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一声悠长的镈声在房间回荡,声音不大,却带着能把人从梦想中拉出来的能量。
“什么声音?”季无柒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她带了耳塞,但还是被这声音直接震得差点从床上跌下去。
她推了推旁边睡相歪七扭八的白果:“喂,快醒醒,什么声音?”
白果的口水还挂在嘴边,被季无柒一推,哼唧着扭了两下,眼皮都没有翻开。
“再让我睡会……”
白果扯着被子又把自己裹得紧了紧。
“嗡——”
如洪钟般的声音第二次出现,季无柒只觉得声音震得她脑子都在共振,这下,半睡半醒的白果终于被闹醒了,她口水也来不及擦,也一翻身起了床,“嗯?什么声音?绮扇大人把囚牛放出来了?房子塌了?”
季无柒揉了揉嗡嗡共振的脑袋,拍了拍白果,示意自己去看看。她听见声音似乎是从客厅传来的。
客厅……昨晚似乎苍宿就在客厅留宿的。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卧室门,出现在眼前的就是——
“早啊。”苍宿不知何时已经起床,手中正拎着一个古色古香的铜镈,一副还要敲下去的样子。看来刚才那种巨大声音的声音就是来自这个小玩意。“判官司用来通知晨昏时辰的阴阳镈,我顺手带来了。看你们都没醒,就试了试,看来效果不错。”
就算知道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的上司,季无柒也有一万句亲切问候差点脱口而出。
判官司的阴阳镈,声传千里,只要轻轻一敲,其声可以回荡传遍判官司十殿阎罗殿,现在他居然拿来当起床铃敲?
苍宿不知何时已经换下了那身被宁熙弄得湿透的判官制服,此时套了一件黑色t恤。这t恤是季无柒随便在系统商城买给宁熙的,一打各色,价格低廉,被他异变撑坏了也不心疼。苍宿仿佛一个天生的衣架子,土里土气的基础款t恤穿在身上也显出挺拔的线条来,只是胸前的小鸡图案跟他的严肃气质极其不合。
“苍宿大人,你怎么起这么早……”季无柒强忍着打架的眼皮,打着哈欠问。后半句话她没说出口:跟闹腾的宁熙呆了一晚上,居然还有精力按时起床?
“习惯了。”苍宿终于放下手中的阴阳磬,转身去厨房洗手。“我这边后台看到你们今天要出任务,怕你们耽误时间,就用了这个。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季无柒有气无力。她敢介意吗?
而这时,沙发上传来了奇怪的哼唧声。
季无柒终于知道刚才一直觉得奇怪的事是什么了——居然没有听到宁熙的闹腾声,这倒是很稀奇。
她伸长脖子,就看到平时宁熙睡的沙发一片寂静。
这也太安静了吧?季无柒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在被子里团成一团的宁熙转了过来,只见他闭着眼睛,还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季无柒上前摇了摇,宁熙也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简直不是婴儿般的睡眠,而是死猪般的睡眠。
“这……宁熙不会被您打晕过去了吧。”季无柒颤颤巍巍地问。
不怪她觉得奇怪,宁熙平时的习性就像听觉极其灵敏的野兽,只要稍微听到一点动静,就会立刻转为神智清明,一脸警戒地看周围发生了什么。跟苍宿这个陌生人共处一晚已经是奇迹了,更别提此刻睡得推都推不醒有多奇怪了。
“哦,他呀。”苍宿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他昨晚太闹了,就施了个深眠咒。”他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掐了个手诀,手腕只一抖,宁熙就似乎从梦中惊醒一般,悠悠睁开了眼睛,一脸迷茫,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总不能用锁妖绳捆他一晚上。”苍宿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又回到了厨房里。
瞬间,季无柒对这位领导的崇拜之情达到了一个小高峰。自己一直苦恼的事情居然被这样轻松解决,她决定,之后和苍宿混熟后一定要学这一招。无论是对熬夜打游戏的白果,还是半夜跑酷的宁熙,她都要来上一发。
没过多久,厨房就传来了一阵香味。
“没有多余的菜了,只能冰箱里有什么我就做什么。”苍宿关掉了抽油烟机,端着两个盘子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早餐的香气彻底唤醒了几个人神经,连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白果都抱着抱枕从卧室里出来了。
“哇,居然不是外卖。”白果的眼睛终于睁大了,她毫不客气地拿了个盘子在沙发旁挤下了,相当不见外地用胳膊肘戳了戳苍宿。“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嘛。”
苍宿被穿着一件睡衣的白果挤在旁边,显得有些局促。他条件反射地躲了下,又伸手拿盘子去给宁熙盛蛋饼吃。
“比外卖好吃多了。”季无柒这次是发自真心。
“多吃点吧。一会要有活干了。”苍宿擦了擦手,端起自己的盘子,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埋头大吃的几个人,在一个小时后终于明白了苍宿笑容的意思。
无论是在找寻尸骸,还是把尸骸挖出来,都是力气活。
一行四人根据定位来到大槐树村时,正当子夜。村口一株几人环抱之粗的大槐树下,立着一个看不出年代的石碑:大槐树村。
“玉带环村,阴气绕颈;槐于阵口,七阴暗合。”苍宿一手轻轻抚摸着村口的槐树,一手飞快地掐着八卦,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什么环村……什么意思?”季无柒一个字都没听懂,只能悄悄问白果。此刻她只觉得深夜清冷,一股冷气环绕身周,打了个旋儿,让她从脚开始有些发冷。她的精力此时正集中在宁熙身上,他此时显得很不安,警惕地嗅闻着空气,似乎敏锐地感知到有什么不对。
“堪舆之术,我也只是粗学过两手,用来糊弄那些委托人,多诓点功德值的。”白果也摇了摇头,“再深的我倒也看不出来。喂,你看出什么来了?”
苍宿似乎也运算完毕,他打开自己的光屏,上面显示着大槐树村的粗略地图。
“简单来说,就是这村依河水而建,这本不稀奇,但这河水流向怪异,似乎并非天然而成,而是后人穿凿人力改道,这河水如玉带般绕村一周,这本是极怪异的风水。”苍宿指着地图娓娓道来。“而这几处的牌坊……”
季无柒只觉得这几处牌坊的方位似乎极其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忽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好像那家专招阴灵歇脚的招待所的格局!”她一拍脑袋,惊叫出声。
没错,这几处牌坊环伺而立,四周高而中间低,又暗合几处河水走向,若说河水方位还勉强能说是自然巧合,而这牌坊的方位,分明是人力所成的聚阴之地。
苍宿似是赞许地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而这村中的小径,条条都相通汇聚到这一点。”他在地图上一点,一个淡蓝色的荧光光点在地图上闪烁。“就是这棵大槐树。”
槐树性最阴,这自不必说。而槐木生长极慢,这合抱之木更不知年岁集合,在堪舆之说中最是聚阴。
“若这一切都能合得上,便不是巧合。如果说这大槐树村的处处风水俱是为聚阴而设的大阵,那这棵大槐树便位于引阵之所。。”苍宿望了望那株巨树,巨大的树冠在夜风中不断发出沙沙声。“阴寒之气从此处被引入,被径直引入村中。村子就像一个水洼,源源不断地汇入四面八方而来的阴气。”
季无柒感觉到一丝寒意。
若真如苍宿所说,整个大槐树村是个人为所设的聚阴大阵,那这阵是何人所作?这树不知种植在这多少年月,而一个村子也必然在此扎根百年了,费尽心力做这个阵的目的又是什么?而最让人无法相通的是……
“如果这儿真的是聚阴的水洼,汇聚四面阴气,那水洼若是满了呢?”沉默半晌的白果出言问道。
“水满则溢,阴气亦然。”苍宿答道。
季无柒不敢去想,如水流般进入小村的阴气,有一日如果决堤,会发生什么,
“不过……这都不关我们的事吧。只需要帮那个魂魄不安的死鬼找到尸骸就够了吧。”这种时候,还是心大的白果说话了。“我们的委托内容又不包括帮这个村子破风水阵,阴气聚不聚集,决堤之后怎么办,也不是我们要管的范围吧。”
“但是……”季无柒脑补了一下如果这储阴之所万一决堤,被放出来的东西,会怀着多大的怨气,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她就开始头疼起来,她求助地看向了低头沉思的苍宿。
“白果说得对。”苍宿却说了个让季无柒意外的回答。“牵涉的东西太广,还是要慎重。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任务。”
“好吧。”季无柒小声嘟囔。这可真是“我身后,哪管洪水滔天”。
“那我们从哪找起呢?总不能把这个村子一寸寸土地翻一遍吧。”白果问。
“既然是阵,那就去阵眼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提示。”苍宿用手指在地图上的中心一指。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