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居的宴会厅里,觥筹交错的掌柜们,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各自的事情,便把目光看向了应无尘,等着他宣布今天召集大家的目的。
感觉到耳旁的喧嚣声渐渐消退,应无尘知道,接下来就该是自己露面的时间了。否则这一晚上都围着苏晏如转,他这协会的会长,可真就是严重的失了本分。
于是他从袖口里翻出一个册子交给身旁的掌柜,然后对着大家说道:“这里有份名单,上面是我联系的一批城中官员,各位掌柜需要做到心中有数。”
白守心在一旁干着急,因为之前他就看过这份名单,上面可不仅仅只有基层小吏,更有像四位判官一样的中层人员,如果这份名单流露出去,应无尘怕是要出大问题的。
于是他快步走了过去,然后趁着其他商人们围观名单时,悄声说道:“这种东西怎么能随意拿出来!”
应无尘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并未在意,而是对着那群低头看名单的人说道:“诸位都是协会的股肱之臣,如今应无尘有了好处想着各位,才把名单交出。可要是谁敢在背后捅刀子,那到时候也别怪我心狠无情。”
商人们现在只想知道都有哪些官员可以接触,根本没多少人理会应无尘的警告。
“无尘老弟,这份名单牵连甚广,真的不该在此刻公布。”星光缘的林掌柜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看到几位判官的名字赫然在列的时候,就知道应无尘已经下定了决心,再无更改的可能。
否则他不会将如此重要的官员,介绍给商人们。
因为酆都城里的律法,明确规定了禁止官商勾结,违者徙三万里。而按这个距离,刚好能从罗酆山出发,途经潘冢山、罗浮山、抱犊山、桃止山的各间地狱。
如今应无尘既然肯公布这份名单,但又不怕被传扬出去,就说明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这也同时意味着,协会成立最开始时的计划,已经开始执行了。
“问题不大,我心里有数。”
听着应无尘自信满满的话,白守心和林掌柜对视一眼,原本有些怅然的心中,也算是稍稍安定下来。
其实抛开几个中层官员之外,名单里有很多看似不起眼,但却对于商人们有极大作用的底层小官。
就比如地曹专门负责核定文书的书记官,虽说他的工作,只是负责验看商铺汇报的税收证明。但应无尘却知道,他要是想要卡着几个数字做文章,整个协会的商人都将过不消停。
而类似的官员,应无尘的名单上列了一大堆。
事情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只要是名单上的官员,他都已经建立起了联系。
商人们可跟官员群体不一样,没有文人相轻的毛病,所以他们不会鄙视任何一个官员。尤其是谁对他们的生意,有着多大的作用,商人群体可比谁都清楚。
同时他们也知道这份名单的分量。更知道应无尘在其中,所扮演的关键角色。
所以他们绝对不会允许名单之事被泄露出去,如果有人胆敢这么做,无疑将成为在场所有人的公敌。到时别说应无尘报不报复,他们自己就会动手的。
应无尘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大大方方的交出名单,并且言明利害。
就像此前一直信奉的那句话,应无尘从来都只用阳谋不用阴谋。
因为“唯有正大,才能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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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单已经传阅一圈,重新回到了应无尘的手中,他举着名单道:“之前离开的那几名掌柜,此刻心里肯定在想,诸位到时候会如何谋夺他们的生意,说不定还会找到这上面的官员帮衬,到时候诸位要是发现谁敢阻止你们的事情,及时告知于我,我会出面解决。”
商人们听闻,也意识到了应无尘默许他们,吞并之前那几人生意的事情,当时就乐开了花儿。
不过就在此时,应无尘又给他们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今天上午的时候,关于盂兰盆节宴会的民意调查,已经出了结果。作为宴会的组织者,我接受了城主在内的高层官员们的祝贺。
当然,这不是为了炫耀,而是想要告诉大家,谁能更为协会着想,我将带他面见城主。甚至于,将同样有机会参与到其他大事小情之中,与我一起获得功德之力!”
哗——
商人们立刻就沸腾了。
其实他们对于功德之力这东西,根本就没想过,他们更需要的是面见城主。虽然不一定能得到什么实质性好处,但能与酆都大帝面谈,才算是真正的“登堂入室”。对于商人们来说,这将是一个抬高身份、挽回名声的绝佳时机。
至于之前因为承认了苏晏如的“管理者”地位,而带来的些许羞愧之情,很快就被他们抛诸脑后。毕竟只要能赚钱,被谁管不是管?
“无尘老弟,你倒是说说怎么才算是为协会好,也让我等心里有个数儿不是?”有人问道。
“衡量的标准不在我。”应无尘抬手下压,等众人安静之后才说:“届时我在天然居的门口放一个箱子,钥匙交给苏晏如保管。诸位可以把自己对别人的评价,以匿名的形式塞进箱子里,三个月为期,期满之后召开会议,宣布最终结果。”
商人群体再次哗然,他们敏锐的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而且苏晏如的权力也太大了一些。把着这一个箱子,就相当于控制了谁能见城主,谁不能见。
应无尘当然知道这种行为,将赋予苏晏如极大的权力,不过却仍旧补充道:“还有一点要说明,苏晏如自己在每个周期内也有一票,可以决定谁见或是不见城主。”
“就是说,如果苏掌柜投同意票,那三个月期限一到,就能有两个人有机会面见城主。要是投了反对票,谁也没机会?”
说话的是白守心,他也是应无尘早就安排好的“捧哏”。
“就是这个意思。”见周围的商人们面露不虞,应无尘抢先说道:“我这人什么毛病你们都知道,同意的就按规矩办,不同意的就请离开。”
一句话就把好些人,都给噎的翻了白眼儿。
他们大多都是刚才的“反对派”,那时候因为猜出了白守心的话外音,才得以逃脱被清退的下场,如今已经见过那份官员名单,再听说还可以亲见城主,就更不会离开了。
“无尘兄弟这话说的,也是为了大家考虑,谁还能听不出好赖话儿?”
“就是,都纯纯哥们儿,无尘还能害我们不成?”
······
按住了商人们的反意,应无尘拉着一旁面无表情的苏晏如离开了宴会厅,然后对着杨妈妈比划了一下,房间里很快就涌入了一批歌女,演奏起各式各样的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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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为什么留白守心,跟你解释事情的经过吗?”
“使君做事,何必跟妾身解释。”
应无尘发现,自己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样安慰过一个人了。不过因为自己的手段问题,引起了苏晏如的不满情绪,所以他需要给出合理的解释。
“这次本来就有清除脓水的打算,跟是否推介你出任天然居掌柜无关。另外你要知道,我每天需要考虑很多事情,这次只是觉得你能理解,所以才没提前告诉你,下次不会了。”
“妾身对于使君来说,不过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用不着解释这么多。况且杨妈妈攥着身契,妾身就算天大的胆子,都不敢违逆您丝毫。”
听着对方言不由衷的话,应无尘有些心累。
妹子,你看看你此刻的表现,是怎么说出“不敢违逆”的话的?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也接受你的宣泄。但现在我现在不舒服,咱能不能明天再闹?”
眼见着应无尘二话不说就要脱衣服的样子,苏晏如下意识的帮了忙,然后才意识到此刻不该这样做,于是又板起脸道:“白掌柜说使君端的一副好心思,还说要不是因为你提前打过招呼,他都被你给骗住了。”
听着对方滔滔不绝的抱怨,应无尘拉起脱了一半的衣服,完美的充当了一个垃圾桶。
毕竟垃圾都是自己生产的,就该自己接着。
等着她抱怨完毕,应无尘自己也不淡定了:“白守心说,我当时的表情很痛苦,语气很挣扎?”
“对。”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使君,心中自有丘壑,演起戏自然也手到擒来。”
“不,我觉得你该跟我道歉。”应无尘目光灼灼的盯着苏晏如,然后重新扒开了外套和里衣,将手臂对着她说道:“看看,换做是你,你痛不痛苦?挣不挣扎?”
“这...这...”
“你猜的没错,这就是你抓的。”应无尘指着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递到苏晏如面前:“你知道你现在的手劲儿多大么?知道我当时忍的多辛苦吗?”
“······”
苏晏如一下就想通了,原来他当时不是利用自己,而是真的在忍,忍的也不仅是商人对自己的诋毁,更是自己对他造成的伤害。
一念及此,苏晏如的心都要化了,然后满脸羞红的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在应无尘的提醒下,她从房间里翻出了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给敷在了上面。
“鬼差的身体是经过地府灵气改造的,就这样我还是被你给掐青了。你说说,我当时得多疼?”
“诶呀,切身知道错了。郎君就不要揪着不放了,好不好嘛!”
应无尘闻言打了个哆嗦,头发都立了起来,因为苏晏如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发嗲。
他发现,自己好像哄苏晏如哄得太早了,最少也要给自己放两天假,再哄她才对的。不过哄都已经哄好了,应无尘自然是免不了今晚的“交公粮”。
云收雨散之后,苏晏如的手指划过应无尘的下颌线,痴迷的问道:“妾身不过附庸之物,郎君为何要好言相劝,甚至纵容妾身的脾气?”
“······”
应无尘一时无语,心中也问起了自己:你不是最讨厌耍性子的女人吗?
今天为什么会容许苏晏如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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