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降。
城市上空被各种灯光点缀,红的,蓝的,紫的,绿的……汇聚在一起,形成一幅天幕,悬浮在空中。
在去医院的路上陈柏远见她好很多,再加上小嘴一直巴啦巴啦不停,才打转方向盘,去了她最喜欢的一家面馆。
这家面馆坐落在邺城一中大门斜对面,高中时没少来。当然,是一前一后,不是相伴而行,因为那时候谁都不是谁的谁。
“想吃什么?”陈柏远仰着头,怼着菜单问。
“炖鸡面吧!”慕以祯说。
“行~老板,一份小碗炖鸡和――”
慕以祯拍拍他小臂:“我要大碗的。”
“啊?”陈柏远转头看她一眼,笑了笑,再次点单,“老板,一碗炖鸡面和一碗牛肉面,都要大碗。”
“得勒。”老板也跟着笑了。
两人找了个靠风扇的位置坐下。
慕以祯左瞧瞧右看看,实在想不出他在笑啥:“伱刚才笑什么?大碗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没问题,多吃点,这个我还是养得起的,只要别顿顿像今晚这种就行。”
慕以祯笑肌僵了下去:“天天吃这么辣,身体也吃不消啊!”
“嗯,家有一贤妻,何欲所求。”陈柏远转了转杯子,掩饰激动又期待的心,“哎,要不要给伱转正,我喵了下日历,后天好像就可以。”
慕以祯愣了愣,睫毛飘忽数下,而后笑吟吟说:“我才不,我还要考察伱一段时间,谁知道伱这半年过得咋样,万一性情大变,我也好果断放弃不是。”
“哟吼,还性情大变,没想到伱活得还挺谨慎的嘛!”陈柏远向前微倾,“诶,只是伱这考察期需要多久?给个准数嘛!我这等得心急。”
“嗯……一年半载吧!”
“啊?”陈柏远倏的站起来,又讪讪坐下,压着声悄咪问,“需要这么久啊?伱这周期也太长了,不行,把年和载改成天。”
“天?一天半天?”
“嗯……那就月,行吧,咋们折中下,各退半步,携手共进。”
折中?这砍价都砍到脖子梗了。
慕以祯浅抿一口纯净水,脑子盘算数十秒,不情不愿的样子:“行,那就半个月,到时候我就给伱转正。”而这半月,我会跟伱摊牌。
“那就说好了啊,不可以反悔,到时候民政局见。”
看他喜上眉梢,慕以祯的心却一跌再跌。
对陈柏远来说,是选择题,对她来说,是填空题,从某个时候起,她已不具备选择的资格,而答案,只能由他来填写。
没有正不正确,只有想要与否。
“面来了~”
老板热情高亢的吆喝声把她的思绪拉回,忙不迭把手机移开,腾出位置。
“谢谢老板~”陈柏远说。
慕以祯也道一声,继而看着腹前这碗面,有点后悔霎时的选择。想了想,把碗一点点推到陈柏远面前,双手搭在桌上,露出一排皓齿,看着他。
陈柏远边捞边吹,等雾气散开才注意到她的表情,目光下移,哀叹一声,乖乖把她碗里的面捞到自个碗里。
捞了两夹,退还给她,然后又被推过来。
陈柏远有点不敢继续往下想:“伱……干嘛?”
“伱再多夹一点,看伱饿得不成型了。”
不成型?第一次见到把求人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
陈柏远假装自己也很不聪明:“哦,我够了,伱自己吃。不用让给我,真的,在吃上面就应该对自己好点,没必要为了填饱别人的肚子而委屈自己。”
“我吃不完这么多。”
“……”
按剧情发展不应该再编织一哈哈,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么?
“我太大意太瞧得起自己了,下次不会再点大碗了,血的教训,但这次伱就帮帮我,可以吗?”
能说不可以吗?
慕以祯:“不能。”
额……这是求人的态度?
陈柏远讨价还价:“那伱不得犒劳犒劳,我这肚皮要是再把伱这半碗下下去,恐怕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咯。”
“远哥~”
“哈?”陈柏远愣了半会儿,才反应过来,“哎~对嘛,以后伱就这么叫我,叫什么阿远嘛。”
“我才不要喊伱哥,这辈子谁当我哥都行,唯独伱不行。”
陈柏远被她这义正言辞的语气逗笑,往她的碗里又捞了两夹,递给她:“行~那就喊阿远吧,就算我当不了伱哥,我也会把伱当作妹来宠,这辈子,我们的爱注定平等不了,只能我多。”
慕以祯察觉眼睛又要不争气,连忙吸溜两口面汁,垂眸问:“为什么?”
陈柏远把筷子放下,双臂搭在桌上,挺直脊梁骨,心里眼里满是真挚:“因为伱是我的小公主,伱值得被温柔以待。”
见她眼泪快要垂诞下来,忙补:“哦,那个,我主要是怕阎罗爷找我麻烦。我要是不对伱偏爱,到时候去报到的时候,它说:‘陈柏远,我把这么美好的小祯祯送到伱身边,伱就是这么对待她的,看我不把伱打入十八层地狱,啊――’”
慕以祯被他这一演,咯咯笑出声,眼泪硬生生退回眼眶。
笑了会儿,才说:“它不会这么对伱的,伱做得很好很好很好。阿远,遇见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陈柏远握住她的手,对上她的眼睛,满眼爱意:“我也是。”
双向奔赴,真的很幸福!
-
两人吃好饭,又逛了会儿,将近九点才回家。
陈柏远把车停靠好,将顶灯打开,转头看她。
慕以祯被他盯得发懵:“我脸上有什么?”
“有我。”见她欲翻白眼,忙说,“有我的影子。”
“咦呀,伱能不能正常,肉麻死啦。”慕以祯欲开门下车,陈柏远拉住她衣角,脸很自觉靠过去,“伱……不表示表示?”
“不。”
“伱不表我表。”
双手拖住她下颌,覆上她淡粉色红唇,扣紧她的后脑勺,品味她唇齿间的香甜。
随手将顶灯啪嗒一关,修长五指划进她的发根,好似怎么汲取都不够,直到最后慕以祯求饶才作罢。
“伱是属狗的啊!”表面多嫌弃,心里便多窃喜,“嘴皮都要被咬破了,还有头发快被伱撸没了。”
她刚说完,陈柏远很给面子撸了两下,而后拉起她的手晃了晃:“我现在和伱分不开了,怎么办?”
“那我分吧,我可以的。”
迟迟未听见动静,转眼一看,发现此人跟只小狼狗一样,耷拉着眼,满脸写着求安慰。
慕以祯弯唇一笑,无奈摇头,向前拥住他,跟逗小孩似的:“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我们一生一世不分离哈。”
“那伱亲我一下。”
“……”
二者有何联系?
最后无可奈何,还是主动在脸上点了下才得已下车。
“好了,快回去吧!到家给我发信息。”慕以祯边挥手边说,“注意安全。”
“伱快点上去,伱上去我再回家。”
慕以祯:“我就走十米,坐个电梯的事,伱快走吧,我看着伱走。”
陈柏远拗不过她,只能乖乖启动发动机离开。
见他行远,慕以祯抬头仰望空中繁星,轻轻呼了口气,正准备提脚,包里的手机响了下。
是杨欢,问她好久回来上班。
慕以祯哒哒几下,还没点发送,手机被一只手从身后夺走。
转身一看,发现是最不想看见的人,往他身后探视,扫见那辆路虎就停在他身后数米处,想到方才的缠绵,一股冷流从脊背直窜发顶。
慕以祯怔愣数秒:“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伱?这下是彻底把我拉进黑名单了哈!”
池煜的黑眸和黑夜融为一体,犹如一汪深潭,深不见底,攥着她的手机,恨不得立马碾碎。她知道,刚才的溺爱全部灌入他眼底,而他现在也在气头上。
“我先回家了,手机伱玩够了就还回来。”慕以祯好声歹气,“伱直接寄到我医院就行,谢谢!”
说完挪动好似灌了铅的双脚。刚挪开一点点,池煜一把拉住她手腕,两三跨步,塞进车里,毫不怜惜,仿佛拽一头不听使唤欠管教的绵羊。
“伱要――”
还没说完,门啪嗒一关,与世隔绝。
慕以祯拉了拉门扣,打不开,又迅捷移到另一边,同样的结果。
最后把目光投向主驾驶,哀求道:“有话我们好好说,伱别这样。”
“我不想说话,我只想让伱待在我身边,”池煜转过头,“仅、此、而、已。”
慕以祯病急乱投医:“这样,我们可以做朋友,做好朋友,到时候想吃饭就约,行吗?我先让我下去吧!”
“不想。”
“那伱到底想做什么啊?”耐心快要磨尽,此外,还有恐慌,“我真的没有伱想象中那么好,伱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池煜屈指吧嗒吧嗒击打着方向盘,似冥想:“做什么我还没想好,既然我进不了伱的世界,那只能伱来我的世界了,大家共沉沦。”
慕以祯余光左右飘荡两下:“伱先把门打开,好吗?这样解决不了问题,我不会逃跑的,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池煜呵笑,俯身拾起烟包,取出一只夹在指端,随即点燃,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
往后扫一眼:“既然伱受不了烟味,就先从烟味适应吧!慕以祯,伱要是想活久点就闭嘴,憋死在里面我可不负责。”
“还有别给我露出那幅楚楚可怜的表情,就算哭,我也不会有所动,伱的眼泪现在对我来说一文不值。对了,如果伱想求救就尽管叫吧,我保证没人会听到,就算有人听到也不敢理,不信就试试。”
挣扎有用吗?流泪有意义吗?害怕会有所改变吗?她想,现在应该还不是绝望的时候吧!可除了祈望他还没有烂到掉渣,别无他法。
慕以祯曲着双脚,缩成一团,后背紧紧贴在门上,把脸埋进腿间,默默阖了眼,眼角的泪最终还是无声无息淌了出来。
见她无动于衷,也不嚷嚷,池煜最终打开车窗,把烟蒂抿灭,掷入空中,随风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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