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识洲找到南迦的时候,她身边的确是围了很多人。一群女人也不知是在说什么,看上去很热闹。

    他也只能到一旁等着。

    正好看见了靳淮予,他正好走过去,好整以暇地问:“栾念呢?”

    “和我妈一起去洗手间了。”

    “那我劝你还是跟去看看。”

    靳淮予本来是要去的,但刚才他妈正好看见他们,说是她和栾念一起去就行,所以他才会在这等着。闻言,他眉梢微拧:“怎么说?”

    顾识洲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南迦一边随口把刚才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至少,还是得提醒着他提高一下警惕。

    上次他从栾念手里叫走了靳淮予,他还欠栾念一个人情呢。那是个好姑娘,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她和靳淮予可以走到最后,不要被外界的原因干扰。

    靳淮予面色一肃,几乎是立刻,抬步即走,找人去了。

    啧。

    又开始无聊了。

    顾识洲找着贺子燃和陆池,不过并没有走远的意思。

    很快找着了人,他看看南迦那边,确定她还在,没什么问题后才顾得上看他们。

    陆池看得稀罕极了,啧啧称奇道:“哟,真是稀罕到骨子里了。我们的顾大少爷没想到还有这一天,瞧这样子,生怕人不见了。”

    贺子燃也跟着道:“转性了?你怎么没直接上前去把人给带走呢?”

    这话可不是凭空说的。

    只是这就是顾识洲的性子。

    ——强制又霸道。

    顾识洲足有好一会的沉默,方道:“她有她喜欢的事情,有她需要的交际。虽然我再想把她护在我的羽翼之下,让她什么都不用面对,但这并不一定是她想要的。只有任由她独自闯荡,或许才是正确的爱她的方式。”

    贺子燃和陆池双双沉默。

    顾识洲抬了抬眉,“怎么了?”

    贺子燃:“没。就是觉得,你变化太大了。”

    陆池:“南迦这趟回来,好像把你改造得脱胎换骨了似的。”

    顾识洲低笑出声,“有那么夸张么。”

    他只是,意识到了很多他从前并没有意识到的事情而已,也只是想更好地爱她而已。

    贺子燃和陆池齐齐点头,不假思索道:“有。”

    顾识洲并不在意,“你们不懂,毕竟……”他微顿,“你们单身太久了。”

    贺子燃和陆池:“……”

    这辈子还没这么无语过。

    要不是打不过,他们是真的很想打一架。

    作为顾识洲的好友,他们太清楚他的改变有多大了。贺子燃不由得说:“你都这样了,要是还追不到人,那我可真是不相信爱情了。”

    顾识洲扫他一眼,轻声说:“别乱说。不吉利。”

    陆池挑眉:“哟,可真是新鲜。你顾大少爷还有这么迷信的一面?”

    顾识洲喃喃:“别的事情无所谓,只有我和她的事情,经不起任何意外。所以,迷信就迷信吧。”

    陆池怔然。

    他想起周总理那句话:我这一生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唯有你,我希望有来生。

    此等深情,完全不像是他顾识洲。

    那是一种,即使是他们这些从小就认识的老友,都会为之震撼的深情。

    南迦好似注意到有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不用看她也确定是顾识洲。

    为什么不是别人?比如倪初然?

    因为如果是倪初然,那目光一定会让她如芒在背,而这道目光却是很温和的,隐隐的,还能感觉到爱意。

    她微微垂眸,嘴角含笑。

    还围绕在周围的人不由觉得这位新小姐未免也太温柔了,笑起来,像是有春风拂面。她们即使平时是性子再急的人,也忍不住放轻了语调和声音。

    有人笑道:“明小姐不愧是学艺术的,和你聊起天来好舒服,温温柔柔的,像是江南走出来的美人儿。“

    另有人无语,可真会谄媚,精心找出来这么多词儿夸人,生怕人家记不住她似的。

    南迦知道这些人不一定带着多好的心思,坏心也不一定,但是闲心是肯定的。她也就只随便聊聊,不是很上心。忽然想起刚刚走掉的倪初然时,她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声:“你们认识倪初然吗?”

    她们面面相觑。好奇南迦怎么会提起这个人,毕竟她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触及到明家那个圈子的人。

    有人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你认识她呀?”

    南迦笑道:“也不知道算不算认识,那还是算的吧。”

    既然这么说,那就是不熟的意思了,而且也看不出有多喜欢倪初然。于是就有人主动道:“认识的呀,刚刚她也在呢,只是突然被顾老爷子叫走了,就没有一起过来。”

    南迦:“原来是这样。”

    不由就有人和她说了顾识洲和倪初然的八卦,倪初然刚刚说顾识洲以前的女人如何如何的话,也就顺带着说了出来。

    明姣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嘴角微勾。

    南迦笑意更深,忽然打断:“是么?”

    那人顿道:“是啊。怎么了?难不成,有我们不知道的事儿?”

    她压低了声音,现出八卦的神色。

    南迦远远的看见了倪初然从刚才顾老爷子所在的地方走出来,扬唇道:“顾识洲曾经的那个女人,可没有倪初然说的那么不堪。”

    话音一落,也有人瞧见了倪初然,招呼着她过来。

    倪初然抬眼看来,正好对上南迦的眸光。四目相对,南迦笑,倪初然的笑却是僵住了。

    这一眼,倪初然心中一凉。她知道南迦注意到她了。

    她们看热闹不嫌事大,见她不动,越来越多的人呼唤她。

    见状,倪初然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早知道……就多在顾爷爷那里待会儿了。

    顾爷爷叫她倒也没有别的事,只是对于他孙子这样对他们而感到抱歉,正好有位友人的孙子过去拜访他,年纪与她差不多,他叫她过去介绍他们认识。

    倪初然自然是不感兴趣的,于是便找了个理由逃出来了。

    可谁曾想,前进一步是虎穴,后退一步也好不到哪去——是狼窝。

    想想也是觉得好笑。当初她和南迦对上的时候,她是主动方,南迦是被动方,她们俩之间,她是得意的,可这才多长时间的光景,竟就全然颠了个个儿。

    倪初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对方是谁都行,但是就是不能是南迦。

    南迦到底为什么会变成明家人的?那可是明家啊,连他们家都高攀不起的明家啊。倪初然想不通,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成凤凰的事情。

    等她走近了,她发现的便更多了,南迦身上的装饰远瞧着就知道好看,但走近了之后,更多细节映入眼帘,才叫人知道是有多么精致与贵重。

    而这些东西,别说是现在倪家没落了,就算是倪家最鼎盛的时候,她也不曾有过。

    眸光微闪,倪初然笑着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巧了,我们刚提起你呢。你还记得你刚才说的顾总在外面的女人么?你快把你刚刚说的再说一遍。”

    倪初然:“……”

    南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倪初然一噎。看这样子,南迦是知道刚才她和这群人说的话了。她们也的的确确是配得上“大嘴巴”和“长舌妇”的名头的,为什么这么能说啊?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连这都给说了?

    她咬牙,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这个茬。

    南迦的眼神中夹杂的嘲讽,她算是全数查收了。

    这群人还在催着她说,倪初然脑子里有根名为理智的弦终究是绷不住了,猝然断裂。她忽然有个很可怕的念头冒出来——既然无法全身而退,那就一起死好了!

    她一改刚才的难以应对,嘴角忽然勾起细小的弧度,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刚才说的人,可不就在这呢吗?”

    南迦微微仰头看她,仍是恬然的笑,让她意外的是,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大惊失色。

    倒是明姣,变了脸色,朝她投来充满利刃的目光,眼含警告。

    顾识洲早就注意到倪初然过去了,但看样子是南迦叫过去的,于是他便只不动声色地走近了些,继续围观,并没有做什么。

    贺子燃和陆池便跟着他走,神色颇为无奈。这人,说是妻控,又有什么不对?

    就恨不得黏在老婆身上,时时刻刻保护着才好。明明嘴上说得好听,她需要自己去走,可他呢?还不是小心翼翼地守着护着,哪里真舍得她吃半点苦?

    听见了动静好像不太对,顾识洲准备过去,被贺子燃拉住:“你消停点。没见南迦游刃有余呢吗?先让她自己应对应对行不行?”

    顾识洲拧紧眉,终于是忍下了动作。

    他就是对倪初然有阴影了,她一靠近南迦他的神经就紧绷了。

    当年倪初然做的每一件事,都足够让她死十次有余。几年过去,谁知道她变了没有,谁知道她还会对南迦做什么手脚。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和南迦的关系好不容易好了点,可经不起折腾。

    倪初然看上去还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即使是接收到来自明姣的警告也毫无畏惧,反而愈发猖狂起来。她挑衅地对视回去,道:“怎么了?我哪句话说的不对吗?”

    其她人面面相觑,不知其意。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你说的是?”

    倪初然朝着南迦抬抬下巴,“可不就在眼前。”

    所有人:“……”

    她们哪里敢有反应?

    她们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

    她们倒不是怕别的,就是怕一步踏错得罪了明家。——得罪倪初然倒是没什么关系。

    这话茬一时间谁都不敢接。

    倪初然以为南迦会害怕,会逃避这件事情,可是没想到的是,她只是浅浅一笑,颔首认下:“嗯,是我。”

    倒是让倪初然有些猝不及防。

    她竟然承认了?

    ——这显然并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毕竟她曾经的身份在这个圈子里并不公开,谁知道她是顾识洲的女朋友还是情人。堂堂明家千金竟然给顾识洲做过女人,还没个正经身份,怎么说都显得丢脸。但凡换个人,都不一定是愿意承认这个身份的。

    可没想到,南迦就那样应下了,而且丝毫没有扭捏,似乎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倪初然不大相信她的淡定,她是不是在强装淡定?她不该这么淡定的,她应该害怕自己的拆穿才对。

    倪初然紧凝着南迦,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些破绽,然而并没有,甚至于——

    南迦开口质问:“所以,你刚才和她们是怎么形容我的?”

    倪初然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她还能不慌不乱地质问自己。她脸色一白,从见到南迦开始她就在害怕这一刻,没想到这一刻终究还是到来了。

    这也就相当于是在告诉所有人,她刚才所有的话都是在撒谎,故意丑化南迦。

    南迦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不妨你再重复一遍?”

    倪初然:“……”

    所有人都看着倪初然,有人率先反应过来,问:“初然,你刚才那些话,合着都是在撒谎的呀。”

    “我明白了,你捧着你自己,踩着南迦呀。”

    “亏我们还真情实感地觉得顾总的眼光怎么那么糟糕。”

    倪初然沉默。

    她的脸上不再是苍白,逐渐胀红起来。她转身想离开这里。

    南迦却还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紧接着说:“撒谎可是不好的哦。以后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在背后诽谤我试试?”

    倪初然忍无可忍地朝着她说:“那又怎样?即使如此,也改变不了你是第三者的事实!当年我和顾识洲都要结婚了,你却还缠着他不放,比起你的不要脸,我这算得了什么?我只是希望我跟他之间好好的,不想他在外面有女人,我有错么?”

    “请不要转移话题,现在说的是你故意把我丑化以此衬托你自己的事情。”

    “那又怎样?只能说明你在我心里就是这个形象。”

    南迦气笑了,几年不见,她依旧是这个令人讨厌的模样,而且好像变得更加讨厌了。

    她道:“不好意思,是我和顾识洲先在一起的,谁是第三者,不是还得看一个先来后到的关系么?”

    “你——”

    “你也就只会,靠着顾老爷子胡作非为了。几年不见,你好像没有丝毫长进哎。”

    倪初然的怒火全被激发,她咬牙道:“那你又强到哪去?你不过是找了个明家当靠山罢了,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明家亲生的。”

    “那要不,我让我爸妈来亲自与你证明?”

    闻言,倪初然是真的怯了。别看她在南迦面前还威风凛凛的样子,真到了明家人面前,她的脖子都不知道缩成了什么样。倪家根本没有和明家对上的资本。

    可是她都明白的道理,旁人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

    她们听了这么一大会的八卦,算是把事情都给理清楚了。听着倪初然的话,便有人道:“初然,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曲解黑白是非的人。明明你才是后来者,却一直对外宣称南迦才是第三者。”

    “是的呀,事实是怎样就是怎样,哪里能胡说呢?你这么做可是不对的。”

    “再者说了,你这么还怀疑起南迦来了,难不成你觉得明伯父糊涂了么?南迦不是明家千金,难不成你是呀?”

    话音一落,便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倪初然的脸色青白交加,很是难看。

    “倪初然,我希望,你可以永远这么威风下去。”南迦轻声说。

    倪初然几乎是立时看向了她:“你想做什么?”

    南迦无辜道:“我没想做什么呀。”

    明祈走过来叫妹妹们过去下,明姣拉了拉南迦,“走了。”

    看见明祈,倪初然的脸色更加的白,哪里还有刚才那副气势。她听着南迦的意思,怕不是还要和她接着算账?

    南迦走之前,朝着她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呀。怎么怕成这样呢?”

    倪初然几乎要咬碎银牙。“南迦,你别以为你现在风光了,就可以随便欺负人。”

    南迦轻轻摇头,看上去颇有几分无奈:“到底,是谁欺负谁?”

    自有旁人为她做主。

    “是呀,初然,明明一直都是你欺负的南迦,怎么还反咬一口呢?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认识你这么久了,我们真是完全没看出来你居然满嘴谎话。现在想想,谁知道你以前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南迦和明姣走后,很快这边的人也纷纷散去,唯独留下一个倪初然。

    倪初然从前引以为傲的就是这个圈子。即使是三年前在面对南迦的时候,她也常常在想,她所在的圈子是南迦一辈子都融不进去的,她所处的是高高在上的豪门,南迦算是个什么?即使她做顾识洲一辈子的情人,她也永远都进入不了这个圈子。两个阶层的人就是两个阶层的人,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

    可谁曾想,有一天,她竟然会被这个圈子所排斥,面临着要被踢出的境地,她们全都看不上她。而南迦,和她完全相反,倒是成了这个圈子的中心。

    倪初然不服——

    凭什么啊?-

    见南迦走了,脸上还带着笑意,看来是真没有被欺负。

    贺子燃说:“看我说什么来着。南迦并不弱,你别把她想象得太弱了,她其实也有她的力量。”

    顾识洲颔首。

    的确是的。

    他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大了,蜕变成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模样。他对她应该更放心一点才是。

    时间差不多了,待会顾老爷子会出来讲话,然后宴席开始。

    南迦回到母亲身边,江如因身边围着的一圈人可算是散去得差不多了。江如因拍拍她的手,问:“玩得怎么样?还开心吗?”

    南迦一想起倪初然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就觉得想笑,她点点头:“开心的。”

    这次和倪初然的见面,比她想象的还要开心。

    三年前所有的憋屈,如今总算是在逐步烟消云散了。

    当身份对换,那种感觉是难以描述的畅快。

    顾老爷子由顾觉搀扶着出来,另一只手拄着拐杖。

    江如因感慨道:“这两年,他是真的老了很多。”

    肉眼可见地苍老了不少。

    南迦遥遥看去,也发现了。

    三年前还算是精神矍铄的老人,如今一看,很显然的已入暮年。

    这三年,或许他过得也不是很好吧。

    不过……

    与她没什么干系。

    她只静静地在台下看着他讲话,他们像是从未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周围有不少声音,她听得分明。都在议论着顾家的事情,比如为什么是顾觉搀扶着老爷子,而不是顾启远,或者顾识洲。

    知道些内情的人,感慨便更多了。只道顾家如今怕不是面临着分崩离析?

    外面的战斗打赢了又有什么用?内部的战斗才叫厉害呢。

    南迦一一听在耳里,对顾家的事情不是很明白,听得也是一知半解。

    陈今书闲着无事,跟着过来她们这边,有些不好意思道:“家丑,让你们见笑了。”

    而这些家丑,都是老爷子一手造出来的,怪不得旁人。

    江如因叮嘱她:“你可小心点顾觉。”

    陈今书颔首:“我知道,放心。”

    南迦听着,便仔细打量着台上的那个男人,也是刚才来叫走顾识洲的人。看上去斯文极了,彬彬有礼,进退有度,正恭敬地给老爷子拿着话筒,一点都不像是坏人。

    她看久了,台上的人也注意到这边的目光。顾觉扫了一眼台下,准确捕捉到她的视线,回望过来,几不可见地笑了笑。

    南迦微愣。很容易误会,他是在对自己笑。

    顾老爷子是看着台下讲话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在外人眼里,这是一个很和善的老头。

    他说着说着,却是忽然一顿。

    ——他看见了南迦。

    顾老爷子几乎要变了脸色。

    还好他的理智尚存,意识到这时候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所以他强行绷住了表情,继续把剩下的话说完。只是心神一乱,早就准备好的话忘了好几句。好在他到底经验丰富,能够自己给自己圆回来,到最后也没造成什么大的差池。

    好不容易说完后,他便笑着结了尾,由顾觉搀扶着下了台。

    他的内心正大为撼动,直到下台,仍然心跳如鼓。

    他刚刚还在问顾识洲——她回来了吗?

    不曾想,却是一转眼便真的看见了南迦。他刚刚还以为他是眼花了,愣是看了三遍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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