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深山藏老虎古寺现观音(下)

    两人轻舒了一口气,放缓脚步,金风问起盟兄怎会恰巧赶到,丛果峰道:“其实在龙首山我就遇见你了,只是当时不便露面与你相见。”

    金风惊喜地道:“原来投毒毒死万蛇山庄那些毒蛇的神秘人是丛大哥你!”

    丛果峰叹了口气,说:“唉,阿娇这丫头被父母娇纵得越发刁蛮任性了,她豢养毒虫,说起来我倒是始作俑者。眼见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性格越来越像她那太子老子!”

    金风惊诧地道:“你说她······她是朱慈炯的女儿?”

    丛果峰说:“是啊,这孩子自小我看着她长大,眼见她心术变得越来越坏,这丫头越来越不可爱了!”

    说话间惊起两只山鸡,丛果峰甩手射出两只竹梭,将山鸡射落。金风拾些干柴,架火烤熟了。天已昏黑,两人席地而坐,丛果峰摘下酒葫芦,二人啃着烧鸡下酒,丛果峰讲起了黄衫少女阿娇的故事。

    当年杨启龙落魄江湖,遇到了太行山侠盗“立马横刀向天笑”。向天笑得知杨启龙是前明皇室贵胄,收他为徒,传其刀法,并向他引荐了许多江湖豪杰。

    杨起龙羽翼渐丰,恢复了朱姓。但以他的声望和实力还远不能揭竿造反。向天笑劝他去向‘塞外一枝花’刀奴求亲。

    刀奴是阴山恶鬼谷‘大头鬼王’鄂英烈和‘鬼母娘娘’归纤姑的独生女儿,手使一对日月弯刀,有万夫不挡之勇。娶到她,便赢得了塞外怪杰鄂大头这支奥援,如虎添翼。

    朱慈炯依照向天笑的建议,参加了“塞外一枝花”刀奴的选婿大赛,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赢得了‘来去一阵风’疯丫头刀奴的芳心。

    婚后,刀奴娘子为朱慈炯生了一个女儿。朱慈炯虽不是十分欢喜,却也装得眉飞色舞,为女儿取名‘念奴娇’,讨取妻子欢心。

    丛果峰饮了口酒,续道:“阿娇这丫头自幼天资聪颖,很得大人们喜欢。那时我常常独自出外捕蛇,捉回来饲养。阿娇小小年纪,竟也对此道颇感兴趣,经常帮我喂蛇。一来二去也学会了养蛇捉蛇的法门。

    “后来她渐渐长大,缠着我教她捕养更毒的蛇蝎毒虫。我见她小小年纪心肠十分狠毒,本不欢喜,却又拗不过她,便介绍她拜在我表哥门下,我这表哥便是蛇岛岛主赖胜天。

    “阿娇这孩子像她爹一样善于钻营,居然折节拜赖胜天为义父,讨其欢心,将一身本事都传给了这丫头。

    “万蛇山庄是朱慈炯设立在辽东的一个分舵,旨在提取毒素,为枭雄帮所用兵器淬毒。阿娇学有所成,就到万蛇山庄大显身手,施展她在蛇岛上学到的本事。

    “我听闻龙首山一带不断有人被毒蛇神秘咬死,知道必是阿娇做的孽,内心深感不安,悄入龙首山查看详情,正遇到你们大闹万蛇山庄,便趁机将山庄里的毒蛇尽数毒死,以绝后患。”

    “之后我暗中跟随你们来了大虎山,料想你剿灭大虎山这股马匪,会用得上老哥哥帮忙。”

    金风听了他的讲诉,不胜感激,也说了去铁叉山见鲍撼天借兵的经过。

    丛果峰道:“你有鲍撼天做靠山,可以和孟中天争一日之短长了。但若想与朱慈炯为敌、击垮枭雄帮为你岳父报仇,还显势单力薄。”

    金风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杨启龙多行不义,迟早有一天会众叛亲离,遭受应得的报应!”

    捱到天明,两人寻到宋扬、唐旺等人,会合一处,不胜欣喜。

    狄小凡忧心忡忡地说:“牛大哥后背中了孟中天的一记“劈挂掌”,正打在驼背纠结处,伤势很重,性命堪忧,这可如何是好?”

    金风忙上前看望,见牛耕田侧躺在软榻上,昏昏沉沉,后背敷过了止痛散瘀的药物,更显得驼峰高肿。呼唤了两声,牛耕田勉强睁了睁眼,说话有气无力,显然伤势极重。

    金风自责道:“大家随我远来黑山,恶虎寨未克,牛老哥重伤如此。若有不测,我心如何能安?”

    丛果峰忽然想起一事,说道:“江湖哄传,医巫闾山青岩寺圣水院的滴水观音圣泉池中有一块肉灵芝,是滋补上品,起死回生,灵验无比。若能取得些来,或能助驼背老兄伤势复原。”

    金风道:“既是佛门圣地,求药救人的事应该容易办到。我们就去青岩寺拜拜菩萨!”

    众人商议决定,金风、丛果峰二人赶赴青岩寺拜求肉灵芝。余人偃旗息鼓,暂时隐蔽起来,不与恶虎寨争锋。

    青岩寺坐落在位于广宁县境的医巫闾山上,该寺始建于北魏年间,原名“千秋万古寺”,中唐时期便已香火鼎盛。明代更名“青岩寺”,寺内供奉的“歪脖老母”,是观世音菩萨的三十二化身之一。只因这位菩萨法相的脖颈歪向一边,与众不同,因而闻名天下。(按:广宁县今已更名北镇市。)

    广宁相距大虎山并不甚远。金风和丛果峰到了广宁,打听青岩寺,一路寻上山来。

    青岩寺分为上院、中院、下院、文殊院、圣水院等禅院。上院筑于悬崖绝壁之间;中院坐落在山腰万树丛中;下院建于群峰环抱之下。“歪脖老母”法相供奉于空中悬寺上院的“老母洞”。从上院到山下,沿途香云集,摩肩继踵,善男信女不绝于途。

    金风无心览胜,询问圣水院,乃是进入青岩寺第一座大型佛殿,因有圣水井而得名。甘洌的泉水从石缝中涌出,注于井内。传说泉水具有治病养颜、强身保健之功效。

    圣水院左临小溪,右倚崇山,院中雕有汉白玉“滴水观音”立身石像一尊,观音菩萨手执净瓶,清澈的泉水从净瓶中汩汩流出,倾于莲座前的圣水池中。

    金风往池中注目细望,却未见有什么肉灵芝,不禁有些失望。只怕此次要徒劳往返、白来一趟。他向寺院奉上布施,与丛果峰在斋堂吃过斋饭,询问有关肉灵芝的传闻。僧人道:“肉灵芝乃圣水院镇院之宝,摆在大庭广众之下,倘若丢了,那还了得!”

    金风听寺中果然有肉灵芝这件宝物,不禁心花怒放。强抑心底狂喜,与丛果峰出了斋堂,在圣水院四处游赏,留意肉灵芝贮藏的所在。

    正散步间,丛果峰忽然将金风拉向墙边一隅。金风不解,丛果峰偏头一努嘴,金风望去,见一黄衫女子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穿过圣水院,奔上院走去。正是念奴娇与“蚌蟹一气”、“蛇鼠一窝”等人。

    金风奇道:“她又到这里来做什么?”

    丛果峰也是莫名其妙,摇摇头道:“夜猫子进宅,只怕没什么好事!”

    金风道:“这丫头跟我们结了仇,别坏我们的事才好。”

    说话间天已黄昏,圣水院的信徒却越聚越多,渐渐挤满了院子。

    金风深感费解,询问才知道,待会儿月上柳梢头,会有白衣大士观音娘娘降下凡尘,当众施医赠药,还会广施浸过肉灵芝的圣水,为百姓驱灾避邪。金风诧为奇事,不相信世间真有菩萨下凡的事。

    天色渐渐黑下来,一弯新月挂在云端,众人心中都充满期待,后排的人翘起脚,都望着那尊汉白玉观音像,似乎一会儿这尊石像就要活过来一般。

    金风暗叹:“一群呆子!”

    忽然间,有人欢呼:“看天上,白衣大士!”

    众人注目望去,溶溶月色中,只见一只大鸟由山间飞掠而过,经过圣水院上空时,大鸟上飘下一个白衣仙子,衣袂飘风,宛然便是观世音菩萨的形象。众人慌忙跪倒在地,顶礼膜拜。

    金风也不禁啧啧称奇,见白衣仙子翩然降落在圣水池中汉白玉“滴水观音”像的旁边。月光下竟分辨不出哪是石像,哪是真身。

    金风正疑惑间,身旁一个虔诚的信徒一把将他拉得跪在地上,口中埋怨:“你这书呆子,见了观音菩萨还不下跪,不怕观音娘娘见怪吗?”

    金风怕引众人瞩目,也跪在地上,偷眼打量那白衣大士,见她右手执拂尘,左袖空洞洞地虚垂着,仿佛袖中并无手臂。心中好奇:难道观音菩萨只有一只手臂?夜色中看不清菩萨样貌,只觉神态飘逸,一派仙风道骨。

    执事僧人跪在前排,祈求菩萨施医赠药、解民疾苦。

    观音大士开口道:“今晚我还要去梨山圣母处赴个法会,就不诊脉断病了。你将浸过肉灵芝的圣水分散众人,可有病驱病,无病健身。没有要紧事,我便去了。”

    执事僧人唯唯领命,吩咐小沙弥拎出一桶桶甘泉,舀在碗中,善男信女们一个个按序拜领圣水。一个青年忽然跪在菩萨座前恳求道:“观音菩萨,小人老母亲病入膏肓,已四五日水米不进。恳求菩萨施些灵药,救我老母性命!”

    白衣大士道:“生老病死是天道轮回,不可逆也。念你一片孝心,就舍你一餐的肉灵芝,尽一份孝子之心。”吩咐执事僧人:“把肉灵芝取出,割半斤与他,让他对慈母尽一回孝子之道。虽不能转死复生,总可不做饿殍。”

    执事僧人应诺,命人由圣水井中提起一只木桶,他净了手,双手由桶中吃力地捧出一块奇异的东西。金风意识到这就是盛传的肉灵芝了!

    但见那块肉芝表皮似灵芝状,又像似新鲜的肉脂一般,或有几十斤重。执事僧将肉灵芝放在圣水池坛上,取戒刀在上边割下了拳头大小的的一块,放在一个盛了泉水的钵盂之中,送与那青年。青年向观音大士连磕了十几个响头,接过钵盂,千恩万谢地走了。

    金风挤到观音大士座前,拜求道:“观音菩萨,我有个朋友被人打伤,奄奄一息。恳求菩萨赠些肉灵芝,救他一命!”

    白衣大士道:“与人斗殴,自取其祸,肉灵芝焉能救助这种暴徒!”挥了挥手,执事僧捧着肉灵芝放入木桶,重又用绳索缒着放回圣水井中。

    金风束手无策,眼望着肉灵芝沉入井中,心中盘算:说不得今晚要做一回梁上君子了!

    白衣大士道:“时辰不早了,我去也!”挥手射出一支烟花,在高空砰然绽放。

    不久,远处飘回那只大鸟,观音娘娘纵身跃起,金风见白衣大士轻轻一跃便纵起一丈多高,继而左脚一点右脚面,又纵起六七尺,正落在那只仙鹤背上。仙鹤翅膀扇动,驮着观音娘娘向来时方向滑翔而去。

    信徒们一齐拜倒,却见从空中洒落片片羽笺,众人拾起,月光下依稀可辨,蝇头小楷写着:“日月重生,反清复明。”

    正是:翩翩飞来疑是鹤;缘来落处却寻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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