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陆嘉栩说江意也在云城的时候,颜盼很是惊喜。
她和江意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得像一对异姓兄妹,因为她自己的原因,才失去了联系,但近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大了,她越来越念旧,所以对于陆嘉栩的邀请,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为了迎接颜盼,陆嘉栩提前一天就开始大扫除,下了班,江意习惯性地往沙发上一瘫,撕开一包瓜子就开始嗑,被他一把夺过:“不许在这嗑瓜子,我好不容易才打扫干净。”
“……”江意又拿起一包薯片,“那我吃薯片总行了吧?”
“回你房间吃去,起来,别把沙发躺皱了。”
陆嘉栩毫不客气地拽着他起身,小心翼翼地抚平那处被他折腾出的褶皱。
“……真是有异性没人性,这沙发还是我买的呢,坐一下都不行了。”
江意不满地嚷嚷了一句,还是配合地回了自己房间。
确定客厅的面貌焕然一新后,陆嘉栩给颜盼发消息,问需不需要去接她。
颜盼回复说不用,把地址发给她就好,她收工了会直接过来。
第二天,陆嘉栩头一回申请提前下班,马主任大为称奇,连忙关切地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模棱两可道:“的确要去办点私事。”
马主任知道以他的爱岗敬业精神,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绝对不会请假,二话不说就批准了。
陆嘉栩出了单位,开车去超市采购了很多食材,一切准备停当后,门铃声也恰好响起。
江意要去开门,被他制止:“别动,我来。”
“……”连这个都要抢,真是个幼稚鬼。
江意懒得和他一般见识,乐得清闲。
陆嘉栩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着装,确定没有差错后才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的果然是颜盼,他压抑着欣喜说了一句:“来了。”
“嗯。”颜盼微微一笑,“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大美女的到来简直令寒舍蓬荜生辉。”江意嬉皮笑脸地凑上前来,打量着颜盼,不吝称赞,“这么多年没见,你越长越漂亮了!”
“谢谢,”颜盼笑着回敬,“你也越来越帅了。”
这不过是一句老友重逢的客套话,听听就可以,江意却搭着陆嘉栩的肩,一本正经地问:“那我和他谁更帅啊?”
颜盼愣了一下,反应迅速道:“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这话倒也不假,他们两个的外形和气质都很出众,还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很难分出高下。
江意听后不由哈哈大笑,陆嘉栩则面无表情地隔开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胳膊,俯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放在颜盼脚边。
待她换好鞋进屋后,又绅士地替她拉开座椅,“请坐。”
颜盼道了声谢,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食物,笑着道:“中式火锅配西式红酒,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江意打着哈哈:“你不觉得奇怪就好。”
之所以这样混搭,其实是因为他和陆嘉栩都不会做饭,请人家来家里吃饭总不能叫外卖,临时学也来不及,思来想去,只能整了个既简单又方便的火锅,为了不显得太过寒碜,江意特地拿出了他去法国出差时带回来的拉菲撑场子。
江意已经提前醒好了酒,芳醇浓郁的酒香萦绕在空气中,令人沉醉。
他先给颜盼倒酒,然后要给陆嘉栩倒,陆嘉栩捂着杯口拒绝:“我喝水。”
江意也不勉强,“那你没有口福了。”
这瓶拉菲是96年的,花了他一万多,他还舍不得给他这种不懂品酒的人喝呢。
颜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道:“我记得你们俩以前势同水火,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陆嘉栩和江意对视了一眼,江意讪讪一笑:“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
他那时候的确是年少轻狂,因为是独生子,又家境优渥,习惯了所有好东西都由他一人独享,骤然冒出一个便宜哥哥,不仅要分他的东西,还要分走他爸爸的宠爱,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没少欺负陆嘉栩。直到他上高中后有一次踢足球小腿骨折,行动不便,是陆嘉栩主动背他上下学,两人的关系这才有所缓和。陆嘉栩本来就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可怜孩子,母亲改嫁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况且沈华英一直对他视如己出,江意虽然有些少爷脾气,但也不是个不可理喻的混世魔王,一来二去地就慢慢想通了。两人大学都是在云城上的,毕业之后又一起留在了云城发展,算起来,他们陪伴彼此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
说起从前,话题一下就多了起来。
在酒精的催化下,江意问了颜盼一个陆嘉栩一直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九年前你家为什么要突然搬家?还有你出国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都没来得及去送你,我向所有认识的人打听你的消息,才知道你和他们都断了联系。”
果然,这个问题一出,颜盼的眼中划过一丝痛楚,她没有回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实她不说江意隐约也能猜出来,受网上流言蜚语的影响,街坊邻里也开始议论纷纷,有些话难听到连他都听不下去,更何况是她这个当事人。
他喝光了杯中的酒,自顾自道:“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支持你,你为什么要把我也拒之门外呢?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下定决心要学法律,这样就能用法律武器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他顿了顿,指着陆嘉栩,“还有他,你别看这家伙平时闷不吭声,其实他也很担心你。有一次学校里有一个男生在背后诋毁你,他听到后二话不说就把对方揍进了医院,被罚在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作检讨。”
陆嘉栩没想到江意会把他这段黑历史说出来,完全来不及阻止。
听到这些话,颜盼心中说不出的感动,尤其是后半段话,她有些震惊地看向陆嘉栩,印象中他一直是一个沉默寡言、循规蹈矩的好学生,竟然会为了她和别人打架吗?
这些年她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此刻才知道她不是孤军奋战。她有点想哭,赶紧重新斟了一杯酒,举起面向陆嘉栩和江意:“谢谢你们。”
话毕仰起头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同时也将汹涌而至的泪意逼回眼眶。
见她喝得豪爽,江意也不甘示弱,虽然红酒应该细品,但他直接一口干了。“跟我们还客气啥。”
陆嘉栩没有喝酒,默默地用漏勺舀了一勺肉到颜盼碗里,“多吃点。”
“谢谢。”
虽然肉是女明星的天敌,但是陆嘉栩夹给她的肉,她很捧场地吃光了。
朋友叙旧,无非是回首过去,立足现在。
聊完了过去,江意又问:“你家现在住哪?”
“乌县。”
乌县是苏城管辖的一个小县城,也是颜盼的老家。
“怎么搬回县城了?”江意有些诧异,“叔叔阿姨身体还好吗?”
他不过随口一问,却听颜盼道:“我爸已经不在了。”
陆嘉栩脑中“轰隆”一声,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
“车祸,我妈也在那场事故中失去了双腿。”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握着酒杯的手指却用力到发白。
江意也是瞳孔巨震,震惊不已,“什么时候的事?”
“七年前。”
七年前,她才20岁,无法想象骤然经历了这样的打击,一个20岁的小姑娘是怎样挺过来的。怪不得她会说重新回到娱乐圈是为了赚钱,这些年,她究竟吃了多少苦?
陆嘉栩突然觉得很心疼很心疼。
颜盼故作轻松地说完这段不幸的遭遇,终究还是没忍住流下了一行泪水,怕被看出异常,她飞快地抬手抹去,给陆嘉栩和江意分别舀了一勺牛肉丸,转移话题道:“赶紧吃,牛肉丸煮老了就不好吃了。”
这顿饭一直吃到晚上十点多,大家第二天都还有工作,颜盼不便久留,告辞离去。
陆嘉栩立即起身:“我送你。”
颜盼下意识地想要推辞,陆嘉栩道:“你喝了酒,这么晚了无论是叫代驾还是打车都不安全。”
江意见状也跟着劝:“是啊,你就让他送吧,这样我俩才放心。”
时间确实不早了,颜盼便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陆嘉栩接过她的车钥匙,柔声道:“你我之间无须客气。”
颜盼家住在城西,和这里隔着大半个城区,陆嘉栩设置好导航,显示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你先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好。”
颜盼今天晚上喝了很多酒,也说了很多话,的确有些累了,便懒懒地靠着座椅开始闭目养神。
陆嘉栩见她脸颊酡红,顺手打开了天窗,让夜风能更好地吹散她的酒意。
车辆平稳地行进,小小的车厢为他们隔绝出一个不被打扰的空间,陆嘉栩突然很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驻在这一刻。
然而再长的路也有到达终点的时候,导航结束,陆嘉栩将车停在一栋楼前,偏头望着副驾驶座上的颜盼,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叫醒她。
原谅他此刻的贪心,他只不过想多看心爱的姑娘几眼。
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放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陆嘉栩心疼不已,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抚平她的眉心,还未触到,她就睁开了眼睛。
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眸时,他心尖猛地一颤,有些仓皇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颜盼似是没有发现他刚才的举动,反应有些迟缓地看向窗外,“到了?”
陆嘉栩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刚到。”
“呀,都快12点了。”颜盼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赶紧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来。”
“我说了,你我之间无须客气。”
见陆嘉栩也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颜盼制止道:“你开我的车回去吧。”
“没关系,我打车就行。”
“我家附近不好打车,你让我不要跟你客气,那你也不用跟我客气。”
陆嘉栩沉吟片刻,点头道:“好,你明天几点去上班?”
“七点半。怎么了?”
“在那之前我会把车还给你。”
颜盼忙道:“没事,不着急。我可以让公司先派辆车给我。”
陆嘉栩勾了勾唇,“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不知道是不是酒还没醒,颜盼竟然有点被这个笑晃了心神,她甩了甩头,和他挥手道别,拿起包包上楼去了。
陆嘉栩目送着那道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暗暗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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