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迦见自己拿哥哥的鸡腿被发现,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已经够吃了,没有再觊觎明栩鸡腿的意思,她摇摇头:“不用不用,我吃不下的。”

    明栩看看她,又看看她碗里的她和大哥的鸡腿。虽然自己的鸡腿保住了,但竟然有些不大开心。

    他总感觉南迦和明祈比较亲近。

    江如因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没有注意到他突如其来的伤感,和女儿坐一块吃面。

    “这家味道不错哎,挺好吃的。”

    南迦认同这句话。她刚才在店里的时候就被香味吸引到了。

    一边吃面,她心里一边想着事情,不知道该怎么问好。几经思忖,她还是开了口:“妈妈,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问呀宝贝。”

    整个桌子的人目光也都看了过去。

    南迦轻声说:“我就想问一下,那个,当初我们走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和我养父母他们说的?”

    不说肯定是不可能的,要是被报警说失踪,会很麻烦。

    明中宪和江如因对视一眼。他们自然是记得的。

    当初和南家的拉扯,至今记忆尤深。

    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平日里他们很少接触那个阶层的人,这家人是意外,而且因为太过奇葩,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当初南迦决定出国,他们特意去了趟南家,和他们说要带南迦走的事情。

    他们多少清楚这家人的德性,开门见山给出五万块钱。

    没有给多,因为江如因觉得他们不配。

    冯春琴当时正为房贷焦头烂额,每个月打点工钱全部贴里面了,他们自己过得紧巴巴的也就算了,可是儿子也跟着他们受苦,他们舍不得。这五万块一摆出来,她眼睛都直了。

    他们要带走南迦,看在钱的份上,她开始心动。毕竟南迦就算毕业挣钱了,还不一定挣多少钱,更不一定会给她呢。现成的五万块,不比那虚无缥缈的不一定能到手的钱吸引人多了?

    只是,冯春琴也没爽快答应,她也有顾虑。她问了问他们准备离开多久,要去哪里。

    江如因只道:“告诉你可以,告诉你以后,这钱,得减少两万。”

    冯春琴急了,赶紧抢先捂住钱,生怕被拿走,“凭啥啊?”

    “我们准备和我们的女儿开始新的生活,当然是不希望被你们打扰。你要是知道了这些,难免会来找她,那我们和她的生活就会受到影响,这钱,自然也得少了。”江如因微微一笑道,说的话却半点不气。

    冯春琴拧紧眉。

    明中宪适时道:“如果你没意见,这五万就是你的了。”

    冯春琴还在犹豫:“可是,南迦能挣的,万一不止五万呢?不行,得加钱!”

    明中宪:“加钱不可能。要么你收下,要么你别收,我们该走还是走,你拦不住。你考虑一下吧。”

    这话倒是对的。

    脚长在南迦身上,她想去哪就去哪,那妮子心野得很,自己早就管不住她了。

    冯春琴看了眼南有强,南有强只顾看着钱,眼睛发直。

    她一咬牙,索性答应了。

    南迦和钱比起来,还是钱重要。

    江如因还多问了一句:“那你们的女儿,你们认不认?不认的话,我们就直接走了。”

    冯春琴想也没想:“不认,走吧走吧,都走!”

    她把钱搂怀里,沾沾自喜着这天降之财。

    江如因对此是意料之中,可又有些意料之外。没想到,在冯春琴心里,竟是没有半点女儿的位置。不论是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还是亲生的女儿,冯春琴一概不上心,眼里心里都只有她的宝贝儿子还有钱。

    这样冷血,难免令人咂舌。

    谈妥以后,明中宪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断绝关系书,让她签字。冯春琴不懂法,不知道什么赡养的事,这份协议意味着什么她也没什么概念,所以签的很爽快。反正五万块一口价买断,她觉得挺划算。

    五万块在她眼里太大了,毕竟她只是一个乡下出来的女人,眼界就摆在那里,见过最广阔的世界,也不过一个申城。

    她签完字,明中宪和江如因就离开了。

    和南家人,算是把这件事谈妥。

    当时南迦对这些事情并没有给予太多的关注。

    刚出国的那段时间,她情绪很低落,那种情况下的她没有多余的心力和精力去关注别的事情。

    没想到几年后,她复又问起。

    江如因没打算瞒她,可是又怕冯春琴的无情会伤了孩子的心。她斟酌着言语,不知该怎么说。

    但她不知道,南迦太清楚冯春琴的德性了,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温温笑道:“妈妈,你说吧,没事的。”

    于是,江如因便只好如实道来。

    把五万块,还有协议书都跟她说了。因为明姣还在这,她怕明姣听了伤心,所以没说冯春琴不要她的那一段。

    江如因说罢,握住南迦的手,“你放心,以后你不必再和那家人有牵扯,我们已经买断了你们的关系。”

    南迦蹙眉。可是冯春琴显然不是这么觉得的。冯春琴可能对那个协议所代表的含义一无所知。

    但这还不是她想知道的。她疑惑的是,当年到底是不是冯春琴动的手脚?

    这件事是单纯的意外,还是刻意的人为?

    她把疑惑说出,但江如因也不知道,只叹了口气道:“我们查过,但是没有查到答案。”

    真相如何,只有冯春琴心里清楚。

    南迦抿紧了唇。她真的很想得到一个答案。就当做,是对自己二十多年生活的一个交代。

    她倒也不是好奇什么阴谋,就只是想知道,冯春琴那么讨厌她,是因为她不是亲生的,还是……就是单纯的讨厌她而已。

    但很显然,目前是得不到答案了。

    不过在听到五万块就能让冯春琴放弃她后,南迦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不管怎么说,也是二十几年的母女情,竟然区区五万块就能让冯春琴不要她了么。虽然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没地位,但没想到已经没地位到了这个地步。

    她其实,很能挣钱的,能挣很多个五万的。冯春琴怎么就那么不会算呢……

    意识到她的失落,明栩嘴角动了动,垂眸看着碗里的东西,想了想,给她夹了个鹌鹑蛋。

    南迦吸吸鼻子:“谢谢啊,但我不喜欢吃这个。”她又给夹了回去。

    明栩:“……”怪不得他碗里有好几个。

    多好吃的东西啊,真没口福。

    江如因摸摸南迦的头:“别去想他们了,我们好好过我们的日子。能把你找回来,我们一家人能安安生生地过着太平日子,我不知有多知足,有多感恩。”

    南迦想了想,也是的。

    现在的生活,美好到像是梦境一样。

    她应该珍惜当下,不要受冯春琴的影响。冯春琴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她不配做她的妈妈,而且她现在已经有一个全世界都羡慕的妈妈了。

    南迦笑了笑,没有再说这个事,埋头吃面。再不吃面都要坨了。

    明姣一边听一边吃,回过神时才发现都没吃几口。听她们说冯春琴,她若有所思。

    那个女人,是她的亲生妈妈。那对她呢?都没有一点好奇,或者想认回的意思吗?她们甚至连面都还没见过。

    还是有点难过的。

    明姣低头咬了口鸡腿。

    这么晚了还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真是造孽真是造孽-

    南迦第二天早上去工作室的时候,刚进画室,余渺就进来叫她:“姐姐,有你的东西要你签收。”

    南迦好奇地出去看,发现是一个快递员抱着一大束红玫瑰在等她签收。

    怎么会有人给她送花?

    快递员笑着让她帮忙签收一下。

    南迦问:“可以知道一下寄件人是谁吗?”

    快递员摇头:“寄件方要求的保密,不好意思啊。”

    南迦更加狐疑。

    能是谁呢?

    她没有为难快递员,签收了花。

    花束里有张卡片,她拿出来看,上面是一串法文。

    南迦蹙眉,法文?

    好在印刷很公正,她可以求助翻译。

    翻译出来的意思是:永远心动,永远臣服。

    只是一瞬间,南迦就想到了他的名字。

    这花和昨天的信,怕不是同一个人送的?

    她觉得她的怀疑很合理。

    南迦抿紧了唇,和余渺说:“去下单几个花瓶,把这些花分开放在花瓶里,再给大家拿去,一人一个花瓶。我那边不用放。”

    余渺还在稀罕地欣赏着花,手指去点花上面的露珠,闻言,目瞪口呆地愣住,“全部吗?姐姐你要不要先……留一会多看两眼,拍拍照什么的……或者留几朵在办公室?”

    她觉得有点可惜。这么大一束新鲜的玫瑰花呢,多浪漫,多有心意呀。

    南迦把花递给她让她抱住处理,“不了。”

    她走得干脆利落,丝毫没有犹豫,更没有流露出对这花的一点点的不舍。

    余渺挠挠头,依言去处理了。把花瓶给财务姐姐的时候,财务一喜:“哇,这么多玫瑰花呀?那儿来的呀?”

    余渺猜测:“应该是南迦姐的追求者吧。”她想了想,补充:“不过是南迦姐不喜欢的追求者。”

    财务笑了,这小丫头,年纪小小的,很会想象,可爱得紧。

    南迦原本想快点去棠园拿东西,早点结束早点了断,但是这一样一样的东西过来,她反而不是那么急切地想去了。多少,有点逃避面对了起来。于是也就一直没有联系顾识洲那边,棠园的东西,暂且先搁着了-

    下午,南迦又收到了一封信。

    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拆开后,信封的包装也是一样,但是细麻绳下的干花不是同一种。

    第二天一早,又是一束花。但不是玫瑰,是洋牡丹。

    周而复始,过了一周。

    每天早上收到的花都不一样,信封上的干花也不一样。

    南迦抽屉里慢慢地积攒了一小叠信,余渺多了个换花的差事,工作室每个人桌上的花每天都会换,她们感觉她们的生活从来没有这么精致过,有些受宠若惊,对那个没有见过的老板的追求者,也更加好奇了起来。

    南迦很平静地签收了一段时间,在觉得对方即使没有回应也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后,她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又是送信,又是送花……?

    而且每束花上都会有卡片,只是除了第一次她好奇地拿起来看过后,后来她再也没有看过上面的字。卡片都和花一起叫余渺处理,应该全部躺在垃圾桶里了。

    信她更是一封都没有拆开看过,拆了外包装,就丢抽屉了。要不是因为不拆包装会很占位置,她连包装都不想拆,就想直接放抽屉。

    南迦捉摸不透这个男人,可她不想再收。

    思忖许久,她终于是给那个本打算先不联系的号码打了过去。

    那边接起得很快。

    “迦迦?”顾识洲把手上的文件放在一边,示意徐特助先出去。

    徐特助觉得有些稀奇,南小姐竟然会给顾总打电话?

    但他并不敢留下多听,连忙出去了。

    南迦开门见山地问:“花是你送的吗?”

    顾识洲沉吟。他以为她第一次收到就会来问,没想到没有。第二次第三次也都没有。没想到倒是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午后打电话来了。

    他从一开始也没想瞒她东西是他寄的,因为即使寄件信息并不清楚,但他知道她一定能猜到是他。

    顾识洲不知道她打这通电话是要做什么,一时间竟是不敢去应,生出了些怯意。

    “你不要再送了。”南迦没有得到他回答,也并不妨碍她的交代。她知道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顾识洲很珍惜这么多天以来的唯一一个通话,他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轻声问:“是不喜欢吗?下次我换一种花好不好?”

    那些信每一封都是他亲手写的,至于内容,或是简单的叙述思念,或是日常的一些分享,什么都有。

    他很多年没有手写过信笺,也不是个多会表达分享情绪的人,一开始不大习惯,绞尽脑汁也只写了一张信纸的一半。

    后来写习惯了,洋洋洒洒,竟也能两页有余。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打开看过,毕竟她那边对此没有半句回应反馈,他成了一个单方面分享的人。但是积极性却没有被打击,仍然乐此不疲地分出些时间去做这个事。

    一开始不习惯,但后来也会沉浸其中,享受其中。给爱人写信,的确是一件很心安的事情,也是一件充满浪漫的事情。他每天事情很多,公务繁忙,处理到半夜都是常有的事,唯独下午抽出时间写信的那么一时半会,会是他觉得最宁静的时刻。

    南迦蹙眉。他简直是在歪重点,顾左右而言他。

    她哪里是不喜欢花,她分明是不喜欢他。

    她把话说得委婉,想给彼此留些颜面,可是他却是故意装作听不懂。

    她直白道:“你送这些没有意义。”

    顾识洲微顿。

    南迦:“你不要再送了,我们之间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顾识洲皱眉,这还不够有距离的吗?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去找她。明明只有几日,但他觉得已经足够漫长,漫长到难捱。但他还是忍住了,既然她暂时不想见他,那他就给她留一份清净,只用信笺代替相思,去到她的身边。

    可是她也说了的,她不需要。

    心中苦涩,莫过于此。

    顾识洲艰难开口:“我只是想追你。我不大会追人,但我会一点点学。”

    另一头,南迦抿紧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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