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不喜欢周文浩。
答案自然是不喜欢。
周文浩是个国画天才。
对于这样长得好看还有才华的人，大家的容忍度高到离谱。
他做出的所有框架之外的事，不仅不会被认为是错误，还会为他传奇的宝座添砖加瓦。
再海王，再恶劣，也仍然是首都美院同学们口中的周神。
这样的人，18岁的陈音佳会因为好奇想接触，可现在的陈音佳却是一点也不想沾。
晚上在滨江公园的夜色里，姜楷枫身后是路灯，陈音佳在车里，看着他的眼睛，如实回答了他。
“不喜欢。”
然后姜楷枫眼里笑意蔓开，重新染上她习惯的一点漫不经心和戏谑，好像认真温和都是错觉。
“那就好。毕竟他看起来，就像会骗你。”
陈音佳抬眉：“我很好骗？”
姜楷枫没回答，只是笑。
后来，他们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话题很杂并且无意义。
最后是姜楷枫在外面站冷了，回车里，陈音佳就顺势开车走了，把他送回家。
客厅白纱窗帘拉合，布艺沙发上，陈音佳喝着热水发呆。
脑子里是姜楷枫俯下身来问她的画面。
动作不算出格，聊前男友也不出格，两人说的话也没什么不对。
但，好像是有点儿……暧昧了。
可又说不上是哪里越界了。
身边的手机一震。
陈音佳眨眨眼，收了思绪，拿起来手机。
【佳佳，在吗】
这是她大学时的同学，两人很久没联系了，不知道突然有什么事。
不过从那天上过热搜后，很多没什么联系的同学都找她聊过几句，陈音佳有点麻木。
【佳：在，什么事？】
【嘻嘻，问问你最近干嘛呢，上周看见你上热搜啦】
【佳：画画嘛，还能干什么，你呢】
【我就是在做培训，主要是前几天有点忙。对了，找你是想问问，你跟周神……？】
陈音佳微微皱眉。
【佳：怎么？】
【啊，你不知道吗？咱们专业群的事】
【佳：不知道，什么事？】
【前几天咱们专业群里有人聊起你，问你现在是不是还在首都。周文浩突然冒泡了，说你在静海。我就想来问问，你们是不是又联系上了呀？】
【佳：没有，只是工作碰到了】
【他不是搞国画工作室的吗？】
【佳：对，我们工作室有部漫画要动画化，出品公司找他来做顾问了】
【啧啧，不愧是首美那么多老师捧在手心的天才，跟我等凡人有差距啊】
【佳：我赞同】
她只是个凡人，不想招惹天才。
结束聊天，陈音佳又去接了杯热水。
客厅横向空间很大，玄关进来左边是客厅，右边是半开放式的厨房和餐厅，最左边的落地窗前是工作台，上面有很高的架子，用来放各种杂物。
才十一点，陈音佳犹豫要不要抓紧勾几张线稿，一边喝水一边盘算着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正想着，次卧的门被打开。
家里有地暖，陈因年穿着短袖居家服，走过来把手机递给她。
“妈妈的电话。”
陈音佳收起思绪，接过电话：“喂。”
“我刚刚听因年说，你爸把你骗去相亲了。”陈敏道。
“嗯。”
陈音佳回来说起这事时还气得冷笑，此时却只是郁闷地轻描淡写道。
“是啊，这老男人诡计多端。”
陈敏果然被逗笑了。
“没吃亏就行。”陈敏顿了顿，“我还是那个态度，不管你结不结婚还是跟谁结婚，你要开心，别管其他人，你爸也不能干涉你。”
陈音佳眉眼柔和下来：“放心吧，你女儿什么时候吃亏过。”
那边笑了声，接着问：“今年过年带你出去玩吧？”
“好啊。”
挂了电话，她将手机还给陈因年。
他坐在沙发前，接过手机主动坦白：“是我不小心说漏嘴了。”
陈父再婚，为了避免引起麻烦，陈敏基本不会跟陈父有往来。
知道这一点，陈音佳和陈因年一直有共识，就是少拿那个爹的事儿来烦陈敏，会让她难做。
“没事。”
陈音佳摇摇头，想起刚才陈敏的话，问他。
“寒假什么时候放，过年要不要跟我们出去玩？”
陈因年顿了顿：“再说吧。”
陈父不是本地人，老家那边规矩比较重，没有哪一次过年不回去，陈父估计也不会答应他跟陈音佳走。
……还是等寒假到了再说吧。
-
两天后晚上，市中心的马路边。
冬日雨水冷得刺骨，何况雨势不小，雨丝藏匿在夜色里，只在马路上晃过的车灯范围里显形。
风雨中，陈音佳撑着一把伞，站在路边。
她面前是两辆相撞的suv，黑色的那辆直直撞向另一辆车的驾驶位，如果不是车上当时没人，简直能让人怀疑是场谋杀。
那辆黑色车是男车主的宝马x3，而另一辆是陈音佳的白色林肯冒险家。
今天周日，陈音佳吃完晚饭去工作室取东西，从工作室离开时就晚上八点了。
回家路上看见奶茶店，靠边停车去买了杯奶茶，结果就这么一会功夫，车被撞了。
她跟那位男车主在雨里协商了半个钟，等交警和保险公司的人都到了，还得等他们鉴定取证。
但不管怎么说，陈音佳这辆车今天是开不了了。
手脚冰凉，陈音佳一只手撑着伞，头发被风吹得不停拂过眼前，又不想把另一只手从口袋里伸出来。
她现在只想进一个室内，哪里都行。
“陈音佳？”有人叫她。
听声音就能认出来是谁。
除了他没人能把陈音佳的名字叫出这种感觉。
她回头，耷拉着应声：“嗯。”
雨幕里，姜楷枫撑着伞走过来，身后是锁车时亮起车灯的吉普大切。
“你……”姜楷枫看了一圈周围的情况，好笑，“你车被撞了啊？”
“这不是明摆着呢吗。”陈音佳叹气，“我就把车停路边，去买了杯奶茶，然后奶茶没等到，车被撞了。”
她缩在围巾里，感觉自己浑身冰凉：“下雨天路滑，又是晚上，也幸好人都没事。”
“现在呢？谈过了吗？”姜楷枫打量了一下她的车，“车不能开了吧。”
其实林肯的车还比较结实，但凡撞了别的地方，也不至于就开不了，可惜撞了驾驶位。
“嗯，打过电话叫拖车了。”陈音佳道，“保险公司的人在取证，等会就走。”
“要去哪？”
“回家。”
“我送你？”
陈音佳叹气：“这可真是我现在听见最好的消息了，谢谢你菩萨。”
姜楷枫想嫌弃来着，但看她状态不对，语气也软下来，只是失笑。
“能不能好好说话。”
冷风吹得雨丝斜着飘，打伞能挡住的有限，寒意从风雨里渗透。
“你先去我车上吧。”姜楷枫道，“我给你看着。”
其实有点麻烦，但陈音佳真的要冷疯了，顾不上跟他客气。
他的车就停在几米外，姜楷枫跟她一起过来。
雨天上车不好收伞，一个人的话，不管怎么样都会淋到。
但姜楷枫在这，给她撑着伞上车，关上门，把伞收好扣上从车窗递进来。
“你自己开一下空调暖风，可能要稍微等会。”姜楷枫把车钥匙递给她，“纸巾在座位前面。”
陈音佳整个人都缩了起来，还带着帽子，只有一双眼睛在外面，眼眸乌黑的像被雨洗过。
“好。”
有点乖。
姜楷枫想笑，声音都放缓了。
“你刚刚点的奶茶号码是多少，我等下帮你去拿。”
“我看看。”陈音佳低头翻手机，“我等会微信发给你吧。”
“行。”
姜楷枫回到前面路边，没一会收到了陈音佳的消息。
一共两张截图。
【陈音佳：帮你也点了一杯，谢谢姜哥】
雨水飘到屏幕上，姜楷枫轻哂。
摁灭手机屏，他撑伞站在路边，想着该怎么才能让陈音佳跟他再不客气一点。
……
二十分钟后，车里温度升高，陈音佳在暖意里慢慢恢复知觉。
商街灯光里，姜楷枫从不远处走过来，手里提着奶茶。
等他走到跟前，陈音佳降下车窗，从他那接过奶茶，不小心碰到，发现他的手还挺热。
“你手怎么还是冷的？”姜楷枫皱了下眉。
“不知道。”陈音佳道，“我才奇怪你怎么在外面那么久都不冷啊。”
姜楷枫没答：“奶茶是热的，你暖暖手。”
他绕过车头，从驾驶座上车，带进了一身湿寒。
陈音佳挑出那杯全糖的黑糖给他，自己捧着另外一杯，塑料袋被团在车门边的框里。
姜楷枫没喝，先放着，调出上次她输过的导航地点，准备开车。
“怎么这个天还出门？”他问。
“去工作室拿东西。”
她喝了口奶茶，回答。
她已经摘掉了帽子，状态看起来比刚刚好多了，姜楷枫却按不住自己想把她的手抓过来捂的想法，只能尽力收起心思开车。
车里很安静，他们也不是必须要维持对话的生疏关系，沉默并不尴尬。
陈音佳不打扰他开车，喝着奶茶刷手机。
车窗蒙上一层雾，有雨水滑落。
雨天的夜晚堵车是常事，车子走走停停，拐出没两个红绿灯，姜楷枫手机响了。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姜楷枫神情渐渐不对，皱了皱眉。
“好，我现在过去，他没事吧？”
听起来像是急事。
陈音佳抬头看向他。
窗外是夜幕和大厦，姜楷枫带着蓝牙，侧颜被光影描摹出轮廓。
说来奇怪，单看五官，他其实长得有点攻击性，但偏偏平时总是懒怠地笑，做什么都看着像游刃有余，反而让人有安全感。
挂掉电话，他看了眼陈音佳。
“抱歉，你着急回吗？”
陈音佳看懂了：“没事，不着急，先去你那里吧。”
中心区离她家有点距离，堵车来回就很费时间，看样子没法先送她回去，要是临时放她下车，这个天气也不好打车。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方向盘，车在路口掉头，姜楷枫主动解释。
“是我表弟，民警打电话来说他跟人打架了，现在被扣在派出所了。”
陈音佳一愣：“是之前说的表弟？”
“嗯。”说到这，姜楷枫嗤笑，“惹事能力一流，往常只祸害我，最近跟我闹矛盾，就去惹别人了。”
话是指责的话，但却不像生气，倒是无奈居多。
“你也不担心。”陈音佳笑道。
“他不会随便打架。”姜楷枫道，“一般有正当理由并且能打赢。没什么可担心的。”
到了派出所，雨水在门口留下痕迹，收伞时水珠落在地面，门口一片湿滑。
姜楷枫问民警：“你好，我刚刚接到电话说我弟弟打架斗殴，他叫林野。”
旁边，有位穿长款羽绒服的女人视线扫过来。
察觉到被注视，陈音佳看过去，两人对上视线，女人顿了顿，向这边走过来。
她走到跟前，有点局促地道：“不好意思，刚刚听见你们说到林野。”
姜楷枫视线移到她身上。
“对。请问您是？”
“我是林野的班主任老师，姓许。”
“许老师你好，我是他哥哥，姜楷枫。”
许老师的目光从陈音佳身上扫过。
“是这样的，林野是为了保护我们学校一个女生，才跟附近职高的两个学生打起来，这个算是见义勇为，民警的意思是双方调解，职高那两个学生要写检讨，家长来捞人。”
她一边说，一边带着姜楷枫和陈音佳往里面走。
“我明白了。”姜楷枫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
他们在一间休息室门前站定，许老师敲了下门，然后推开。
“林野，你哥哥和嫂嫂来了。”
姜楷枫脚步一顿。
落在后面一步的陈音佳有半秒延迟，半秒后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
她一愣，跟房间里猛然抬头的少年视线对了个正着，看见少年惊讶到地震的瞳孔。
林野：？！！
什么嫂嫂？
他给的不是姜楷枫的电话吗？？
他那个二十四年没谈恋爱的母单哥有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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