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被关在这小楼快一个月了吧,想来还是讽刺,一个月前她还是娇娇公主,虽不得宠,也还算尊贵,可不曾想,如今竟落得阶下囚的境地,前路就如这黑夜般。

    听着呼啸风声,长乐在冷风中打了个寒颤,忽然想到一件趣事,若是她从这窗户纵身跃下,凭她今时今日这具薄弱的身子会在这寒风中打几个滚摔落在地?

    那是会摔死呢,还是摔残呢?摔死倒也罢了,摔残就有些不值当了。

    静谧中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她才十六,再过两月就是她十七岁生辰了,该是花样年华的,却已经生出些枯木残枝的心绪来。

    小楼的门被推开,发出“吱呀”残破的声音。

    长乐懒懒回头,借着屋里的半根烛火看清了来人。

    一个月了,他终于再一次来看她了。

    从前不见他时总是时时念着想着,见了他便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再也不想分开了。

    可今日,她靠着窗栏,闭了眼,不大想理他。

    她感受到瘦弱的双肩压上一层暖意,长乐背脊僵硬,陡然生出一股厌恶之心,身子侧移,厚重的斗篷就从她的双肩滑落,长乐转身看着他,即便她现在的脸颊瘦的已经有些凹陷,可她的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如炬,只是很冷,不复往昔的柔情似水。

    她看到他的目光顿了一瞬,长乐眼底冷意渐深,她知道他目光中的怔惊是为何,她脸上的伤,这一个月来,伤口反复恶化,现在已经溃烂发脓,脸颊受的伤虽然已经痊愈,却也留下了掌痕印,曾经娇艳绝色的脸庞早已不复存在。

    她已经毁容了。

    他在她的目光中弯下了腰,捡起了地上的斗篷,重新给她披上,拧眉轻言:“为何不擦药?”

    她掠过身,走的有些缓慢,不过几步就走到了木板床边,已经有些微喘,长乐知道,她的身子越来越差了。

    长乐有时候也是个要强的姑娘,已经悲惨过,受尽屈辱,被伤的体无完肤,那么为了不再让自己变得更加可怜,就总是要装出些腔调来。

    “不喜欢。”

    她坐了下来,腰板挺得笔直,眼尾挑了起来,望向他的目光具是嘲讽:“陆世子今日来,是还有什么话没有交代明白吗?”

    陆子陌抿紧了唇,静默了好半晌,沉吟道:“你这样赌气,于事无补,过几日我会请求皇上放你出宫,你放心,我会帮你安排一处住宅。”

    长乐歪了头,唇角轻抿,含了一点笑意,悠然而道:“原来陆世子今日是施舍我来了,那是要照顾我一辈子吗?”她的声音本来就娇柔,如今虚弱不堪,听起来即便是讽刺的语言也添了几分软绵绵的感觉。

    陆子陌静静看着她,忽然,长乐像是想到了什么,直勾勾地盯着陆子陌:“只是如此一来,不知我的妹妹安乐怎么想?”

    陆子陌瞳孔微缩,眉间蹙了蹙,声音压得很低:“你和她,毫不相干。”

    长乐浑身一冷,拂过颊边的细碎发丝,掩去那情难自已的难过:“如何不相干?日后你娶了安乐,我们总要见面不是?”她幽幽轻叹,只为掩去喉间的那一丝哽咽。

    屋子里静极了,陆子陌再开口时声线压抑着:“若你不愿见她,我不会让她去打扰你。”

    长乐的目光微微一沉,她承认,她问这些时带了一点试探,可他这样的回答,无疑再次给她沉痛一击,她扯了扯嘴角,觉得有些酸疼,可笑自己时至今日还如此天真,还存了那样的念想,可怕的希冀,让自己处于更可悲的境地。

    可是,她不明白,他们不是一直都好吗,为什么突然之间,对她的爱就荡然无存了,冷漠的,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轻咳了几声,舒缓心中凝聚的苦涩和尖锐的疼痛,她不知道他和安乐是何时有了那样的默契,有了那样的情愫,她想问他,大声地质问他,可是她心里也清楚,那样是毫无意义的。

    她更清楚,陆子陌是绝无可能再娶她,若是娶了她,她就是陆子陌高贵的身份中唯一的污点,他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幸好屋中够暗,给她保留了那一点可怜稀碎的自尊。

    “那晚,陆世子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又何苦自讨没趣呢,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我不想出去。”长乐的声音压的低低的,这样才能平缓她的哽咽。

    她厌烦这样的虚情假意,不再阴阳怪气,冷了脸哼道:“我一肮脏之人,不堪得陆世子护佑,陆世子还是请回吧,免得这地儿脏了您的高贵。”

    陆子陌似乎有些忍无可忍,沉声问她:“你一定要如此尖锐?”

    长乐抬眼似乎在端详着他,她不可忽视心底的那一瞬间撕裂的感受,过了一会,她终于笑了一声,这一声在这夜里格外清晰,她见到陆子陌眼底倏地阴沉了几分,她的笑容就更加真挚也更加冷了。

    “那我该当如何?”她将所有的力气都凝聚喉腔,发出的声音掷地有声,“看到你今日特意来瞧我给我承诺日后护我,我就该感激的热泪盈眶,然后浑然忘了那日我受尽□□诬陷时,你的冷眼旁观,忘了你对我说过的话吗?”她轻软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听起来有些刺耳。

    “你现在来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想看看我还能不能因为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陆世子的话言犹在耳,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我识相的。”

    她大喘了一口气,心在突突地跳动着,扯着她的太阳穴都有些生疼,她不想看他紧绷的脸色,垂眸一瞬,看到他紧握的拳,她隐约似乎还听到一些摩擦声。

    她知道自己惹怒了他,他一直都是清高自负的,她这一番话无疑在揭露他的虚伪。

    怎么这样迟,明白的这样迟……

    陆子陌夺门而出,在长乐快要崩溃之前。

    桌子上的残烛也快燃烧殆尽,长乐目光下移,看了眼地上的斗篷,额头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已经不在乎了,嗤笑了一声,看着房梁的眼底是空洞的。

    门再次被推开已是天擦亮的时候了,弘凌笑容阴冷地走了进来,往她的床板上撒了一把五颜六色的糖,低低笑了起来:“这是安乐公主的喜糖。”

    长乐心下一抽,这么快吗?

    弘凌摆着妖娆的高姿态,悠然道:“娘娘仁慈,本想将你赐给陆世子做妾,谁知世子却不肯,说你,做出这样伤风败德的事有辱门风,却把我讨了去做姨娘。”

    弘凌的话像是一根银针刺破了她的耳膜,划过她的心脏,长乐忍不住呼吸急促却死死压着。

    “啧啧啧……长乐公主,我真是讨厌你这双眼睛,等娘娘发落了你,我就向娘娘讨你这双眼睛。”弘凌轻狂地笑出了声。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要长乐这双眼睛了。

    十二月初七,风雪大作。下了一夜的雪,整个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长乐义无反顾跃下了小楼,像她之前幻想的那样。

    鲜血染红了白雪,她薄衣蔽体,遮不住她双肩的春光,白皙的肌肤几乎与白雪融为了一体,含着最后一丝气息,剜了一眼小楼,三个看守她的禁军侍卫眼底的猥琐贪婪还没有收尽,已经换上了惊惧。

    在他们想要羞辱她之前,她先了结了自己。

    就是这样唏嘘,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可这些人欠她的又该怎么讨回?她不甘心。

    她的身体轻飘飘的,眼前如白驹过隙,画面一闪一闪而过。

    风雪中,她仿佛看到了丰神如玉谪仙般的男子朝着她的尸体走来,静静看了眼她丑陋单薄的尸体,很平静,解下他那上品狐裘盖住了她的身子,然后下令厚葬了她。

    是靖武侯萧檀。

    长乐皱了皱眉,猜测他这样做的原因,无外乎两种,第一,想来看看被他亲爱的姑母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公主死没死透,死透厚葬全了他姑母的名声,没死透补一刀全了他姑母的心愿;第二种,雪景撩人,侯爷信步一走,看到这有个死人,忒煞风景,命下人葬了她犹如葬一条阿猫阿狗,不费吹灰之力,不能因为她误了他赏雪景的心情。

    可能还有其他原因,但一道刺眼的强烈白光闪过,长乐一阵晕眩,看到了安乐凤冠霞帔,扑在陆子陌怀里哭哭啼啼诉说着对她这个姐姐的不舍哀思,长篇大论的,长乐也没听清,倒是听清了一句:子陌,我们就当长乐不存在吧……

    长乐嗤笑: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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