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眠从还是沈府外头的一个小乞丐时就开始嫉妒沈皓清了。
沈皓清和谢无眠相仿的年纪,沈皓清天生口含金玉,锦衣玉食,父母双全,对他宠爱有加,从小就被所有人宠着哄着。
而谢无眠是被父母视为不详扔出来的,从小流浪街头,吃不饱穿不暖,屡遭冷遇虐待,甚至还要跟沈家的狗抢东西吃。明明沈家的狗已经吃得这么好了,为什么还要跟他抢吃的。
谢无眠有时候看着沈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总是忍不住想,如果我是沈皓清就好了,为什么天道如此不公,为什么沈皓清可以衣食无忧,而他只能和他家的狗抢吃的。
为什么呢?他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呢?他嫉妒沈皓清嫉妒得恨不得他死,也许沈皓清死了,他就不会总是被这种嫉恨折磨得近乎癫狂。
可渐渐地,谢无眠对沈皓清的感情又夹杂入了一种无法明说的东西,谢无眠称之为“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谢无眠从嫉妒有很多人喜欢沈皓清,变为了恨很多人喜欢沈皓清。恨到想把围在沈皓清周围的人全杀光,甚至包括沈家夫妇,这样沈皓清的眼中就只能有他一个,只喜欢他一个,也只有他才能喜欢沈皓清。
这种感情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强烈浓厚,直至最后变成了沈皓清死了就好了,死了他就能独属于他了,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书房里,十六岁的沈皓清端正着身子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一本书卷,他微垂下纤长的羽睫,目光认真温和地阅读书上的文字。
微风吹来,轻扬起他额角的碎发,拂过他俊秀漂亮的脸蛋,他轻眨了一下眼,随即抬眸望向窗边的谢无眠,笑问:“为何关窗?”
“有风。”谢无眠转过头来,光线将他俊美的脸隐了一半在阴影里,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晦暗不明。
“那岂不是正好?清风无留意,轻抚我焦心。”沈皓清摇晃脑袋,乱做了一句诗。
谢无眠侧了侧脸,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沈皓清,嘴角轻扬,道:“我嫉妒清风。”
应疏罗在书房外听着两人的对话,不适地皱了皱眉,谢无眠并非只是说说而已,他真的是嫉妒清风!
连风都嫉妒,有病吧。应疏罗腹诽道。
大概是从谢无眠进入沈府后,应疏罗就莫名其妙能共情到谢无眠所有的情绪和感情。
偏执、疯狂、嫉妒、阴郁、狂躁……谢无眠这些毫无善意的情绪一股脑地涌进应疏罗的心里,让他自己的情绪时不时就会被谢无眠的情绪影响,这令他暴躁不已。
“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会嫉妒清风!风哪里招你惹你了?”沈皓清爽朗大笑道。
谢无眠垂眸,敛下眼里的情绪,嘴角却弯着道:“能抚你焦心,我不能。”
沈皓清怔了一下,又笑了起来,放下书走过来揽住他的肩膀,说:“你是不是陪我读书陪闷了?那我们出去放风筝?”
“你想放风筝拿我当什么借口,你直说便是。”谢无眠抬眼瞧他,刻意带了一点揶揄,“你好喜欢风筝。”
“哈哈哈哈哈被你看穿了!我不管,你今天必须陪我放风筝!”
“好。”
应疏罗抬起长指无语地揉了揉额角,谢无眠连风、风筝都嫉妒,这病态到了极点,想也知道最后沈皓清没什么好下场。
他现在都懒得看他们看似美好的相处。他看着沈皓清一脸天真,毫不设防,极其信任谢无眠的模样,不免就想到了自己当初也是这么对那三个逆徒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谢无眠对沈皓清似乎有点不同寻常。”君月令突然若有所思道。
偏偏有个逆徒就在旁边杵着,要不是考虑到打人可能会破坏幻境,浑身充满着负面情绪的应疏罗很可能就忍不住了。
“何止是不寻常,简直是极其变态!”应疏罗没好气道。
君月令垂眸瞧他,“变态?”
“你感受不到?他连仅仅只是吹拂到沈皓清脸庞的风都嫉妒,这还不是变态是什么?”
“感受?你能感知到谢无眠的感受?”君月令敏锐道。
应疏罗怔了一下,道:“你不能?”
“不能。我只是看出来的。”
“凭什么你不能!凭什么只有我受这种苦!”应疏罗越发不满,心中郁愤非常,几乎要暴起。
君月令轻轻按住他的肩膀,淡声道:“你冷静些,你在受他的影响。”
一道劲火突然袭来,君月令后撤两步,抬眸目光平静地看着手里燃着毒火的应疏罗。
应疏罗冷冷道:“你和谢无眠是一类人。”
君月令有些无语,道:“不是。”
“都是白眼狼。”
“……”
“还是早点杀了你为好!”应疏罗厉声道。
君月令眉头微蹙了蹙,又迅速地躲过两道毒火,嘴里冷静劝道:“应疏罗,别被影响了。”
“有没有被影响,我都想杀你,不是吗?”
那倒也是。君月令无言。
就在君月令想办法怎么制止应疏罗准备在幻境大开杀戒的行为时,身边的空气突然波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人就从空气里凭空钻了出来。
“娘诶!我试着画了好多破界阵,终于找到你们了!嗷!烧到我了,应兄住手!”陶放跳了起来,惊慌地要扑灭袖子上的火焰,君月令抬手扫过去一道灵流,毒火才被熄灭。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陶放拍拍胸口,抬眼望向应疏罗,嘴里碎碎念了起来,“应兄,我们是在幻境,不可随意动用灵力啊!”
应疏罗满腔杂乱的情绪,被陶放这么搅和,反倒冷静了些,他盯着手里的灵火,慢慢将谢无眠那变态的情绪压下去,才微笑问陶放:“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正是我要说的!”陶放右手握拳,激动地捶了一下左手掌道。
“我被画吸进来后,身边没有一人,然后我就看到了这个幻境。”陶放指了指谢无眠和沈皓清,“然后我就琢磨你们去哪了,琢磨着琢磨着,我就想到有没有可能其实我们就在同一个幻境,只是被什么结界隔开了,导致我们虽在同一个空间,但彼此看不见彼此。”
“直到我刚才感觉身边有灵力波动,我就觉得自己猜对了,于是连忙试了几个破界阵,才把结界撕开,看见了你们!”
“其他人估计也在这,只是因为结界的问题,我一会儿试试能不能再撕开结界看看。”
“原是如此,陶兄果然聪慧,不愧是凤音阁传人。”应疏罗点点头,微笑夸奖道。
“哪里哪里~”陶放连连摆手谦虚道。
之后陶放果然又用破界阵,将其他几个人的结界破了,其他人终于见面了。
几个人里包括公孙远厉沉烟和三个龙牙司修士、宋双鱼宋祈星,应湾和两个神悯山弟子。等陶放再想画阵破界时,被公孙远止住了。
“陶兄先不必麻烦了,人太多了也不好,况且现在我们得节省灵力,等待之后破画。”
宋双鱼点头同意:“对啊对啊。”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陶放就不忙活了。紧接着他又说起了他所知道的这幅画。
“……我也是刚想起来的,我在我们宗里古籍资料库见过这种神器的记载,叫四夕画。”
“神器?”公孙远愣了愣。
“是的,神器!”陶放神色不禁正色庄重了起来,“修仙界竟然会有神器出现,看似祥兆,实则,我认为是不祥之兆。”
众人愕然过后,若有所思。
“你继续说。”应疏罗道。
“嗯嗯。古籍记载,四夕画是上古时期一个尊号为诛天的灭世魔神的宝物,后来不知为何失落人间,他为了寻回宝物,竟然屠了十几城,但仍是没能找回。之后四夕画的踪迹记载就断了。”
“不过紧接着下面就记载了四夕画的其他方面。四夕画原本是一副空白的画纸卷轴,只要有人用含着元神之力的精血在上面作画,就能把画画活。”
“画活是什么意思?”厉沉烟蹙眉问道。
“就比如我们所在的这个幻境。”
陶放这么一说,众人不禁把目光转向谢无眠,他们才没看几眼,幻境中的时间又过了两年,沈皓清成年了,身条又长高了些,模样更加灵动漂亮,秀气中又夹带着一丝男子的清俊。
而谢无眠正在他的指挥下,在院中堆雪人。
陶放继续说:“四夕指的是春、夏、秋、冬,这意味着在画里,春夏秋冬变换如同四夕变换一般,时间过得很快。所以当有人把幻境的这个故事画进四夕卷轴里,成了四夕画时,我们看到的幻境时间就变换得很快。”
“画完成的时候,幻境就活了,画画的人就能借用幻境里的人物的力量完成自己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幽东古城城主就是这个画主,现在就是他在利用这个幻境中某个人的力量想把我们消灭在此?”宋祈星问道。
“正是此意。”陶放点点头。
“那他是想借用哪个人的力量呢……”应疏罗低声沉吟思忖道。
他又望向院中正在吵架的两人,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突地,他反应过来,并非是他在看,而是君月令在看,他共享的是君月令的视觉。
看了没多久,视线又收回来了,瞥到应疏罗脸上。
应疏罗看着自己的脸,觉得有些诡异,忍无可忍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病,老看我干什么?”
他早想问了,君月令的视线经常落在他身上,他原本只当君月令漠不关心幻境,只是随便找个落眼点瞅着,现在是真的有点火了。
其他人的视线又齐齐转向应疏罗和君月令两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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