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地下山,直到坐上马车,苏锦梨才渐渐从忐忑中回过神来。
太子殿下真是神奇啊,连肋骨处的伤痛都因为见到他的不安而被她忽略,苏锦梨对自己的胆怯自嘲一笑。
好在,太子殿下最后也并未说什么。
当然,苏锦梨也知道,那并非就是信任的意思。
苏锦梨表示回去后就将手札整理后送来寺里,也说了太子殿下有事吩咐可找杨妈妈儿子、英国公府外院采买的小管事。
最后,太子殿下微微颔首,一声淡淡的“退下”便将她打发了。
唯一让苏锦梨稍微有些信心的是,送出去的玄铁没有被退回,太子也没有再露出一丝杀机。
第一关应该险险过了!
苏锦梨心中安慰自己。
院子里的脚步声消失了很久,赵旭才敛去眼底疑惑。
似乎有些熟悉,但苏氏的确不是她。
除了身形相似,其他均是天差地别。
她脸色有些黄,应该是早年吃了许多苦,日子颠沛流离所致,脸上还有旧伤留下的难消的疤痕;而苏氏面容秀丽,脸色虽看着有些苍白,却一看就知道是锦绣堆里长大的女子。
她声音清脆如黄鹂,而苏氏声音低沉有些低哑。
最最重要的是,苏氏眼瞳是异于常人的暗金色,这一点,京中人尽皆知。
江湖中人能制作面具来改变容貌,却从未听说能改变瞳色。
她……眼中似乎也有金色?
不对,赵旭心中马上否定。
太阳照耀下展现一瞬间的金色寻常人也能有,却只是因为太阳照耀而起,并非自身原因;不像同苏氏一般原本就是暗金色眼瞳,无论是否有太阳照射都是熠熠生辉的暗金色。
赵旭否定了心中猜测后,起身离开。
替身出现,端坐开始抄写经书。
小院子很快便恢复了往日安宁。
回到槐树街王宅,乙三送来了玉华台的消息,她笑得一脸狡黠:“主子爷,那何文正终于死在愤怒的影阁杀手手中,现在,宫里有动静了。”
赵旭一目十行,快速浏览。
两个时辰前,御书房里三位皇子恭敬行礼后,一直沉着脸的隆安帝赐座。
“何尚书之死,你们有何看法?”隆安帝已经从震怒慢慢恢复平静,声音中已不辩喜怒。
二皇子赵焕年十六,性子急躁,外祖父之死让他犹如断了一臂,闻言立即起身,他神色悲痛,尽力克制眼中燃着的熊熊怒火,朝着隆安帝躬身行礼:“父皇,外祖父在天子脚下被一群江湖人刺杀,儿臣觉得羞耻至极,儿臣恳请父皇下旨,让儿臣全权调查此事。儿臣向父皇保证,不出三日必定将那群江湖人捉拿归案!”
三皇子赵恒与二皇子同样年纪,性子却成稳许多,想起母妃提点,按兵不动。
四皇子赵瑞十四,原本安安静静听着,却被“天子脚下”“羞耻至极”两句气得脸色涨红,他外祖是五城兵马指挥又不是神仙,那群江湖人来无踪去无影的,哪里那么好抓!
听着二哥又出“三日捉拿归案”的豪言壮语,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二哥除了一身蛮力,脑子就是一个摆设。
想到这里,他也起身行礼开口,不同于二皇子一开口就似大声喧哗,他声音和缓,极为有条理:“父皇,何尚书之死颇为蹊跷。前有江湖人在尚书府门口叫嚣后去了大法寺行凶,后又爆出钱宇贪赃枉法之事,桩桩件件都和何尚书有关系。而且,听说何尚书似乎还私下纠集了一群江湖人去找一个江湖门派寻仇,所以,他之死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尚且需要细细调查。”
说完,他就闭嘴了。
赵焕气怒转头,看着四弟赵瑞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拳头隐隐咯吱作响。
赵瑞只当不见。
隆安帝皱眉看了看二皇子,转向三皇子赵恒:“恒儿可有什么想法?”
赵恒这才起身,恭敬行礼后说了自己的想法。
从京中对江湖人的排查掌控、到让皇宫禁卫军严加防范确保皇上安危、再到彻查何尚书死亡前后所有案件来调查死因等等,一一说明。
有理有据,清晰明白,心中有章程,办事有条理。
隆安帝微微颔首:“此事就交由你,十天之内,须给朕一个答复!”
苏锦梨刚到府门口,就看见了府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她也懒得多想,直接回了梨香院。
既然扯破了脸皮,也就别管什么规矩礼仪了。
寿安堂里。
太医刚给太夫人扎了针,顾妈妈去盯着煎药了。
屋里很安静,他的医嘱让英国公有些不安。
“……恐有性命之忧?”苏修明一脸不可置信,“母亲身子骨一向硬朗,怎会如此严重?”
太医心中摇头,英国公府和公主府的婚事能瞒过老百姓,却瞒不过太医院,马文彦也就在这几天了,两府还能办喜事,其中有什么阴私他不愿猜测,但英国公府太夫人中风却是事实。
“下官告退,三日后再行施针,请苏公爷嘱咐下人好生照料,切记,下官医嘱,一定要让太夫人平心静气,不能再受半点刺激了!”太医拱手作揖,转身离开。
都是那个死丫头惹了母亲生气才导致中风!苏修明心中恨恨,想起刚册封的女儿,想要恨恨教训的念头被他勉强压了下去,转而心中有了其他念头。
太子马上要回宫,府中出了个太子妃会不会对他仕途有帮助……?
正想着,听见有人来禀:“老爷,公主府的马副统领来了”
掌灯时分苏锦梨才幽幽转醒。
今日天不亮就起,几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苏锦梨回府就歇下了。
巧慧带人上了晚饭,她一边吃一边听着府里消息。
巧慧神色有些鄙夷,开口却凶巴巴的:“公爷恭恭敬敬把那个姓马的送到府门口,看上上了马车才离开,公主府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说完,凶巴巴的样子仿佛要将苏修明咬上一口。
当然是贼心不死了,苏锦梨不在意的想。
皇后病重,太子是否能顺利回宫都还是未知数,勇国公一门几乎死光了,在公主府看来她这个太子妃无依无靠,只是有了一个名份而已。
这个名份犹如一场春风,吹过就该散了。
若是她这个太子妃在嫁给太子之前有什么变故,比如生病或者暴毙了,悄无声息地死去,贵妃最多派人人随意问上两句,丢了一个不重要的棋子而已,她才不会多在意。
而她苏锦梨,也许就会随着马文彦一起埋在暗无天日的地底。
可是,她现在还会任人宰割吗?苏锦梨心中冷笑。
她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在屋里打了一套拳,然后安心休息。
第二天,宫中又来了太医和两个医女。
府里下人一问才知道,不是给太夫人看诊的,而是给大姑娘看病的。
太医离开不到一个时辰,英国公为了一己之私打伤女儿的事情就传开了。
“听说了吗,英国公苏修明要将女儿嫁去公主府,差点将她打死,据说,苏大姑娘骨头都断了好几处呢!府里待不住,被迫逃去庄子上避难了!”
“什么嫁人,婚书呢?六礼呢?我有个小舅子的远方表叔的邻居在英国公府里当马夫,婚事是三天前定下的,没有六礼,没有婚书,公主府随意丢了一些物件过去,就是聘礼了……”
“嘶——我可听说那苏大姑娘要嫁的人可是大长公主的孙子马探花啊,他不是病得不行了吗,怎么还娶妻,这不是耽误人一辈子吗?”
“禁声,这里头的阴私不是你我能知道的。”
“也是,那苏修明也忒过分了,虎毒还不食子呢!”
坊间传言一波接一波,除了苏大姑娘本人成了一个小可怜之外,英国公府和大长公主府成了众矢之的,据说大长公主之子马国兴还被御史弹劾了。
永福宫里,贵妃听完方嬷嬷的消息,笑得一脸意味深长:“这苏锦梨还真是有用啊!”
方嬷嬷会意,眼珠一转顺着主子的心意把话头往下说:“那马文璃也看不清自己是什么货色、厚着脸皮硬要往咱们三皇子身上贴也便罢了,大长公主想要脚踏几条船,也不嫌自己腿太多累得慌!”
贵妃高贵地轻笑,不说话。
但显然嬷嬷的话让说到她心里去了。
突然,贵妃像是想起了什么:“这次进贡的燕窝不错,你给赵宝那里多送一些,那孩子喜欢。”
方嬷嬷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很明白。
什么喜欢,大公主还能少那一口吃的,还不是表明看重的意思。
也对,之前天还冷着,赵宝将马文璃推进了御花园的湖里,后来才听说马文璃是在信期,回去后疼得在床上打滚,太医换了三个方子才堪堪止痛。
痛得打滚?不够!
贵妃巴不得觊觎三皇子的都死光光才好。
苏锦梨不过在庄子上休息了三天,待肋骨处剧痛略微好转就去了槐树街。
“小酥梨,你回来了?”乙三最先发现隔壁有了动静,连忙过来看。
“咦,你手怎么了?”乙三发现小酥梨姑娘手上绑了布条。
“哦,园子里炮制药材的时候,不小心擦破了手掌,”苏锦梨不在意的回答。其实是当日从软轿下,滚落时手掌着地破了皮。
“啊,这样啊,”乙三遗憾,吃不到大肉包子了。
苏锦梨点点头,“小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她说话时,连自己都不知道眼底都带着笑意,看着院子里两人一起种的果树,心说过几日就养一只小狗,日子就美满了。
“那……”乙三犹豫了一下,“你到咱家来吃饭呗。”没有好吃的肉包子,但吃饱没问题。
“这样不好吧,”苏锦梨婉拒。
“来吧来吧,顺便看看要那只小奶狗,”乙三想起小酥梨说要养小猫小狗,“咱们厨房老李头养的大黑狗生了一窝小狗,你来挑一只。”
有小狗?苏锦梨眼睛微微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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