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尘并没有因为再次“折服”几位判官,而产生任何的沾沾自喜情绪。因为他知道,自己肚子里的这点东西,已经快被掏空了。

    虽说素来有急智,可这也是建立在过往的知识储备上的。否则即便有再快的反应,肚子里要是没有一丁儿点的墨水,说出来的话必将会漏洞百出,最终的结果也只能徒增笑料。

    跟四位判官拜别后,应无尘拿着从阴律司那边借过来的腰牌,前往阴律司的档案室去查资料了。

    至于另外四位喝茶的判官,则在他离去后,再次开起了“小会”。

    “几日前在城主府,十殿下说他来自西昆仑,如今倒是多少能证明其身份,可唯一令我有些好奇的是,西昆仑历来不曾有过立法衙门,应无尘是如何知道,我们在处理政务时,哪里出现的问题?”

    “而且看他的表现,也不像是提早就准备好了,用来应付我们的。但如果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能把困扰诸位数日的问题给解决了,是不是可以说明,他真的比我等都更适合判官司?”

    听着察查司判官和赏善司判官在交流,平日里难得发言的罚恶司判官也插了一嘴:“你们没发现吗,他好像什么都懂一些。说不定世上真有,生而知之之人。”

    三人说完俱都有些沉默,然后把目光看向了一脸思忖的红衣判官:“老崔在想什么?”

    阴律司判官闻言收回心神,然后盯着门外应无尘离去的方向说道:“我在想,他真的来自西昆仑吗?”

    “这话什么意思?”其余三位判官有些摸不着头脑,互相对视几眼后,有人问道:“城主不是也证明了,他来自西昆仑吗,难道这也有假?”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在酆都城里,质疑酆都大帝是会被发现的。不过这几人既然稳坐判官司数百年,自有其道行。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要小心行事。

    阴律司判官用手指沾了点茶水,然后在桌子上写下几个字,随后用袖子搽干水迹:“有没有一种可能,西昆仑是在故意拉拢应无尘,所以替他伪造了身份?”

    咝——

    其余三人全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再一结合刚才桌面上的文字,他们的心都提了起来:“老崔,此事你有几分把握?”

    阴律司判官闻言竖起了一个拳头,对着三人比划了一下。

    “十层?!”

    “不,是一层都没有。”

    “······”

    看着三位同僚无语的样子,阴律司判官解释道:“我翻遍阴律司所有生死簿,都不曾在其上发现应无尘的名字。而且他出任鬼差时所绑定的文书,上面同样没有详细的生平过往。

    虽然西昆仑地界儿特殊,但仍处世间。所以按理来说,只要在应无尘位列仙班之前,生死簿上,都该有他的名字才对。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但经由反复查证,这人就像是突然出现一般,生死簿上一笔记录都没有。”

    “有没有可能,是西昆仑首座出手干预了天道,抹掉了应无尘的过往?”

    “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致使那位不惜干扰天道轮转,也要隐藏他的身份?”

    几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但话题最终像是走进了死胡同,一时间出不来了。可就在这时候,察查司判官撂下手里的茶杯,猛地一拍大腿,看得其余三人一头雾水。

    只见察查司判官飞身而起,在阁楼上层的书架里翻找起来。不过他很快,就捧着一本册子落回地上。

    然后翻开封皮,指着其中一条道:“当初鬼差李白尼汇报,说是一同拘回鬼魂三十有一,路上跑了四个,剩下二十七人,而应无尘就在其中。”

    其他三人很快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于是立即四处星散,回到各自的卷宗室翻找起对应的文书。

    等他们再次碰头时,却惊奇的发现:手里的三份卷宗,外加一份档案,都指向了同一件事——应无尘最开始,是一头短发,后来土地神为其断发续长,才成了如今的样子。

    可放眼四大部洲,有人类踏足的地方,全都讲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敢毁伤”,所以削发这种行为,是不可能不留下痕迹的。

    但实际上,阴律司这边的档案里,关于四大部洲有人削发的记录中本就寥寥无几,其中也没有一个叫应无尘的人。

    还有一件事,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出,但通过情报就能进行判断:应无尘原本,极有可能会走上代表极了的仙界!

    因为据同一批,在应无尘之前、最后进入地府的那名鬼魂们所说,他跳进旋涡时,明显的发现另一个没有关闭。

    所以这就证明:他们这一批,是有人有机会往生仙界的。否则如果都是地府亡魂,那代表仙界的旋涡,根本就不会开启。

    而再一结合这段时间应无尘的表现,判官们几乎能确定——他一定就是那个,可以往生极乐,但最终进入地府的人!

    “这是不是能证明,应无尘的来历确实不凡?但他为什么放弃了仙界,来到地府?”

    “可要是这样,以西昆仑首座的地位,为什么不直接替他还魂反阳?”

    几人分别捧着各自的卷宗册子,然后发现问题更复杂了。

    ······

    ----

    应无尘此刻正在奋笔疾书,把从阴律司卷宗上查到的信息,事无巨细的一条条誊写到纸上。这都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准备的,否则要是“现上吊,现扎耳朵眼儿”,那就真的是为时晚矣。

    抄写完毕之后,他又将卷宗一一放回原位,提着崔判官的腰牌出了卷宗室。

    往常过来时,应无尘都需要在门口处进行登记,只不过这次他是拿着判官司老大的腰牌过来的,书记官也不敢让他登记。

    心满意足的带着写好的记录,应无尘便起身前往了天然居。

    毕竟从刚刚在判官司,对几位判官的表情分析,他们应该是也知道了,自己即将要被委派新任务,前往各间地府进行的事情。否则崔判最后,不会特意为自己指明,哪些卷宗是能用到的。

    一直到出了“阎罗殿”的大门,应无尘心里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不过他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可没时间理会其他。

    来到天然居后,应无尘找到了苏晏如的房间,发现她正在抱着一本账簿,正在心无旁骛的“啃”着。应无尘也就没打扰,自己找了个空位,然后把誊写好的纸张往桌上一铺,开始逐字逐句的推敲起来。

    良久之后,苏晏如放下手里的账本,揉了揉发酸的脖子。结果一抬头,就发现应无尘在房间里。

    她立刻站起身,同时脸上不自觉的勾出一个笑容走了过去。

    “郎君这是哪里来的腰牌?”苏晏如捻起被应无尘放在桌角的长条令牌,仰头看了半天,除了在上面发现一个“律”字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应无尘闻言抬起头,顺着苏晏如的动作看过去,他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把阴律司的令牌,给带了出来。

    “······”

    不过既然已经带了出来,应无尘就没打算主动还回去。毕竟谁知道在新任务下来这段时间之前,自己还会不会去阴律司查资料。

    如果还需要过去查东西,那也不能总是麻烦崔判官不是?

    所以应无尘觉得,自己扣下这枚令牌,是为了大家好。

    小小的自我安慰了一下,应无尘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示意苏晏如也坐下:“学账这种事急不得,我当年为了考注册会计师,学了两年结果都没考过,所以你也别太急于求成。”

    注册会计师?

    苏晏如最近总是能从应无尘这里,听到一些不明就里的话,但她很聪明的从不追问。因为应无尘要是想解释,自然会说明其中含义。

    这次也是一样。

    “注册会计师就是一种考试,合格的人才能当掌柜。”应无尘简单的解释了几句,他倒不是故意为了拽词儿,而是想通过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防备以后自己说出什么突兀的话来。

    届时即便是不小心说漏了什么,身边的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应无尘指着桌上铺着的几张纸说道:“这上面是我抄录的,关于十殿阎罗王的具体司职,你与我一同研看。”

    见苏晏如有拒绝的意思,应无尘继续补充道:“天然居日后必将是酆都城里,达官贵人们经常出入的场所。作为这里的掌柜,你必须要了解客人的喜好,而从他们平时的工作着手,绝对是个非常好的切入点。”

    他说的是实话,天然居是今后与酆都城的大小官员,建立“软连接”的必要手段,所以了解他们的工作内容、生活习惯,都是一定要有的环节。

    “妾身都听郎君的。”苏晏如甜甜一笑,然后就低头看起桌子上的内容。

    两人头碰头的靠在一起,一张张、一条条的逐句分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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