眼见各个房间都养着毒蛇蝎虫之类,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唐旺看得瞠目结舌,对谭小蛟说:“天哪,这么多毒蛇,他们养来做什么?”

    谭小蛟道:“不知道,卖钱吧?”

    唐旺问:“咱们怎么办?”

    谭小蛟道:“这么多蛇,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两人继续向内探查,发现一间房中贮藏着提取的蛇毒,都标着蛇的种类和毒素的毒性。

    唐旺取了十几瓶剧毒蛇毒揣入怀中,谭小蛟问道:“你揣它干嘛?”

    唐旺道:“以毒攻毒,你跟我来。”寻到储藏喂蛇食物的场所,这里储备着鲜肉和肝肺等内脏,有许多已剁成小块备用。唐旺取出蛇毒一瓶瓶拌入喂蛇的肉料之中,充分搅拌,口中道:“不知蛇毒能不能毒死毒蛇?”

    这时有喂蛇的仆役进来搬取肉料,两人忙躲在暗处,只见几个仆役忙碌着把拌入蛇毒的肉食搬走了。唐旺低声道:“大功告成!”

    两人蹑足潜踪,跟着饲蛇的仆役到了蛇房,眼见仆役们把拌了蛇毒的食料添入食槽,饥饿的毒蛇饕餮吞咽,风卷残云般吃下了毒肉。饲蛇仆役忙碌着将各个房间蛇窟的蛇类都投喂了肉食,自去休息。

    唐旺悄悄观察那些蛇吃下毒肉后的反应,只见许多蛇不久就表现出躁动不安、痛楚挣扎之状。更奇的是毒蛇中毒后,狂性大发,相互厮咬,自相残杀,景象十分血腥恐怖。

    谭小蛟看得赫然心惊,不忍卒睹,说:“别看了,咱们走吧!”唐旺面现得色,点了点头。

    两人悄然退出,蹑足轻声溜到墙边,刚要抛飞抓翻墙溜走,恰被巡夜的庄丁发现,大声喝斥,上前抓捕。二人慌忙翻墙而走,庄院中鸣锣示警,大门开处,一群庄丁明火执仗追赶出来。

    二人慌不择路,深一脚,浅一脚,落荒而逃。庄丁们随后追来,两人打倒了几名庄丁,且战且走。

    昏黑的夜色中,也辨不清方向,只顾逃命。不觉跑到了一座寺庙前,但见那寺院古木森森、红墙高耸,塔楼巍峨、斗拱飞檐,气魄十分宏伟,竟是一座辉煌的古刹。

    二人也顾不得许多,抛飞抓跃入寺院之中。摸索着向僻静的草木丛中掩藏起身形。

    此刻万蛇山庄的人拍打着山门,大声嘈嚷。山门开启,寺中和尚询问缘由,万蛇山庄的人要入寺搜人,寺方坚执不允,双方争执不下,惊动了寺中方丈亲自出面。

    原来这所寺院便是赫赫有名的慈清寺,始建于唐代,原名秀峰寺,是座千年古刹,香火极盛。方丈剩人和尚是位有道高僧,威名远扬。他一出面,万蛇山庄的人顿时气馁,偃旗息鼓地退走了。

    剩人大和尚命寺内僧人明火执仗阖寺搜查,看有无生人藏匿。唐旺和谭小蛟见掩藏不住,现身走出,被带到方丈面前。

    方丈剩人刚要询问,身旁一人惊异地道:“是你们?你们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唐旺这才看清,方丈剩人和尚身旁竟站着师父祁先忧,真是大喜过望,忙上前磕头见礼。

    祁先忧向剩人和尚做了引见,问起唐旺怎会被人追到这里,唐旺将前事如实说了。

    剩人和尚合十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施主滥用毒药,荼毒生灵,真是罪大恶极!”

    祁先忧道:“方丈,劣徒唐突造次,实在有行为过当之处。不过他二人也是出于对万蛇山庄的义愤,看在祁某薄面,就请您把他们交由我带走,严加管教,方丈意下如何?”

    剩人和尚说:“好吧,老衲不能包庇这种枉杀生灵之徒,祁施主这就把令徒带走吧!”

    祁先忧躬身道谢,带着唐旺和谭小蛟出了慈清寺,连夜下山,赶奔铁岭。

    路上唐旺问师父怎会与剩人方丈在一起,祁先忧气咻咻地道:“臭小子,你到处惹祸,真给为师丢脸。我游览龙首山,入慈清寺观光,幸会剩人方丈。相谈默契,深受禅师点悟,心中有个念头,待寻到童占鳌,报了夙仇,我便在慈清寺出家,与剩人禅师一道参禅悟道。”

    唐旺道:“那······那我怎么办?”

    祁先忧说:“你是我徒弟,当然跟我一起出家!”

    唐旺苦着脸道:“这个······小徒三代单传,伴着师父固然欢喜,但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祁先忧板起面孔道:“为师孤身一人,终生未娶,你这么说,我也是不孝子孙了?”

    唐旺陪着笑脸道:“容徒儿娶妻生子,后继有人。我第一个儿子就让他随师父您姓祁,继承恩师祁门香火;第二个儿子才姓唐,为唐门传宗接代;第三个儿子就让他姓谭,百年之后小徒仍旧未死,那时再考虑出家也为时不晚。”

    谭小蛟道:“打住,你唐家的儿子为什么要姓谭?这不是骂我谭家吗?”

    唐旺陪笑道:“要不然,你生个儿子姓唐也好。”

    谭小蛟脸一红,道:“你胡说什么,我又没嫁人,怎会生孩子?”

    唐旺说:“现在没嫁,迟早是要嫁的,那时你把儿子交我教导,我传他‘戳脚门’的武功······”

    谭小蛟道:“我的儿子自己不会教,干嘛用你教?”

    唐旺说:“话是不错,就怕你教的没我教的好。”

    祁先忧哈哈大笑,问:“几时喝你们的喜酒?”

    谭小蛟面颊绯红,说道:“祁师父,你别听他胡说,哪有的事?”

    祁先忧道:“我这个徒弟,人长得是不出奇,不过人品还是满不错的。如果你能垂青,我保证你不会看走眼。对这个徒弟,老朽敢打保票,他若有哪方面对你不够好,你只管告诉我,看我治他!”

    谭小蛟红着脸道:“看你们师徒,唱起双簧来啦,人家又没说肯跟他······”

    龙首山聚铁岭仅二里之遥,说话间已到了铁岭。唐旺敲开“四海居”栈店门,要了两间上房。

    这时已天光放亮,吃过早饭,谭小蛟便要回家去。唐旺心中不舍,却又不便挽留。知会师父,送谭小蛟回七里屯。

    两人刚走到街上,忽然被一群青衣人前后截住。唐旺一眼认出这帮人正是万蛇山庄的人,为首的竟是一名身着黄衫的娇艳女郎,年方妙龄,花容俊俏,身材聘婷,明眸皓齿,下颌有颗小小的美人痣,美艳中透着凌人的傲气,令人不敢仰视。

    一个仆役对黄衫美女说:“就是这两个人,昨夜潜入咱万蛇山庄投毒!”

    黄衫女郎面露冷冷的笑意,点了点头,道:“捉回去,喂蛇!”

    正是:艳如桃李美人娇;蛇蝎心肠恨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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