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们去把路边的石头扫干净。”
“你们快把门槛给卸下来。”
“还有你们，去厨房嘱咐一声，午饭挑些温补的食材，还有还有，把茶叶换成燕窝，快去啊，愣着做什么！”
太夫人刚才出门一时心急差点摔跤，虽然被身边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却还是扭了脚踝，疼得脸色都有些白。
可她竟然已经完全顾不得自己，颤巍巍地被顾妈妈和赵妈妈一边一个扶着，焦急地站在府门口，还不忘亲自吩咐下人办这办那。
下人被她指使得忙碌不堪，她直到看着一个管事带着小厮出府去清理沿街的石头，才微微满意。
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啊！
英国公府终于又有子嗣了！
太夫人几乎老泪纵横，她终于可以向列祖列宗交代了。
她昨日晚上才得到消息，竟然惊喜得一宿没睡，否则也不会精神不济差点摔倒。
原本她是打算亲自去公主府探望灵寿的，但灵寿来府里的消息竟然比她的动作快，太夫人虽然心里埋怨灵寿不到三个月冒冒失失地出门，太过轻慢她的孙子，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等生了孙子，她在计较不迟，眼下，什么都没有孙子重要！
太夫人这边焦急地在府门口翘首以盼，灵寿县主却慢悠悠地坐着马车在心里谋划。
原本，她有了身子应该极为小心，但她不得不出门办这件事。
苏修明的差事迟迟定不下来，已经送了好几封书信给她了。信中言辞倒是委婉，大部分都是问候之语，但灵寿却希望能在婚礼之前把差事定下。
丈夫高升，她这个妻子脸上也有光。
所以，她向母亲讨了这个差事，如果能让太夫人李氏答应和侄儿的婚事，母亲就松口帮苏修明办好这件事。
哼，儿子孙子才是母亲最看重的，她这个三嫁的女儿，不提也罢。
灵寿想起外界对英国公太夫人李氏的传言，似乎也是个性格刚毅的。
呵，灵寿冷笑，她手中的筹码看李氏还能不答应！
“……咱们没有，你去别的院子看看吧……”
苏锦梨听见巧慧气呼呼地跑进来，一脸涨红地向她告状：“姑娘，姑娘!太气人了！”
巧慧气愤不已，说话都大声起来：“厨房里的管事婆子跑来和我们借盘子，说夫人有一个刻着石榴的盘子，他们要借去招待客人，奴婢记得有，但就是和她说没有，不想借！”
巧慧到现在还在不忿，定亲礼隆重得人仰马翻，姑娘的及笄礼却如此敷衍，她就是气不过！
苏锦梨浅浅地笑了。
石榴么，多子多福啊！
她安抚巧慧：“莫要生气！咋们巧慧说了不借，那就是不借！你说了算！”
前世里，陪嫁的四个丫鬟和一个管事妈妈，除了巧慧一直陪在她身边，那四人一早就消失不见了。
那时巧慧说等这么久不见人来，要出去看看，顺便给她找些好克化的吃食，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那时她走的时候是否痛苦。
这辈子，她想多纵着巧慧一些。
巧慧这才发现自己气性不知何时变得如此之大，刚要和她家姑娘赔个不是，却见她家姑娘脸色郑重起来：“我上次从寺里回来给你的东西，记得好好保管，还有……”
寿安堂今日办差的人都特别仔细，走路连脚步声都放得很轻，生怕惊了什么贵人似的。
太夫人亲手虚扶一把，让灵寿坐到她身边，看着顾妈妈给她在后腰放了软垫，才一脸笑容的开口询问：“县主今日怎么过来了，一路可还顺利？”
灵寿今年也二十有八了，比苏修明只小两岁，但平日里保养得意，她用帕子掩着嘴像是闺阁少女轻笑的模样，倒是也没太大的违和感：“太夫人，一路顺利，多谢太夫人关怀。”
太夫人还是不放心：“有了身孕，还是多多休养为宜，前三个月，最为重要。”
灵寿一脸受教的样子点头：“多谢太夫人教诲。”
有人过来上茶，灵寿发现不是寻常待客的茶水，而是一盅上好的血燕。
外面传老英国公打了胜仗，当时搜刮了不少宝物，后来皇上又大加赏赐，想来着英国公府得家当还是颇为厚实的。
也罢，既然和他注定有缘无分，把他们的孩子好好养大，也算是对得起他们这份感情了。往后，她和苏修明好好过日子吧，这英国公府比起公主府，也差不了太多。
最重要的是，她对公主府来说最终只是外人，而未来她和她的孩子确将是英国公的主人。
这么想着，她想为苏修明挣差事的心就更加坚定了，有实权才有一切。
一碗血燕慢悠悠的用完，太夫人满意灵寿胃口不错，刚要开口问她今日有何要事需要一个孕妇出门，灵寿倒是先开口了。
“太夫人，秋蓉也知道今日出门有些鲁莽，但的确有要事。”
太夫人微敛神色，想听她说到底有什么要事。
却听灵寿说道：“一则，是想和太夫人商量，把婚期提前。”
太夫人微微点头：“的确需要。”不但需要，连产婆奶娘都要提早准备起来。事关香火，灵寿肚子的孩子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任何事情都要为她的孩子让路。
灵寿心中满意，略一思忖，又开口：“二则，公主府想和英国公再结一门亲事。”
再结一门亲事？太夫人疑惑：“县主的意思，老身不太明白。”
灵寿微微一笑：“是我那侄儿文彦，和大姑娘的婚事。”
太夫人皱眉：“这……”马文彦三年前得中探花，两年前入翰林，相貌好，家世好，前程似锦，若不是体弱多病，倒是个良配，还是公府高攀的。但是，有传言大长公主的这个嫡长孙似乎已经病入膏肓了，一个月内请了不知多少回太医，却依旧不见好转。
思及此，太夫人打算婉言谢绝，虽然不喜孙女，也不想她过去守寡：“老身的孙女太过粗笨，恐怕高攀不上探花郎。”
灵寿知道没这么容易，她笑了笑，没有一丝不悦，而是压低声音开口：“我母亲将这个嫡长孙看得比什么都重。前一阵听说工部侍郎的位置有空缺，就打算为国公爷谋划一二……”
太夫人听闻，眉头一跳。能干的大儿子早早去了，连子嗣都没有留下。公府交出兵权后，小儿子只谋到了一个五品官，还是皇上恩赐，辛辛苦苦爬了这么多年也只到四品，工部的差事原来军中老公爷的部下一个也帮不上。如今大长公主愿意出手，那是天大的好事。有了实权，他们公府才能屹立不倒。
想了想，太夫人似乎斟酌着开口：“老身倒是认识几个不错的大夫，如果大长公主信得过，可以让他们给马公子瞧一瞧。”就当锦儿是去冲喜的吧，若那探花郎实在熬不过，就只能怨锦儿命不好了。想来若是探花郎去了，公主府想来也会善待锦儿的，今后公府若是有了世子承爵，也会给这个长姐撑腰的。
锦儿，莫要怨怪祖母，公府存续下去才有你的好日子过，你就大度牺牲一次吧。
灵寿看见太夫人纠结后突然松口气的表情，心中冷笑，她还放出杀手锏呢，李氏就已经松口了。
她矜持地拿起帕子按按嘴唇，看上去在笑，眼神却很冷：“太夫人，秋蓉听说，大姑娘性格刚毅，是个贞烈的好姑娘。”
什么？太夫人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若是她没有想岔，公主府是想要锦儿在夫婿死后陪葬？
你们，你们连守寡都不同意，竟然想要锦儿的命！
你们那里是想要结亲，这是想要结仇啊！
不行，她决不能答应。
刚要开口严词拒绝，太夫人看见了灵寿正缓缓的将手放到小腹上。
她狠狠一个激灵。
这是英国公府十几年来唯一的子嗣，是她后半辈子唯一的希望。
不仅如此，若是她不答应，钱宇事情还未彻底平息，她唯一的儿子别说肖想三品，就是连性命都保不住！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太夫人脸色由铁青变得煞白，看着灵寿的视线充满了愤怒，却不得不尽力克制。
犹豫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县主，可否让老身考虑一二？”
到现在还在犹豫啊，没关系，马上你就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灵寿慢悠悠从荷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太夫人：“太夫人，这是母亲临走前让我交給你的，秋蓉不知何物，但母亲说太夫人看了就会知晓。”
这是一块拇指肚大小的发黑的银饰，看上去像是一片花瓣。
花瓣？
太夫人身子颤抖起来，整个人仿佛遭遇雷击，一瞬间眼神空洞，双目无神，差点就要晕过去。
半晌才渐渐恢复过来。
是了，这是一片梨花瓣，是那个贱人最喜欢的发簪样式。
那日，顾妈妈焦急万分地在御花园里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还被宫人狠狠训斥了一番，以为是和那个贱人一起沉入湖底了。
却原来……是在大长公主手里！
太夫人像是拿住了命门，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身子摊在椅背上，半天才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灵寿笑容淡淡：“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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