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着便好。”应无臣冷哼一声。
他虽然还是冷着脸,不过眉眼没有方才那么凝重,身上也没有了方才那一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森然,君辞就知道这是不气了。
忍不住低声笑了。
应无臣品味出她的笑意,也有些不自在。
回想方才的自己,他莫名有些恼怒。
甚至不愿承认方才那竟是自己,他方才是着了什么魔?
他的冷静自持呢?他的进退有度呢?他的端方雅正呢?
“何时离营?”应无臣随便扯个话题,企图转移视线。
“原是打算今夜启程。”这件事情本来是越快越好,“不过今日元照带着周成略出了这等事,我决定等两日。”
“周四郎重伤,大抵是好不了。元府见势不妙,最快明日,最晚后日,必会传信元铎。”应无臣微微颔首,分析君辞的用意,“元铎接到消息,定会赶往京师,你是想……截杀?”
事关周荣幼子的性命,元铎必然重视,甚至会匆忙起程,不敢兴师动众。
“截杀不敢。”君辞笑了笑,“会一会无妨。”
君辞自然是想要截杀元铎,不过元铎自身武艺高强,身边更有武艺高深的部曲,哪怕只带一两人秘密回京,君辞只能孤身前往,也不敢笃定能否成事。
另外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她不能负伤,她的目的是周荣的牧场。
元铎掌管并州,军政都在他一人手中,而周氏的根在晋阳,由并州刺史元铎看守。
将元铎调离,路上碰个面,能杀就杀,不能杀也挫挫他的锐气,等元铎赶往京师,她就直奔晋阳。哪怕元铎来到京师,摆平了元照牵累周成略致死一事,紧接着的看守不力,令周荣损失惨重,两罪相接,周荣对他只怕也不会轻饶。
“晋阳是周氏族地,周氏部曲过万,有一千精锐驻守,你要只身前往?”应无臣不赞同,“此事大有可谋,你何不禀明陛下,令加派人手,为你所用?”
“人多反而不美,宜漏风声。”君辞微微摇头,她澄明的凤眸深邃起来,望着幽远空寂的山岭,“我不是去灭周氏,这些人随我去反而是拖累。
他们不是死士,骨头也未必硬。活口落入周氏手中,我是杀还是不杀?”
少女身形修长,明明很瘦,却无法用清瘦来形容她,她有一股无畏的孤勇,一股强盛的自信,像极了深深扎根在岩石之中的绿竹,宁折不屈。
“我亦对周氏族地颇有兴趣,你可愿带上我的人,让他们先长长眼?”应无臣忽然道。
君辞转头,挑去被风吹到唇上的碎发,眯着眼看应无臣:“九郎君,这般怕我伤着?”
“自然,你是我的未婚妻子。”应无臣也挂上虚假的温和笑容。
“多谢了,未婚夫婿。”君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除非九郎君让我带去之人,武艺能够在我之上,还能听从我之命,否则我可不乐意。”
应无臣身边有武艺在君辞之上的么?
自然是有的,不过只有那么一个,应氏奉养的大宗师,轻易不会劳动,便是应绅与应无臣对其都是礼待,从不命令,如何能令其听从君辞之命?
君辞分明是婉拒了他的好意。
想起方才不愉快,君辞正色解释:“我一人去,好潜入亦好脱身。我虽年少也轻狂,却不会冲动自负。
周氏族地的确强兵环绕,可族地需得保护之物不少,分散开来,一千精锐部曲,除去周荣父子带在身侧,一处不会留太多。”
她也会探查清楚之后,选择最好下手的地方动手。
说完,她又挂起那似纨绔子弟一般玩世不恭的笑,凤眸弯弯:“多谢九郎君好意。”
她主意已定,应无臣也不自讨没趣,抬眼看了看月:“军中亥时而息,身为将军,要以身作则。”
“哎呀呀,我道九郎君在府中闭门不出,不闻窗外事,原来时刻关注我一举一动呢。”君辞吊儿郎当地拖着尾音。
应无臣瞥了她一眼,就折身往回去。
君辞反而转身朝着下方一跃,应无臣察觉转身看不到人,疾步奔到崖壁边,刚蹲下身,一朵牡丹花就伸上来,花移开,冒出来就是君辞那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
“做戏,自然要做全,赠给九郎君,待你我归去,旁人才信我们是出来风花雪月。”
应无臣面色一沉,起身就大步走了。
“又气?”君辞一愣。
她送朵花,他咋又生气了?
这花不是看到了么,长在这样的地方,可不是圈养的柔弱,没有侮辱他之意,全然是一片赞美啊。
搞不懂这人怎地又怒气冲冲。
想不明白,君辞也懒得想,动不动就气,果然小家子气,她也有脾气!
于是两人就这样冷着脸,全程无言地策马回去。
回到营地,见人都盯着他们瞧,似乎也明显感觉到他们俩之间气氛微妙。
应无臣更是先下了马,都不理会君辞。
君辞看了看手中的牡丹花:“九郎。”
一声九郎,可真是柔情似水,连君辞都浑身不自在,忍着不适,继续温声细语:“方才是我不好,这花与你赔罪,莫要再生气可好?”
一旁的子一和陈腯面部开始扭曲,全然是见鬼的眼神。
子一:君女郎鬼附身。
陈腯:阿辞自个儿不恶心么?
应无臣立在原地,面色也是怪异又僵硬,仿佛忍受不了君辞,一把夺过牡丹,大步入内营帐。
原本觉着不自在的君辞,看到应无臣落荒而逃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哈哈哈……”
她的开怀大笑,令见着的将士一头雾水,完全不知将军为何发笑。
就因将军赠的花,应九郎收下了?
就能笑得这么开怀?
君辞完全不知道,她只是想要做足戏给人看,结果第二日全军都传遍,她与应氏九郎两情相悦,郎情妾意,情深似海。
一早起来听到议论的君辞:……
拍了拍脑门儿:“过了过了。”
演戏演过了,幸而这是军营,要是在府邸,只怕他阿耶要连夜奔向甘陵与应郎主定下最快的成婚日子,最好是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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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辞:九郎君,花花送你。
应无臣浅笑:为何送我花。
阿辞:演戏演全套啊。
应无臣笑容凝固,转身就走,并砸了手中的话。
阿辞(问号脸):这人咋又生气了?男人就是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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