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甘棠抽下麻杆上的一条粗布腰带,将衣服扎起,她二十多年的扮男经历可不是白练的,此中细节她最是明白。
“哈哈哈,小姐,你到底要做什么呀?可别让太太瞧见,说我欺负你,白白让我挨了板子。”小红笑道。
“无事无事红姑娘。”甘棠拍了拍小红的肩头,摸了一把莫须有的胡子稍儿,道:“我出府去,他们看不见我。”
“什么?!小姐你要出门??”
谁人不知道甘府三小姐是个“见光死”,自从十岁从乡下进了府,最多也就在门口的湖边溜达溜达留了个脚印儿,哪里迈出过甘府的大门啊。
小红就知道,这病秧子疯癫货不可能让她安心一会儿,必定要惹出点乱子来,让下人们首当其冲。
“小姐,算我求求你,老实在家里待着吧,上回你跳进湖里,全府上下所有人的心都揪得生疼,这会恰逢五小姐大喜,你可别再整出什么乱子了!”
甘棠才不听她扯皮呢,她这是要折寿的买卖,可耽搁不了,而且她早又不是软弱无能的原主了,二十多年的武打小生经历,没了星夜锻炼出的腱子肉,还能没有天天对打练出来的反应能力嘛?
她拉起小红的手,巧妙运用了她那瘦扁扁的苦命扮相,故作日薄西山态道:“小红,我这病有十多年了,什么海上方都吃了个遍,也不见好,甘府多少受了我这滔天晦气的污染,多少年没个喜事,如今好不容易我那五妹妹应皇上的允和良人成了婚,我这做姐姐的怎么也得亲自去集市上添备点伴手礼,你说是不是?”
甘棠如泣如诉地说的可怜,小红听进去了,心道,这病秧子不会真的不行了吧,这处事,活活像回光返照了一样,突然就“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论在以前,她跳脚指着五小姐一通破口大骂时,可没说这么姐妹情深的漂亮话。
那我真不能拦着她了,小红想,要是不了了这病秧子的“宿愿”,真叫她归了西,保不准叫她死不瞑目再托邪梦给我,那我可受不起。
小红:“那…那小姐,你早些回来,如今还没到晌午,正好这几天太太他们都忙的不可开交,你一定要在傍晚天黑之前回来,其余的我来给你打掩护。”
甘棠乐呵呵地跟着出门采购的厨房伙计们出了府。
这里是夜都城,南国除了京都排第二的大城,气候常温,地势略崎岖,多有珍贵花木,冬天的时候凉爽,开春的暖气一熏,城里城外的花草植木便竞相吐蕊抽叶。
集市上,满是各种卖漂亮花卉的小贩,各家的花朵绿植争奇斗艳,喷涌到夹道上,和过往行人摩肩碰臂。
新鲜的古代风光让甘棠很是欢喜,她上辈子过的紧赶慢赶,根本没功夫停下来看看周围的风景,这一世她要好好过过瘾。
“唉,伙计们,我去那边瞧瞧去。”甘棠拍了拍采购小队领头的肩膀,指了指前面杨柳岸边停泊的一栋画舫道。
领头小甲正忙着在菜摊子前和老板掰扯水萝卜新鲜还是青萝卜新鲜,没空搭理她,头也没回,摆手道:“去吧去吧,别耽误伙计们办事情。”
甘棠便背着手,抹了一把灰头土脸的糙汉脸,往那儿大摇大摆而去。
她搜索了一遍原主的记忆,得知二月二“龙抬头”,是南国的花朝节,是万花的生日,举国欢庆,是个数一数二的好日子,但如今当天是甘府五小姐和北国质子的大婚,理应的庆典被提前了。
甘棠远远望着画舫那边络绎不绝的人流,听着缠绵入春风的弦管之声,那吴侬软语轻轻卷起岸边的千万绿丝绦,温温柔柔剪出栩栩嫩柳芽儿来。
也不知这古代的戏舫都演些个什么节目,瞧瞧去。
大江上各种大船小船停泊,杨柳岸边人头攒动,甘棠挤着人堆艰难地从石桥往上走去。
“哎呀哎呀,你们挤什么挤啊!”桥上的人嚷嚷道。
“我可没挤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啊,后面的人在挤!”
“真的烦死个人了,不知道下一场是梅门主的《棠花颂》吗?挤挤挤,到一会谁也别想听清!”
“那不更该挤嘛!我还想一睹梅门主的芳容呢!来来来,让我在桥栏上趴一会!”
“哎呀!你怎么这样啊!滚啊!”
甘棠的这个原主个头不高,几个身高马大的人挡在前面,她从他们的身体间的缝隙里游鱼一样便溜了过去,轻松地靠在桥栏杆上,把一众推搡声抛之脑后。
不知道是谁高声喊了一句:“别说话了,梅门主来了!!!”
霎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画舫里,要是在现代,各方媒体记者肯定早早架设好录像设备虎视眈眈。
想来这个梅门主也是个人物,甘棠竟然从原主那里竟然一点记忆都咂摸不到。
她不解地撑着脑袋,看着画舫里的各色乐师舞女退台,几个工作人员匆匆撤下乐器,摆上一架古琴和一方小凳。
这时,一个人从画舫深处徐徐走来。
“哦哦哦哦!梅门主!!”不知道是谁吹了个响哨,叫了起来,霎时间,人群再次炸了锅。
甘棠则盯着这传说中的梅门主出了神。
这人很高大,轻纱掩面,青丝松松垮垮地用一只雕花簪子挽着,一席浅粉色的绣花大袍,披在白雪一样的里衣上,有一种春梅压雪的典雅韵味。
甘棠一时间雌雄莫辨。
只见,梅宗主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人们瞬间听话地住了嘴。
他轻轻扫过琴弦,一阵舒心的韵律飘然而生,接着轻拢慢捻,悠扬绵长的循序而上,进而欢快,进而昂扬,进而旖旎。
“梅门主这是该谱子了吧,感觉和去年弹得感觉不一样了。”
“我也觉得哎,欢快了不少,感觉梅门主今天心情很好。”
“呜呜呜,梅门主之前的谱子我才扒了一半,怎么又出了这么好听的变调,真可恨我这人肉耳朵不会储音啊,哎!”
甘棠微微一笑,等到几百年后,自有天才发明出那可以储音的“人肉耳朵”,不仅能储存还能循环播放呢,简直是造福全人类。
梅门主的一首曲子很快就结束了,大家都意犹未尽,嚷嚷着要他再来一首,但梅宗主仿佛不是个耳根子软的货色,摆摆手退到了一边。
报幕的活计捏着讲稿走了上来,高声道:“好了好了!大家静静!都晓得梅门主的规矩就不要再催促啦!知道大家喜欢梅门主的曲子,想要多看他登台表演,是不是?!”
众人高喊:“是啊是啊!梅门主多亮亮相让咱们过过眼瘾也好哇!”
报幕点点头,歪头和梅门主说了几句什么,道:“好好!大家的呼声梅门主都听见啦,今儿是提前过花朝节,两天后夜都城还有喜事,可谓是双喜临门,门主和咱个商量了,要给大伙来个互动!一会儿,会有丫头小子们扔花球,谁接住了,请他来画舫上和门主面晤,留字!”
粉丝见面会?甘棠想着,这个门主还挺会玩儿。
活动开始了。
一只圆滚滚、香喷喷的花球被高高抛上了天,大伙卖力地蹦起来接,恨不得腰上绑上火箭,甘棠也配合的跟着蹦蹦跳跳,也很努力,但她就是不接,她单纯就是想趁机刷个运动量。
第一次接住的是某个京城大官家千里迢迢赶来看梅门主的大小姐,拿着球的她差点没激动地当场厥过去,被自家下人连拖带拽上了画舫,摸了一把梅门主的袖子,终归是不负众望的一晕不醒了,门主只好礼貌笑笑给她留了个字,叫伙计们把她搀了下去。
第二次接住的是个陪自己娘子来看梅门主的大汉,他二话没说从石头桥跳到了下面的画舫,不顾自家娘子阻扰,上去就要给梅门主一拳,想要给他漂亮脸蛋打残,为民除害,让他不要再献媚撩拨别家女子,结果拳头还没伸出来,就被紧跟而下的娘子揪住了耳朵,摁在地上一顿摩擦。
女子连连朝梅门主赔不是,梅门主依旧礼貌笑笑也给她留了个字,女子高兴地捧着字,拖着自家相公走了。
报幕的伙计很是心累,他总算知道梅门主为啥不经常举行类似的活动了,这架势,稍有不慎,就是船毁人亡的下场啊,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道:“最后一个球了!大家积极参与哦!”
前几个花球都被抢烂了,新的一个球再次被抛上了天空,大伙更加卖力地争夺,推推搡搡,甘棠身在其中感觉像被塞进了滚筒甩干机,要被榨出汁来,无法,她只好闪在角落里,手臂抱住桥栏杆,蹲下稳住身体,手指交叉在桥外面。
人们抢不到球,反把球越推越高,越推越偏,最后一下,啪叽扔到了石桥外面,花球活动只在只在石桥上的人群中进行,泊船上的人很是郁闷,这时突然瞧见花球出了“界”,马上叫下人船夫往桥边靠拢。
然而,谁也没想到那花球是个描边的高手,擦着桥栏杆落了下来。
甘棠抱杆抱得无聊,正打算活动活动手指,那球堪堪落在了她手里。
报幕的伙计正盼着快点结束呢,高声道:“幸运观众又又又出现了!让我们请最后一位幸运观众上台来!”
画舫上,梅品崖朝她这儿看过来,用袖子轻轻掩住脸上的情绪,像是在笑。
甘棠:????
发生甚么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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