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向亦的无故离场,晚会提前半个小时结束了。
向冬远虽面上没显,笑容依旧地把晚会开展到底,但不少眼尖的还是注意到了他离场时的脸色,铁青得像是要去吃人。
这些都是吕思思接杨女上和吕教授回来的路上听他们说的,又想到今晚在街上遇见向亦时的状态,她心里升起一股不安。
回去之后,吕思思就直接回房间给向亦打电话,电话拨通,但一直无人接听。
她又发了条消息过去,依旧石沉大海。
夜冷风寒,一向冷清的向家别墅里突兀地站了几个保镖。
二楼书房里,向东远摔了书架的摆件,扯掉领带,怒气上脸,半点不见刚才晚会上的斯文儒雅,活脱脱就是一个疯子。
向亦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发疯,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局外人。
向东远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嘴脸,转过身看着他,面目在黑暗的环境下变得狰狞。
“今晚闹这么一出高兴吧,满意了吧,让我像个玩笑话被人围着看!”
向亦毫不胆怯回视他,“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我的生日本来就是个噱头,我走了不正合你意?”
“满意?”向东远扯起嘴皮子笑了下,脸色看起来异常寒碜,突然像是抽疯一样,在向亦脸上打了一耳光。
“我满意个屁!谁让你一声不响走的,我辛辛苦苦筹备了一个月,所有人都看着,这下好了,他们都知道我花心思给儿子办生日,当儿子的反而不领情,我这个当爹的脸面往哪放!”
说到底,他生气不过是为了那可笑的脸面。
向亦舌尖碰了碰嘴角,冷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当爹的,我还以为你是个当皇上的。”
“你说什么?!”向东远气得头冒青筋,扬起手又要打他。
向亦看着他的动作,眼神似淬有冰碴,“要打你今天最好打死我。”
否则别怪他以后不留情面。
“你——好!你看我今天打不死你,一天到晚,我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你要处处跟我作对。”
向东远气急了,深吸了口气,抽出腰间皮带往他身上抡,每一下都发了狠。
向亦咬牙受着,手指紧握成拳,一动不动站在那,背脊笔直。身上受的每一下他都记着,日后他会变本加厉还回去。
向东远纯粹是在向亦身上找发泄口,是唐之琳赶到,制止了这场闹剧。
彼时,向亦已经脸色惨白,身上的睡衣被抽打成了一段一段的布料,露出的肌肤红痕遍布,密密麻麻,看着触目惊心。
绕是唐之琳再铁石心肠,看到这一幕,也气红了眼,气急败坏地骂了向东远一顿,转身去扶向亦,“走,我送你去医院。”
“不需要,别碰我。”向亦甩开她的手,扶着墙颤颤巍巍走回房间。
唐之琳愣住,看着他要强的背影,心里狠狠触动了一下。
身后向东远嗤笑起来,“你也别惺惺作态了,咱俩谁也不比谁高尚。”
唐之琳对向东远恨之入骨,看着都嫌碍眼,没搭话,转身要走。
向东远眼里划过一丝嫉恶,不过转瞬即逝,他又笑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找吕思思给他当家教的意图,只可惜你这个算盘打错了,人家吕家闺女好像没看上你儿子。”
唐之琳闻言脚步微顿,没有被揭穿的难堪,反而勾唇笑了,“现在没看上不代表以后看不上。”
她有的是筹码。
“你就这么想看我过得不痛快才如意吗?”向东远突然问。
“对!”唐之琳眼神决绝,“想想你自己当年对我做的事,我现在对你做得还差得远了。”
-
向亦回房间后锁了门,脱去上衣后,直接趴在床上。
身上火辣辣地疼,耳边传来手机铃声,他掀开眼皮看了眼,又才撑着身子够到手机拿过来接了电话。
“向亦。”对面清丽的女声带了些许焦急。
“嗯,我在。”他趴在床边淡淡回,努力压着沉重的喘息。
“你今晚没事吧?我听我爸妈说你今晚擅自离场,你爸好像很生气,他有没有……”
“我没事,就是挨了两句骂,放心吧姐姐。”向亦说,“礼物我拆开了,非常喜欢,谢谢。”
那边吕思思松了口气,语气带了点笑,“喜欢就好,就是做的时候有点小意外,不过大体还是完美的。”
向亦挑了挑眉,摸出那个钥匙扣端详起来,“姐姐自己做的?”
“你没发现啊?那看来我手艺还不错。”
向亦低笑起来,腹动扯到伤口,没忍住痛得皱了眉,“嘶——”
电话对面的语气立马紧张,“怎么了?”
向亦深呼吸,轻轻喘气,缓了几下,语气如常道:“没事,不小心撞到床脚了。”
“哦,那你自己小心点,别因为喜欢黑就不开灯,容易撞到。”
“好。”向亦嘴角弯着,心里有个地方暖得不像样。
原来被人记挂在心上是这种感觉,他不过随口的一句话,她竟然记得。
吕思思就是不放心,打电话过来问问,见他说没事,心也放下了,说道:“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向亦却突然叫住她,“姐姐!”
“怎么了?”
向亦眼神暗了暗,房间寂静,他听到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他们走了。
他滑坐在地上,仰头靠着床沿,轻声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嗯?”吕思思怔了,好笑道:“我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向亦追问:“所以说就是没有了?”
“没有,谁告诉你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就是,”向亦犹犹豫豫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姐姐,你以后谈恋爱要记得提前告诉我。”
吕思思忍俊不禁,“我谈恋爱为什么要提前告诉你?”
向亦耍泼撒娇信手拈来,“我不管,姐姐你就是要告诉我,我不能让你被骗了,现在的爱情骗子很多的,专门对姐姐这种长得好看的下手。”
吕思思趴在床上,笑得不行,“怎么越说越离谱。”
“反正你就是要告诉我,知道了吗?”
吕思思拿他没办法,“好好好,知道了,你赶快睡觉,明天还要上学,我先挂了,拜拜。”
“嗯,拜拜。”
向亦得到想要的答案,嘴角一直扬着,挂了电话还不见回归的趋势。
但下一瞬,他的房门被人拿钥匙打开了。
唐之琳推开门出现在视野,向亦的脸色瞬间拉下来,说话半点不客气,“你怎么还没走?”
唐之琳没在意他的态度,手上拿了药箱进来,自顾自地来到他身边,“你身上伤得挺严重的,不处理好晚上容易发烧。”
她把床头柜上的台灯打开,拿出碘伏和医用棉要给他伤口消毒。
向亦冷冷看着她,站起身躲过她伸过来的手。唐之琳的动作停滞在半空,叹了口气,“向亦,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的事不用你管。”
唐之琳突然间有种无力感,偏过了头,视线看到半开的抽屉里露出的相册一角,神色微动,开口道:“身上的伤你可以不顾,脸上的总要擦擦药吧,不然红肿难消,下周思思来看到……”
她话音未落,向亦锐利的目光就投过来了,唐之琳深知这个对他有用,笑了,“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不会干预你们,但你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样吧?”
向亦沉默了。
上周的红肿刚消,这次的他确实不想让她再看到。
他可以把童年作为筹码拿来博同情,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同情得了一时,但不可能同情一世,现在的他不想再把落魄的一面透露给她。
内心挣扎片刻,他过去了。
唐之琳满意地笑了笑,重新拿起碘伏消毒上药,全程很耐心,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僵硬又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温情。
向亦搞不懂她的心思,最多理解成女人天然的母性光辉发作,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他甚至觉得有点讽刺,以前他被关,被饿的时候比这严重多了,也不见她来过一次,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又不知在卖什么关子。
眼不见为净,向亦把脸转过去不看她,却无意注意到抽屉没关好,里面的相册有张照片掉了一截出来,能看出是一个穿着衣裙的女孩,小腿纤细笔直,很好看。
他猛地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看唐之琳,见她正在给他腰侧上药,不知怎么暗自松了口气,而后若无其事地把抽屉关回去。
刚做完这个动作,就听唐之琳笑了声,“不用这么紧张,也不用这么防着我,我还没有向东远那么无聊,再说思思这孩子,我看着挺喜欢的。”
向亦眼神一冷,“你翻过我东西?”
刚才那照片只有一角,就算看到也分辨不出上面是谁,除非拿出来看过。
唐之琳包扎好,从他身边退开,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解释:“偶然看到的,很久以前了,那个时候你好像才——十岁。”
那天他因为反抗向东远被关了几天,不吃不喝病倒了,保镖守在门外,王阿姨进不去,心里着急就给她打了电话。
她赶到的时候,向亦正躺在床上挂着吊瓶,小脸苍白,却犟得要命,饿得快不行了,也不愿开口认个错。
唐之琳心肠硬,但女性的天性使然,到底看不得自己的孩子这样,于是守了向亦一晚上。
那些照片,就是在那晚,她给他收拾房间的时候无意发现的。
起初只以为是网图,后来发现一整个相册都是关于一个女孩的,越看越眼熟,直到有次在杨思宛的朋友圈看到她晒吕思思的照片,才反应过来向亦那个相册里的女孩都是谁。
“所以你就是知道了,才让她来给我当家教?”向亦看着她,眼神逼问,“你跟向东远之间的恩怨,凭什么把她扯进来?”
向亦不用想都知道唐之琳这么做的原因绝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向东远。
一想到他们拿她当筹码,横在中间牵引他,他就仿佛有刀在他心上肆意凌虐,疼得窒息。
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又有别的目的,唐之琳今晚褪了平日里的职场冷漠,看起来单薄许多,语气也变得柔和。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不管你信不信,我当初找思思是真心考虑到她的专业水平才决定让她给你做家教的。”
向亦没说话。
唐之琳见沟通不了,也没强求,拿着药箱准备出去。
但又因为关心的话语不常说,开口时带了几分别扭的僵硬,“我先走了,你的伤口注意点,别碰水,明天让王姨给你重新上药。”
末了,她顿了下,添了一句:“生日快乐。”
向亦本来松懈的态度在听到这句话,瞬间回到了原状。
他抬头看着她,扯出一个讽刺的微笑,“我的生日不是今天。”
唐之琳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一丝裂痕,她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难堪地离开了。
向亦盯着那扇房门,目光越来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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