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越被震得说不出话。心头充满了对陈师傅的钦佩。愣神间,吕雉便替小儿子拍板,笑道:“既如此,礼宾的事,就要劳烦你了。”
刘盈跟着颔首,温和道:“卫尉定会是最好的人选。”
陈平连说不敢,微笑着应诺。
刘越:“……”
算啦,这样也行。
烟花的事,不过是个小插曲,很快回归到粟米的亩产上来,刘盈郑重地与吕雉道:“母后,这新式施肥法的推广,儿臣觉得拖不得。”
吕雉点点头,从未有过的四石,已经验证了此乃利国利民之法。
她对董安国道:“长信宫荒地不过小小的一片地方,怕是委屈了你们师徒。哀家准备任你为搜粟都尉,秩两千石,组建一个单独的衙署,宫中只要不是人居的殿宇,空地尽管取用,若是不够还有上林苑,争取三年之内,叫关中百姓熟知此法。”
这样大的喜讯,也不藏着掖着了,做出成果就要叫人看见,至于如何推广,也是对董安国的一个考验。
又命陈买为搜粟史,秩一千石,成为仅次于都尉的二把手。整个机构挂在掌管财政的内史名下,如有困难,都可以请求内史衙署的协助,帮忙搜罗精于农耕的人才。
董安国愣住了,半晌,激动地谢恩:“臣……谢陛下,谢太后。”
陈平大喜,见一旁的陈买陷入呆滞,像是高兴坏了反应不过来,按捺住咳嗽一声的冲动,耐心地等待。
陈买终于回过神,忙跟着谢恩,起身的时候望了刘越一眼。
眼眶积蓄着淡淡的湿润,得亏老师的教诲,大王的点拨,他才能有今日。做人不能忘本,他更要感谢父亲、孝顺父亲,若没有父亲的襄助,成就不了今日的陈买。
他曾旁敲侧击问过大王,每每回到长信宫,是如何孝顺太后陛下的,大王说,他常给母后一个抱抱和亲亲。陈买恍然大悟,随即默然,这些互动他从来没有过,别说爹了,娘都没有。
从小到大,自己表达敬爱的方式太少,也越来越不爱说话,父亲对他失望,或许这也是原因之一。
欣喜于陈平态度的彻底改变,又有些不自在,父亲何尝用如此欣慰,如此感慨的目光看过他!
他无以为报,不如照着大王的办法,给父亲一个抱抱……亲亲?
刘越接收到他的眼神,总觉得有些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最终保持了安静。这两父子一脉相承,他实在不愿再听到那句——
“都是大王的功劳啊!”
此时天变蓝了,云变白了,眼中所有的事物,在陈师傅看来都是美好的。猛然间右眼一跳,他也没在意,彻底把心中“逆子”两个字抹去,改为“令他骄傲的儿子”。
欢喜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陈平告退的时候,笑吟吟地对刘越道:“过些日子,大王只管唤臣,臣等着做大王的礼宾。”
太后的生辰绝不能马虎,得到肯定的回答,陈师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回到府中,仆从们无一不震惊,君侯居然在朝他们笑。作为一个谋事起家的臣子,陈平很少有高兴外露的时候,他唤来管家,正欲叮嘱发三个月的赏钱,陈买蹭到他的跟前,欲言又止:“大人。”万年闷葫芦开口了,陈平转过身,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什么事?”
做了官,就和原来不一样了,这些都得好好给长子灌输,争取做简在太后心的彻侯二代。这般想着,陈买低声问:“我能抱一抱您,亲一亲您吗?”
陈平:“…………”
陈平眼角一抽,捂住胸口:“你说什么??”
父亲的反应好像
有点不对劲,陈买迟疑着闭了嘴。
内心浮现挫败,父亲怎么就不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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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中,说动欣喜的皇帝去看表妹,吕雉摸摸胖儿子的头,柔声和他道:“张侍中和搜粟史各展其长,都不堕了其父的威名。”
她没说的是,这和越儿慧眼识珠脱不了关系,不过此言越儿也听多了,就不说了。
刘越重重点头,这话才对。心底生出由衷的快乐,他为四石的出现而高兴,也高兴于母后的高兴,仰起头,伸出手:“今日份的抱抱。”
吕雉扬起眉,点了点他的鼻子:“六岁了,都是个小男子汉了!”
说是这么说,太后笑得分外开怀。
刘越一本正经,甜甜地道:“不管几岁,越儿都是母后的暖身袄。”
任董安国为搜粟都尉的诏令要过几日才下发。四石只是大致的数字,还需称量完毕,召三公九卿议事,如今更为重要的是岁首的大朝。
朔朝上,各郡通报一岁的亩产,并制定来年大计,想起遭受重创的南阳,百官难免唉声叹气。
北平侯是个本事人,在他的治理下,南阳正一步步地治愈伤口。只是农耕的动荡期不可避免,去岁内史衙署查了又查,核对了又核对,再也没有出现过三石这个数字。
终究昙花一现,难以长久!即便心里有了准备,百官还是难掩叹息。
从长安到陇西,输粮持续不断地进行中,难免耗费人力物力,幸而齐楚有粮,国库也负担得起。朔朝过后,太后寿辰近在眼前,忽然有好消息传来——陇西大旱持续数月,终于下了第一场雨。
算是数月以来唯一令人开颜的事,朝堂上下松了一口气,好啊,实在是开年的好兆头。
大夏宫的高台上,刘越翘着腿,问刘长:“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刘长皱起眉,因为七天没有吃肉而一脸菜色:“没有吧。”
刘建啃一口牛肉干,口齿不清地附和:“没有。”接收到七哥狠狠的瞪视,他瑟缩一下,然后顽强地保住了牛肉干。
等到太后寿辰,吴王出席,刘越恍然大悟,他竟然忘记了吴王堂兄。吴王仍旧滞留在长安,而不是返回封地,自己还邀请了他看烟花呢。
皇太后向来有酷烈、果断的名声,但诸如寿辰之类,吕雉喜好节俭,从不喜大办。她象征性地收礼,留了随高祖打天下的功臣用膳,宴席上,刘越止不住瞄向陈师傅,等到夕阳渐落,日暮渐起,朝皇兄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对于刘越所说的礼物,不仅吕雉期待,刘盈也在期待。
见幼弟如此,刘盈扬起笑容,召来近侍低声吩咐几句,便有宫人端着酒,走向曲逆侯的案桌。陈平心领神会,与左右道了声“失陪”,装作更衣的模样往外行去,直走到空旷的殿外,一个眼熟的白衣人士候在那里。
正是方士骄傲,仙气飘飘的化学家徐生。
“君侯。”他的眼底充满钦佩,那是看高人一样的目光,紧接着,引领陈平往院前走去,绕过桃树林,走向摆放烟花的地方。
陈平心底浮现疑惑,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拧起眉梢,这是要走多远。
最近几日,他实在不能心平气和地对待长子,那句“抱抱”一出,陈平只觉血气直冲脑门。也只有礼宾这一身份,能给他带来些许安慰,谁知点花宾客,竟不是当着众臣的面点……
忽然间,微微的失望戛然而止。
只见数个竹筒模样的大家伙,端端正正摆在院中央,其上标有“一号”“二号”等小篆的标签
,不多,也就四五个。
长长的引线绕着,七拐八拐地延伸到陈平面前,徐生一躬身,从衣襟掏出火折子,然后窜得三尺远,压抑着激动道:“君侯,请。这个时辰,大王也当与陛下、太后与百官行至殿外了,正是点火的好时候。”
说着咽咽口水,做好夺路而逃的姿势:“我们试验数十遍,也就伤了一位师弟而已……”
陈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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