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连京看着压低重心的唐牧之,缓缓解开了自己的上衣。
在他健硕的左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布满了整个大臂,一道唐牧之熟悉无比的紫色毒纹自他右下腹延伸而上,在他心关附近徘徊,围成一个环状的圆圈,像是一只诡异霸道的眼睛。
唐牧之看了看瓦连京的手,一把油亮的黑色托卡列夫手枪静静地躺在他手上。唐牧之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
瓦连京看起来四十多岁,面部肌肉如同大理石雕塑一般棱角分明,他鼻梁高挑,眼窝深陷,脸上沟壑纵横,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但相比较堆巴,奥德曼这些长年盘踞在尼泊尔和印度北方的人来说,还是很容易看出他加入这个团队的时间不长,久居在高原地带的痕迹还不明显。
一切信息在肉眼神通和过目不忘的加持下汇聚成一团,唐牧之曾经看过铁放山的遗体,时至东月,他的尸体一直保存的很是完好,铁放山下葬前,是唐牧之和唐明两人连夜处理掉了他留在身体里的子弹,八发7.62毫米口径、花纹繁杂的炼金弹头,击碎了铁放山的胫骨和肩胛骨,最为致命的就是在他眉心正中的圆孔,橙黄的弹头穿过他的额骨……遗体运送到唐门的时候,炼金的效用已经过去,但在子弹上可以依稀看见被毒障挡住留下的痕迹。
唐牧之霎时明白为什么阮丰在贝斯迪亚和这个俄罗斯人面前不堪一击。
“哼……”瓦连京冷哼一声,也不举枪,就这么朝着唐牧之慢步走近。
唐牧之没有大意,阴阳炁屏障悄然开启,右掌外翻,一根暗淡低敛的手刺就这么被他握在手心。
除了丁嶋安,冯宝宝的注意力也被这场静默无声的战斗吸引,一股若隐若现的杀气在藏匿在高山风雪当中,锐利而可怖,丁嶋安冷不丁地寒毛竖起。
“阿无——”
姗姗来迟、浑身浸浴鲜血的徐翔,一声自上而下的低声召唤变为两个刺客开战的号角,唐牧之瓦连京的身影同时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
丁嶋安不可置信地看向闪至唐牧之身后,宛如鬼魅一般的瓦连京!
“没有运动的轨迹……这不可能!”
让他惊诧的并不是瓦连京骇人的速度,而是自他跃起之后的一秒钟,雪地空间当中寻觅不见任何他运动过的痕迹,像是这段时间的瓦连京穿梭了时空一般。
空间穿梭?
砰、砰、砰、砰!
接连四声枪响,自瓦连京枪口迸出的花火在皑皑白雪的反射下照耀整个雪地。
四枚炼金弹头打进阴阳炁的外层屏障,炼金花纹在触碰到阴阳炁的瞬间开始黯淡下来,但炼金纹路蕴含的魔力还是让子弹在阴阳炁屏障内部爆炸开来!
“不好。”丁嶋安见势不对,右手掐诀就要朝着瓦连京的方向冲去,遁光包裹的拳头毫无阻塞地穿过瓦连京头颅,紧接着是丁嶋安整个身体……瓦连京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呼——
地上的积雪一动不动,子弹爆裂引起的视觉模糊过去,丁嶋安朝着毫发无伤的唐牧之看去,面前这二人仿佛已经穿过时空的隧道,留下的只有古早的影像,无法触碰,亦不会造成环境的破坏。
“狮子天平——这就是我的能力。”一片虚幻如太空的领域,瓦连京对着唐牧之说道,他眼睛赤红,喘着粗气,显然刚刚整个人穿过唐牧之的身体对他也是一种负荷。
“这个领域一次只能进入两人,只有一方生命的消亡,另一方才能以此为钥匙打开出去领域的大门,而且在这个领域,我们双方都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
“那个和你师出同门跛脚老人,就在展开领域的瞬间被我击杀,每个人刚踏入这里都会有一瞬间分神——你却是一个例外。”
瓦连京娓娓道来,领域之外的丁嶋安等人听不到一丝动响,唐牧之和瓦连京的残影已经消失。
“原来如此,所以你存活至今,说明从来没有败过,对吧?(英语)”唐牧之捏起一枚卡在当中的炼金弹头,冥冥之中一股厄运随风飘散,若是谶图的反噬没有过去,或许这枚弹头就会以某种想象不到的方式嵌入他的身体。
“对,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面对敌人如此没有把握。”瓦连京坦然道:“八枚炼金子弹会在打空之后对你的身体施展咒文,要是这次你能抗过去,那意味着你的胜利。”
“大概是空间穿梭加炼金子弹阵……这组合,对旁人来说万分棘手,但似乎并不是没有破绽。”唐牧之悄然放开一缕隐线,弓着腰,隐线就轻轻搭在他的身后。
隐线之上浮现阴阳炁无色的炁焰,在空旷的“狮子天平”空间反射出一道寒光。
“……”
砰砰砰!
唐牧之瞄准瓦连京动手的时机和他一同跃起,手刺再次穿过瓦连京的头颅,瓦连京也在霎那穿过唐牧之的身体到他身后,三枚子弹连发,炼金子弹阵效果启动,居然在他身周围成一番獠牙的形状,砰地打在一枚瞄准唐牧之眉心,高速旋转的弹头上面!
子弹带着前所未有的动能穿过阴阳炁的屏障,唐牧之左手收紧,隐线如催命的阎王贴将瓦连京的头颅斩下,“狮子天平”的空间崩碎,唐牧之怔怔地站立在雪地之上,手刺和隐线带还停留在原来的位置——被炼金阵加持的那颗子弹确实打破了阴阳炁的屏障,继而打伤了他的额头。
腾!
瓦连京热气腾腾的无头尸体重重摔在地面上,他的枪口还指着唐牧之。
唐牧之捂住生痛的额头,旋转刺入皮肤筋肉的子弹掉落,他突然心头一惊!
“还有一发……”
砰!
没有了阴阳炁的护罩,炼金弹头重重打在唐牧之后脊背上,枪头冒出的余热消融着积雪,瓦连京已死,但他死前欺骗了唐牧之。
子弹炼金阵的效果就是加速指向他眉心的子弹,子弹效果过后,瓦连京已被斩首,唐牧之下意识撤掉了阴阳炁企图用逆生三重治愈额头的伤口,但没人会想到瓦连京的第八枚子弹会在这时打出——或许这就是铁放山身故的原因,永远不能小看一个眼中冒出漆黑火焰之人的决心!
眼中白色炁光闪过,唐牧之白色的长发和雪地融为一体,他扑倒在地上,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热,回顾瓦连京那令人恐怖的战斗经验和决心,他没有一丝遗憾,只觉得因这种角色受伤已经可谓一种荣耀。
“逆生三重?”丁嶋安拿起唐牧之的手刺手起刀落,淡红的血液飞舞,一枚滚烫的炼金弹头从唐牧之后腰掉落,“还好没伤到脊柱和神经。”
“那就是小伤。”唐牧之全力用逆生三重炁化自己的伤口,此刻他的后腰像是着火一般,在纯白的炁焰中,枪伤逐渐痊愈,甚至没有留下一道疤痕。
“嗯?这速度……难道你的逆生三重已经达到大淳(第二重)境界了么?”丁嶋安好奇道。
“不,不,大淳境界需要的强悍肉身我虽然已经具备,但先天一炁的运动任然处于刻意才能操控的地步,和随心所欲操控先天一炁自由融合变化还有很大一段距离,这两年我修炼的重心在唐门手段上,逆生三重已经很少用了,不过拿来疗伤还是很好的。”
唐牧之站起身,抬脚将淡红的血液埋在雪地里,他看向倒地阮丰、冯宝宝和徐翔三人,“老丁,你先疗伤……我先去看看阮丰前辈的状况。”
虽然和唐牧之当初制定的计划偏离太多,但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阮丰未死,徐翔和冯宝宝这两个麻烦也浮出水面,刺客做事虽然常在黑暗之中,但讲事情还是大家都站在阳光下好。
“阮丰前辈?”无视一连无奈苦楚的徐翔,唐牧之伸手将冯宝宝挡到一边,开始查看阮丰的情况。
阮丰的情况和唐牧之不同,他虽然未被拉入“狮子天平”的领域,但子弹炼金阵的效果触发,七枚子弹嵌入他身体各个部位,锁骨有一处贯穿式的伤口,肩膀还被贝斯迪亚死命撕咬了一口,露出洁白的肩胸关节骨。
阮丰眼睛微张,口鼻皆没有一丝气息。
“不对啊……这点伤,就是普通异人也不会致命,顶多动弹不得罢了,按理说阮丰掌握六库仙贼这么多年,不至于连这点伤势也没法治愈。”
唐牧之抽出一根干净的手刺,他的手刺一向是不淬毒的,这时候用来当手术刀刚刚好。
阮丰身体里镶嵌的七枚子弹都不在致命位置,唐牧之用上瞬击的技巧,篆刻了炼金密文的弹头一一被他挑出,和刚刚丁嶋安的手法一般无二。
“唐牧之,你细心些塞,又流血了。”冯宝宝瞪大眼睛,向他递过来一包绷带。
唐牧之看了看阮丰躺平的姿势,他觉得是没这个必要,但还是给伤口包裹上了。
“阮丰前辈?阮丰前辈?”
阮丰右眼瞪大,露出流动的斑斓色彩,洁白的身体上像是被炫彩墨水沾染了一块,显得十分突兀!
于此同时,阮丰身上暴戾的气息也如狂风般翻涌而出,正对着他的唐牧之、冯宝宝和徐翔三人身处风暴的中心,不由得寒毛一竖。
“吼!!!”
“愤怒之神!”唐牧之惊讶道。
贝斯迪亚供奉的愤怒之神残骸怎么到阮丰身体去了!
阮丰整个人站立起身,口中咆哮不断,彩色的愤怒之神能量不断从阮丰口鼻当中涌出,逐渐在他面前汇聚成一个淡色的丑陋头颅。
“怎么回事?唐牧之……”徐翔猛地看向唐牧之。
“看我做什么?”唐牧之对徐翔的态度逐渐不满起来。
虽说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冯宝宝找回失去的记忆——但这一切跟他唐牧之有什么关系?
让冯宝宝获得逍遥是徐翔乃至张楚岚的心愿,唐牧之现在可是一心扑在拿到六库仙贼治愈叶可馨还有唐门的复兴大事上面。最多出于一点恻隐之心让他们至少不偏离原著,有序地向正确道路上走。
难道好人注定就该被人拿枪指着?
“徐先生,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我对你和宝宝有恶意的话之前在山洞里面就可以对你们下手了……你仔细想想,你们两位暗自跟踪险些坏了我的事,我和老丁都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吧?对了,宝宝被困在地下的时候还是老丁给救上来的。”
徐翔在原地怔了片刻,随后长叹一口气,诚恳道:“小唐,你讲的是!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之后一定会以个人的名义给你一个交代,也希望不要影响到公司和唐门的关系——但现在要紧的是此人的状态,相信他对你我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不能看着他就这么发狂下去啊!”
“对对对……”冯宝宝一个劲地对着唐牧之和徐翔点头,“他的炁变得很奇怪,唐牧之,帮帮他。”
或许是因为瓦连京尸体的威慑,这下子徐翔才算意识到了自己和冯宝宝的处境,冯宝宝长生不死是前车之鉴,他现在心中笃定认识冯宝宝的光头还有神神秘秘的唐牧之,这两人虽然看着年龄不大,但说不定都是从甲申活到现在的老怪物。
现在他和冯宝宝没了公司的身份打掩护,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把自己放在和唐牧之同一个处境上面!
醒悟的徐翔虽然不甘心,但他还不想将底牌出尽,话语当中下意识已经扯上唐门和哪都通,希望唐牧之有所顾虑。
唐牧之倒是不怕徐翔怎么怎么算计他,只要不抱着害他的心思,徐翔暗中怎么和空气斗智斗勇都和他没关系,何况现在知道了自己被徐翔盯上,像这次阮丰巧合的事情再没有可能发生。
好,现在该看看阮丰的情况了……
唐牧之看着状如疯魔的阮丰,他的炁颜色发生了变化,原本纯净的冰蓝化作血的粉红,阮丰全身伤势正在迅速恢复,被子弹贯穿的锁骨已经被粉红的肉膜包裹,空气中传出沁人心脾的清香,愤怒之神的能量在阮丰身上红炁的吞噬下慢慢消失,但他还处于无意识的状态。
阮丰吃人的事实昭然若示,他在麻木、压抑、堕落的情绪漩涡中挣扎,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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